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还有一个请求。”萧胤接着道,“当时洛姑娘在凤凰楼听那常州恶霸提起凤冠,将此消息告知草民,她并没有与常州恶霸共谋。洛姑娘是无辜的,望陛下明察。”
洛云卿愕然,萧胤还真为自己求情了。
萧胤,算你还有良心。
齐皇站起身,“你的请求,朕都知道了。朕会好好考虑的。”
内侍连忙过来搀扶,萧胤低首道:“恭送陛下。”
齐皇忽然止步,道:“听闻抓到那个洛姑娘了。”
狱卒连忙说,洛姑娘就在隔壁的牢房。
齐皇转过身望来,洛云卿没有行礼,亦没有低头,大胆地迎接他的目光。
他布满了倦意的眉宇陡然亮起来,快步走到她的牢房前,盯着她。
她莫名其妙,不解地看向隔壁的萧胤,他也是一脸的错愕。
“你叫什么?”齐皇又惊又喜,还有点激动。
“洛云卿。”她答道。
“放肆!”内侍斥道。
齐皇摆手,制止内侍,又问:“你是洛家女儿?”
洛云卿点点头,“陛下会砍民女的脑袋吗?”
齐皇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就走了,牢房恢复了安静。
她对上萧胤疑惑的目光,耸耸肩。
这个萧胤,生死操纵在齐皇手里,用铁矿要挟,还一副有恃无恐的神色,是不是想死得更快?
一个时辰后,一个内侍来到牢房,带走了洛云卿。
她跟着这个四十来岁的内侍来到一座殿宇,沐浴更衣,梳妆打扮,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好。
最后,内侍领她来到九华殿。
她思忖,这是谁的寝殿?沈皇后吗?
大殿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熏香,奢华而大气的摆设不像是女子的寝殿。
内侍扶着齐皇从内殿出来,她连忙下跪行礼,腹诽道:陛下要见自己?
齐皇的精神气儿好了一些,眉宇之间点缀着喜悦的微笑,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拉着她坐下来,她如坐针毡,这陛下的举止太怪异了,究竟想做什么?
“洛云卿,好名字呀。”齐皇和蔼地笑,“对了,你父母叫什么?”
“民女的父亲名为洛正刚,母亲为柳黛。”洛云卿回道。
“柳黛……黛绿年华……”他自言自语,目色温柔含情。
她恍然了悟,难道齐皇与娘相识?难道他们还有过一段往事?
秀娘说过,她和生母柳黛长得很像,有七八分像,难怪陛下在牢房看见自己会有那样的反应。
齐皇怅然的目色恢复了正常,问:“你娘……如今怎样?”
“家母生下民女没多久就过世了。”
“当真是红颜薄命。”
他低缓地叹气,眼里蓄满了伤色。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方雪色丝帕,这丝帕的对角绣着发翠绿的柳叶,局部泛黄,看起来很旧了。
洛云卿看见,丝帕上绣着一个字:黛。
难道这丝帕是娘的?是娘送给陛下的定情信物?那么,陛下应该不会杀自己吧。
“陛下不知家母过世了吗?”
她瞧得出,他越来越悲伤。
齐皇轻轻地摇头,捏着丝帕,手微微发颤,盯着丝帕的眼眸泪花隐隐。
“安总管会安排你出宫,你回府吧。”
话落,他径自走向内寝,步履沉缓,不再是方才的轻快了。
洛云卿抿唇叹气,往外头走。
走到殿门处,有一人迎面走来,她愣住了,呆呆的。
苏惊澜缓步走来,披着雪白的轻裘,银发被寒风吹开,肆意地飞。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更没想到他目不斜视地与自己擦肩而过,视自己为路人。
他走过去,一阵冷风扑到脸上,那么冷,寒了她的心。
她进牢房,等着被斩首,是用自己的生死赌他是不是真的冷酷无情。
只是,她没料到,会有这样意料不到、神奇的转折。
接下来的五日,洛云卿没有去燕子楼,也没有去凤凰楼,待在寝房,谁也不见。
秀娘忧心如焚,问了三次,她都没有理会。
萧昭来府看望她,她闭门不见。
他越想越不对劲,联想起先前太子对她所做的那些事和父皇召见她一事,便匆匆地进宫。
到九华殿的时候,他看见,太子已在大殿内。
萧综和萧昭对视一眼,似有火花溅开。
齐皇懒懒地斜倚着,问萧昭:“你也有事禀奏?”
“父皇,儿臣欲娶洛姑娘为侧妃,求父皇成全。”萧昭诚恳道。
“父皇,儿臣先奏请的,要娶洛姑娘为良娣,求父皇成全。”萧综急忙道。
“太子殿下,去年臣弟就向父皇禀奏,娶洛姑娘为侧妃,父皇已应允婚事。”
“那洛姑娘愿意嫁给你吗?她不是拒嫁吗?”
“够了!”
齐皇低斥,眉宇之间布满了倦色。他挥挥手,要他们退下。
萧昭、萧综对视一眼,都不愿退下。
齐皇陡然睁目,猛地拍案,喝道:“朕告诉你们,谁也不许娶洛云卿!都给朕滚!”
他们从未见过父皇发这么大的火,尤其是近几年,这雷霆之怒是第一次。
无奈之下,他们不情不愿地退下。
这边厢,闭门伤心了几日,洛云卿终于出门巡视铺面。
刚到燕子楼没多久,她就看见两个人进了大堂,先是惊讶,再是惊喜。
齐皇和苏惊澜。
她亲自招待,带他们到最好的雅间,上了最好的茶和糕点。
齐皇精神颇好,黄白的脸有点浮肿,眉目之间的倦意令人觉得他好像没睡够。苏惊澜沉静如渊,雪白的脸庞五官精细,似一张精雕细琢的画。
她心里难过,即使国师就在眼前,可是,他视自己为路人,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陛下光临敝店,是敝店的荣幸。如有招呼不周,还请陛下恕罪。”她估摸着齐皇微服来此的目的,却拿捏不准。
“既是在宫外,随意一些便好,无须拘束。”齐皇慈和地笑。
“陛下饿了吧,臣去点几个小菜。”苏惊澜轻逸道。
“陛下,民女去灶房吩咐厨子。”洛云卿亦站起身。
“你留下来陪朕。”
齐皇的话,是圣旨。
她只能留下来,看苏惊澜关了房门出去,心神一颤,他是故意走开的吧。
齐皇低缓道:“国师把你们的事告诉朕了。”
她心神一凛,却容色不改,莞尔道:“国师大人怎么说?”
“能说什么?不就是吸你的血咯。”他朗声笑起来。
“陛下怎么想着来燕子楼?”她为他斟茶。
“长年累月待在宫中,闷得慌,出来散散心也好。”齐皇感兴趣地问,“对了,你娘是如何嫁给你爹的?”
“家母去世得早,民女也不清楚。”洛云卿淡淡道。
他略感失望,端起茶盏饮茶。
她静静地陪着,想着国师应该快回来了吧。
半瞬,齐皇忽然道:“云卿,如若让你选择,太子和三皇子,你会选择嫁哪一个?”
洛云卿愣住了,他为什么这么问?有什么目的?
他拍拍她的肩,笑得和蔼可亲,“你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无须拘束。”
“若有不慎之言,还望陛下恕罪。”
“说吧。”
“民女出身商贾,衣食无忧,只愿一生平凡,像一只随心所欲的小鸟无忧无虑地遨游天空便好。”
她想,这句话的意思应该够清楚明白了吧。
齐皇惊奇地问:“荣华富贵、身份地位,都不要?”
洛云卿摇头,“一入侯门深似海,有了荣华富贵,便会利欲熏心,便有无穷无尽的烦恼与忧愁,如此一来,日子就不顺心了。不顺心、不开心的日子,民女不想要。”
他握住她的双手,缓缓摩挲,“朕在宫外置一府邸给你住,朕隔三差五地出宫看你,你可愿意?”
她惊愕地愣住。
这句话再明显不过,他这是要金屋藏娇,将她藏起来呀!
齐皇怜惜地看她,目色深沉,期待她的回答。
她再笨也看得出,他这眼神,是那种男人对女人动情的意味。
这老色鬼!
怎么办?
拒绝会不会激怒他?
“云卿,愿意吗?”齐皇再一次问,语声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民女只想像一只小鸟儿自由地飞,若被关在笼中,即使是一只用金子编成的鸟笼,民女也不愿当那人人艳羡的金丝雀。”
洛云卿豁出去了,即使是死,也要表明自己的意思。
他的脸庞顿时冷沉了几分,“你当真不愿?”
她挺着脖子,笃定地摇头。
齐皇的眼眸布满了寒色,“你已有意中人?”
“是。”
“是谁?”
“为了那人的安危,民女不会说。”
“那你就不顾自己的安危吗?”
洛云卿不作声,神色坚毅。
这老色鬼太不恶心了,当年看上娘,没得到,现在看见她,竟想老牛吃嫩草。
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他的脸庞怒色分明,眼里那凛冽的寒气令人胆寒。
有人敲门,苏惊澜进来,看见二人这面色,便知发生了什么事。
“国师,跟她说明白,让她的脑子清醒一点。”齐皇的声音里饱含怒气。
“臣遵旨。”
苏惊澜应了,和她来到另一个雅间。
倘若你喜欢的男子,劝你去当别的男人的女人,你会不会觉得很讽刺、很好笑?
洛云卿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却笑起来了。
苏惊澜安然而坐,神色淡然,好似没有开口劝说的意思。
“国师大人奉旨规劝,怎的这般悠闲?”她讥讽道,斜倚圆桌。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蘑菇。”
“就算砍了我的脑袋,我也不会伺候那个恶心的老色鬼!”她冰冷地眨眸。
“你再不说,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