碧叶簌簌掉落,飞沙走石,迷蒙了人的眼。
忽然,风华飞出去,摔在地上,喷出鲜血。
萧胤收招,风华提气跃上墙头,迅速跑了。
她看向他,他沉沉走来,抬手搓她的脸腮。
慢慢的,她的脸显出真容。她莞尔,“萧公子,你怎么会来救我?”
萧胤住在松江的县衙衙门,洛云卿跟随他回到县衙,洗净了脸,恢复了容貌。
在他的寝房,他说那日在街上与她擦肩而过,虽然不认得,但是他认得她身上的香。
他说,她的脂粉香和体香交织成一种独特的香气,他一闻就能辨别出;再者,那日在街上她看他的神色,满目祈求又楚楚可怜,谁见了都觉得有古怪。
虽然他无法确定那人就是她,但他还是派人暗中跟踪他们。
“是谁抓你来松江?”萧胤沉沉地问。
“鬼面狐狸。”如今安全了,她的身心轻松了不少,“方才抓我的人是风华公子。”
让她惊讶的是,他的武艺在风华之上,应该可以和鬼面狐狸相抗衡。
而以往他们初识的那阵子,她数次捉弄他,他不仅不展露武艺,而且掩饰得很好。他为什么要掩饰一身好武艺?
忽然,他伸臂揽她入怀,双臂越收越紧,好像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躯。
洛云卿呆愣住了。
半瞬,她挣着推开他,“萧公子……”
他紧紧地抱她,充满了怜爱。
她猛地用力,这才推开他,“萧公子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日后再报答萧公子。”
萧胤俊容冷冷,“鬼面狐狸抓你来这里,有何企图?”
“我也不知,我问过,他不告诉我。”洛云卿忧心忡忡,“我想,鬼面狐狸不会善罢甘休,万一他再来,怎么办?”
“这几日你待在我身边。”他的眼里顿时浮现一丝戾气。
“寸步不离?”
他颔首。
她思忖,那夜里怎么办?
她想起官银被劫一事,问他查到了什么。
萧胤的眉宇寒气森森,“鬼教劫走了官银,不过暂时找不到鬼教的总坛。”
“我出入过鬼教的总坛,但每次出入都是蒙着眼,到西街口那边就要蒙上黑布。”洛云卿道激动道,“对了,我在鬼教总坛看见了五十万两白银,鬼面狐狸野心不小。”
“我命人去西街口那边找线索。”
当即,他离开寝房。
吃了晚膳,沐浴之后,洛云卿走进萧胤的寝房,欲言又止。
他只着寝衣,坐在桌前拿着一本书看,“有话对我说?”
“我去隔壁房就寝。”她匆匆地转身。
“你不怕鬼面狐狸夜袭?”他闲适道。
是的,她害怕,她担心,鬼面狐狸要捉她,那是轻而易举。
可是,她不想和他共处一室,这样会对不起国师的。
“你睡寝榻,我睡地上。”萧胤说这话的语气倒颇有正人君子的风范。
“我打地铺吧。”
洛云卿取了草席、被子铺在地上,坐下来,“你还不睡吗?”
他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先睡,我还要想些事。”
她心神一凛,靠墙而坐,睁眼发呆。
他继续看书,神色专注,眉宇间流淌着暖暖的烛光,挺拔的剑眉却似一柄利剑,所向披靡。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藏起锋芒,不让人知道他身怀武艺?他半点野心也没有吗?这次又为什么自请来松江查办官银被劫一案?
不知不觉,睡意袭来,她眯起了眼,耷拉着头,睡着了。
过了半晌,萧胤将她抱到榻上,为她盖上薄被,轻抚她的腮。
凝视她的眼眸,深沉,情意绵绵。
两日后,萧胤亲率官兵直捣鬼教总坛。
为保洛云卿的安全,他让她待在县衙,安排十六个官兵保护她。
她祈祷他剿灭鬼教、找回官银,从早上等到中午,坐立不安,忧心忡忡。
十六个官兵分散在四周八个方位,她在房里吃午膳,却吃不下去,让侍女撤下去了。
忽然,她听见外面有动静,奔出去问,官兵说,发现有人影闪过,有四个人追出去了。
刚说完这话,官兵就倒下了。她惊惧地举目四望,忽然间觉得骄阳之下阴风阵阵。
左边有大鹏振翅的声音,她心惊胆战地转身,却发现自己腾身飞起,迅疾往外飞去。而抱着她的人,正是鬼面狐狸。
负责保护她的官兵发现她不见了,却看不到她消失的方向。
鬼面狐狸疾速飞掠,带她到郊外。
“萧胤带人去剿灭鬼教,你不去保护你的教众吗?”洛云卿思忖,难道萧胤这次的剿灭行动失败了?
“是他们保护我,而不是我保护他们。”鬼面狐狸没有戴白狐狸头面具,而是易容,“萧胤也算有本事,找到了鬼教的总坛。”
“那些官银呢?”
“既然萧胤找到了,本教主就当行善,让杭州府的灾民过上好日子。”
“你抓我,是想用我来交换官银?”她灵光一现。
他剑眉飞扬,“你倒提醒我了,我可以用你换回五十万两白银。”
洛云卿轻笑,“我有那么值钱么?”
鬼面狐狸邪恶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我先玩腻了,再去换官银。”
她一惊,快速想着自救的办法。
他含吻她的耳珠,她瑟缩着,眉心紧蹙,只管想办法。
“鬼面狐狸玩过之后,可否把她交给我?”
说这话的人是风华,他缓缓走来,犹如一阵阴冷的风。
鬼面狐狸阴沉道:“我最烦正在兴头上的时候被人搅了兴致。”
“教主请继续,当没我这个人便好。”风华阴险地笑,侧过身去。
“你最好滚到十里外!”鬼面狐狸寒声道。
“我塞上耳朵、蒙上双眼,行了吧。”风华冷笑。
“教主为何这般狂躁?”风华淡笑。
“你最好即刻滚!”鬼面狐狸语含薄怒。
洛云卿希望他们打起来,自己就可以悄悄地溜走。
这时,有一人从远处飞奔而来,那绝顶的轻功不比国师逊色。
萧胤!
她欣喜不已,不过,他一人对付鬼面狐狸和风华,有多少胜算?而且,他不是去剿鬼教吗?如何知道鬼面狐狸带她到这里?
风华抱胸,一副作壁上观的神态,“你们当没看见我便好。”
萧胤昂挺而立,面目冷沉,“鬼面狐狸,放了她,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做个买卖,如何?”鬼面狐狸好整以暇地说。
“什么买卖?”
鬼面狐狸扣住她的咽喉,“你要人,我要五十万白银,银货两讫。”
洛云卿讶然,他当真用自己交换五十万两白银。
萧胤冷笑,“胃口不小。”
鬼面狐狸问:“如何?”
“此次我奉命侦办官银被劫一案,只要我追回五十万两白银,便是大功一件,陛下定当赏我一官半职。洛云卿与我是有点交情,不过她的生死与我无关,我何必为了她而失去当官的大好机会?我办不好此案,说不定陛下大怒之下杀了我,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不关心她的生死,追来做什么?”
“略尽绵力罢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鬼面狐狸陡然用力,扼住她的咽喉,像要捏断她的脖子。
洛云卿无法呼吸,刹那间,世界安静了,眼泪滚落……好难受……
数枚银针疾速飞来,鬼面狐狸迫不得已地松手、闪避,而就在这时,萧胤已飞过来,绵绵不绝的掌风袭向他。
鬼面狐狸放开她,一掌出去,让她后退数步,然后全力应战。
高手对招,不需要耍招式,比拼内力便可。
她紧张得手心出汗,担心风华加入战局。如若风华帮鬼面狐狸,萧胤的胜算就大打折扣。
显然,风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更想抓走她,不过,一旦他带走她,正在比拼内力的两人就会立刻追来。他想了想,决定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手,坐收渔人之利。
鬼面狐狸的脸庞微微抽搐,好像拼尽了全力,萧胤则是气定神闲,内力源源不断地涌出。
忽然,鬼面狐狸的嘴角溢出鲜血,受了内伤。
洛云卿欣喜地松了一口气,风华面色一变,立即出招击向萧胤。
最终,变成了二对一,风华与鬼面狐狸站在一边。
她心惊胆战,这样拼法,会不会耗尽内力而死?
萧胤再次使力,鬼面狐狸和风华飞出去,摔在地上,喷出鲜血。
与此同时,数枚银针疾飞而去,他们受了重伤,想闪避,却动弹不了,中了银针。
萧胤抱起她,飞掠离去。
狂奔二十余里,终于停下来。他跪倒在地,鲜血喷溅而出。
洛云卿扶着他,惊道:“萧公子,你受伤了?”
他虚弱地倒地,轻轻地点头。
她举目四望,此处是旷野,不远处有小河、草地、树木,满目碧绿,景色优美。
那边有一间草屋。
她架着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带到那间草屋。
歇了好一会儿,洛云卿才爬起来。
这草屋简陋得很,有稻草可以睡,此外什么都没有。
萧胤双目微阖,气色很差,内伤应该很重。她说出去找点儿吃的,便走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带回来一只受伤的野鸡,拔了毛烤着吃。
吃了烤鸡,他的伤势没有好转,昏昏地睡了。
她静静地看他,想起最初他们斗智斗勇、互相陷害的往事,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虽然他也俊美,但他和国师的容貌可谓天差地别。他俊朗阳刚,五官棱角分明,属于那种冷厉刚性的俊美。
他拼了全力救她,这份情义,她不是感受不到。
日后有机会再报答吧。
暮色四合,西天最后一缕残阳被墨蓝吞没,凉风习习,吹在身上凉爽怡人。
洛云卿躺在草屋外的草地上,墨蓝的夜幕上星辰渐次亮起,下弦月如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