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心剧烈地跳起来……
痛,啃噬着他的身躯,蚕食着他的意志。
苏惊澜忍了又忍,终究无力继续,倒下来。
洛云卿慌了,担心得快哭了,“是不是很疼?”
他的眉心紧紧拧着,皱成一团,忍着剧痛,说不出半个字。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陪着他,度过这煎熬的时刻,度过漫漫长夜。
九华殿。
苏惊澜对齐皇说,有一法可以令三个刺客供出幕后主使。
三个刺客依次、单独进殿,苏惊澜对他们说了一番相同的话:
你有家人、亲朋,你希望他们被你连累而无辜丧命吗?倘若今日你说了违心之言,没有供出指使你的主谋,那么,在你死后,他必定杀光你的家人、亲朋,除去后患。倘若你供出主谋,主谋得到应有的惩处,即使你死了,你的家人、亲朋也不会有事,会好好活着。因此,你务必想清楚了再回答。
第一个刺客,苏惊澜说:
只要你供出幕后主谋,陛下便网开一面,赦免你的死罪。指使你的人是谁?
第二个刺客,苏惊澜说:
只要你供出幕后主谋,陛下便网开一面,不牵连你的家人、亲朋。指使你的人是谁?
第三个刺客,苏惊澜问:指使你的人是谁?
三个刺客的供词,一模一样。
二皇子,萧纲。
三个刺客押回牢房,齐皇浑浊的眼眸微微地收缩,杀气弥漫。
“陛下,不同的威逼利诱,三人的供词却都一样,可信。”苏惊澜心想,云卿想出来的办法还挺管用。
“依国师之见,如何处置二皇子?”
“行刺陛下,犯上作乱,依律当斩。”
齐皇扶额,似乎拿不定主意。
苏惊澜缓缓道:“二殿下只是一时糊涂,且陛下龙体无恙,可将二殿下贬为庶人,驱出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齐皇叹气,“照国师的意思办吧。”
二皇子萧纲不服,在天牢大喊冤枉,喊着要见父皇。
所有人都以为秦贵妃会为了儿子向陛下求情,可是,她没有,安之若素地待在寝殿。
直至圣旨颁下、萧纲被驱出建康城,她都没有踏出殿门半步。
同日,萧综、萧昭出狱,齐皇赦免了他们的罪。
这几日,齐皇没有来芙蓉花馆,洛云卿落得轻松自在。
夜里,苏惊澜提起萧纲,微凝的眉宇似有轻愁,“二皇子拒不认罪,离京之时仍然大喊冤枉。”
“如此情形,有两种可能,其一,他真的是冤枉的;其二,他死不悔改,死不认罪。”她盯着他的眼眸,“你觉得他是无辜的?”
“圣旨已下,再无转圜的余地,二皇子不肯认罪,只怕真的是无辜的。”
“如若他是无辜的,那幕后主谋是谁?”
“贡粉一案的幕后主谋是二皇,太子和三皇子理应猜得到。”
洛云卿眸光一转,“你意思是,这一次,太子和三皇子合谋复仇,摆了二皇子一道?”
苏惊澜目色清凉,“如若真的是他们,那么这一局,当真是天衣无缝。”
她想了想,觉得这件事的真相很难浮出水面。
虽然二皇子萧纲获罪,但秦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仍然稳固。
这便是她没有为儿子求情的原因,这便是她的聪明之处。
三月十八是齐皇六十圣寿,沈皇后全力操办圣寿宴。
齐皇问洛云卿想不想进宫参加圣寿宴,她说想见识、见识,还说为他备了一份寿礼,到时要亲自献给他。他欣喜万分,要封她为德妃,她连忙婉拒,声称以国师的侍从进宫便可。
圣寿这日,安总管早早地接她进宫,安排她在海棠春阁暂歇。
洛云卿正想外出走走,却见一个宫女走进大殿,这宫女的衣袍不像普通的宫女,应该是女官。
她自称是沈皇后的近身女官元喜,说皇后有旨,传洛云卿去凤仪殿。
不想招惹,却总有人自动撞过来。
洛云卿不知道沈皇后见自己的企图,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了。
“拜见皇后,皇后万福。”她恭敬地行礼。
“起来,无须多礼。”沈皇后热络地扶起她,拉着她的手,白皙光滑的脸上洋溢着亲切的微笑。
洛云卿受宠若惊,一时半会儿闹不懂这高高在上的皇后演的究竟是哪一出。
沈皇后笑吟吟道:“虽然你作这样的打扮,但本宫知道,你是陛下的人,还知道你是洛家大小姐,洛云卿。”
“让皇后见笑了。”
“其实本宫早就想见你了。”沈皇后拉她坐下,徐徐地笑,“你制的胭脂水粉,本宫很喜欢;后来,综儿对本宫说很喜欢你,本宫更想见见你了。如今,你已是陛下的人,是本宫的妹妹,今日算是见着了,果然是天姿国色,琼脂玉雪。”
洛云卿淡淡道:“皇后过誉了。皇后国色天香,龙章凤姿,怎是我等小家小户能比拟的。”
沈皇后笑道:“你这小嘴甜的哟,怪不得把陛下哄得笑呵呵的。”她忽然感叹道,“陛下年纪大了,内宫的妃嫔大多年老色衰,不得圣心,陛下时感寂寞,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本宫正想为陛下纳几个温柔可人、知进退懂分寸的妃嫔伺候陛下,没想到陛下就在宫外纳了你。如此也好,在宫外耳根清静,见不到那些污秽之事,你只管尽心尽力服侍陛下。”
洛云卿只能“呵呵”了,还是不明白她究竟操着什么样的心思。
“洛妹妹,宫外不比宫里,无名无分,吃穿用度更无法与宫里相提并论。这样吧,本宫对陛下说,封妹妹为德妃,每个月的用度、月例,本宫安排宫人按时送去。”
“谢皇后关心、体恤。其实我并不奢求名分地位或荣华富贵,更不想争什么,只愿过平静、安定的日子。”
“想来是你这种淡泊、温婉的性情让陛下心生怜爱。”沈皇后深有感触似的,轻拍她的手,“说实话,本宫与你交谈之后,更喜欢你了,只可惜综儿没有福分,得不到你芳心。”
“太子殿下文武皆优,乃人中之龙,是我没有福分才是。”洛云卿虚应着。
从凤仪殿回到海棠春阁,洛云卿还是没猜到沈皇后的意图。
或许,沈皇后只是想试探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酉时,洛云卿前往金殿,圣寿宴开席。
殿内济济一堂,喧声热闹。金龙寿烛火热地燃烧,莲花宫灯散发出明亮的光影,璀璨流光。
苏惊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列右列首席。
花团锦簇、锦绣繁华之中,唯有他一人发如雪、衣如旧,遗世独立。
洛云卿站在他身后,看他独自饮茶。
对面的萧综、萧昭闷闷地饮酒,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而坐在御案的齐皇,含情脉脉的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
舞伎退下,接着上来四个美人,不过都戴着银色鬼面具。
“启禀陛下,此乃国师献给陛下的寿礼。”洛云卿扬声道。
说是国师的寿礼,实则是她的寿礼。
齐皇笑道:“国师这份寿礼当真独特。”
乐起,四个美人翩翩起舞。
宽松的白纱衣,流云般的水袖,旋转的裙裾,婀娜的身姿,柔软的舞姿……忽然,曲风一变,她们的舞变得阴森如鬼魅,举手投足都带有森诡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舞毕,四个美人摘下鬼面具,露出白皙姣好的脸。
“恭祝陛下千秋万寿、福泽绵长。”
美人齐声祝贺,却是让人惊诧的声音。
这嗓音,分明是男子的。
群臣面面相觑,齐皇和沈皇后亦惊异不已。
洛云卿解释道:“陛下,这是反串表演,这四个舞者乃国师精挑细选出来的,皆为男子。若陛下不信,可瞧瞧他们的喉结。”
齐皇让安总管来看,果不其然,他们是男子。
“身为男子,却将女子之舞跳得如此出色,不简单。”齐皇笑呵呵道,“有意思,有趣!国师这份寿礼,朕喜欢。”
“谢陛下。”苏惊澜淡淡道。
齐皇含笑看她,眼里溢满了柔情。
歌舞继续,洛云卿对苏惊澜说去茅房,便离开了金殿。
鬼面狐狸所说的机会,便是圣寿宴。之前他已经把宫中的舆图给她,她知道清凉台在慈宁殿附近,便匆匆前往。
途中遇到宫人和巡守的侍卫,她声称是国师的侍从,前往清凉台办事,亮出齐皇给的腰牌,侍卫就不再多问。终于,她找到了清凉台,有侍卫把守、宫人看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
她绕着清凉台走了一圈,发现可以从西面的窗台进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洛云卿终于爬进来,上了清凉台二楼。
哇,好多书啊,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看守的宫人趴在桌上睡着了,她点了灯烛开始找书。
光线很暗,烛光的亮度很有限,她快速地扫了一排,眼睛就干涩得厉害,痛死了。
这么多排的书架,圣寿宴散了也扫不完,看来要再来一次。
又扫了一排,她眼睛痛、脖子酸,便坐在桌前,歇会儿。
咦,桌上有一摞书,她随手翻了翻,最下面的一本名为《宫词》,封面却很不正经,是春宫图。
洛云卿以为这本书是**的诗词,却不是,每页都是逼真而火辣的春宫图,九九八十一式,招招详尽、真切,令人脸红心跳。
她快速翻完,“啪”地合上,呼出一口气。
却发觉,身后好像有人。
她心神一凛,不敢转身,全身僵硬了。
一只手抚上她的肩,仿佛是从地狱爬上来的鬼手,毛骨悚然,令人魂飞魄散。
她失声尖叫,那只手捂住她的嘴,她剧烈地挣扎,却看见一绺熟悉的银发。
是苏惊澜?
洛云卿掰开手,转过身,见他淡淡含笑,恍然大悟:他故意吓她的!
“你做什么吓我?”她挥拳打他,撒娇道,“吓死我了……你赔偿我精神损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