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正刚重声道:“请家法!”
杨氏身子一颤,眼中泛着惧色,“老爷,我知错了……是我一时糊涂,是我心如蛇蝎……我再也不敢了,不会了……老爷,原谅我吧……”
管家福伯拿来家法,她吓得魂飞魄散,跪到洛正刚身前,痛哭流涕,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当真令人心酸。然而,他无动于衷,吩咐福伯家法伺候。
她转而向洛云卿哀求,洛云卿根本不想为她求情,不过表面功夫是要的,“爹,娘应该知错了,不会再针对我,不如这次就算了吧。”
洛正刚恍若未闻,吩咐福伯开始。
两个家丁将杨氏拖过去,摁在长条椅上,另一个家丁手执木杖,打下去。
因为是当家主母,家丁不太敢打,洛正刚喝了一声“重重地打!”,家丁才用力地打。
这时,洛云姝、杨如海等人听闻府里发生了大事,都来倚玉轩,眼见杨氏被打,他们震惊得面色大变,奔过来,又是恳求又是阻止。
洛正刚铁了心要惩罚杨氏,无论众人怎么说,他都不会改变主意。
杨氏惨烈地叫着,一声比一声惨烈,撕扯着洛云姝等人的心。
洛云卿面庞清冷,秋日艳阳下,乌溜溜的美眸莹光流转。
杨氏挨了二十杖,臀部血红一片,直不起腰,站不稳,由洛云姝等人扶着回去了。
洛正刚嘱咐女儿好好歇着,然后也回去了。
其实,那日女儿否认与萧胤私定终身,他就知道她没有说谎,也猜到这件事可能与枕边人有关。他想知道真相如何,便故意不信女儿,逼着女儿查出真相。
虽然如此真相令他痛心、难过,可是,他就是要给枕边人一个血泪的教训,要她以后安分守己。
再休养一日,洛云卿去凤凰楼。
这些日子,凤凰楼并没发生什么事,不过总有一些杂事需要她做决定。
处理完事情,她出去了一趟,天擦黑才回来用膳。
她本想多待半个时辰,但秀娘催她快回去歇着,她也觉得倦怠,便上轿回府。
不知为什么,她很困、很困,轿子一走动她就昏昏欲睡,周遭的声音渐渐远去。
墨香晕倒在街边,她不知;轿子凭空飞起,她不知,睡得很香。
夜空中疾速掠过一抹黑影,这个戴着白狐狸头面具的黑影单臂托着轿子疾飞。
洛云卿被秋夜的冷风冻醒,从掀起的青帷看见繁星点点的夜空和下面的房屋,吓得魂魄差点儿飞出体外。半瞬,她压下惊惧,从轿子的小窗探出头,看见一个黑衣男子单臂撑着轿子在半空中飞,再次吓得魂飞魄散。
鬼面狐狸,你还能再夸张点儿吗?
她早就知道鬼面狐狸不会放过自己,可是,也不必托着整个轿子吧。
远处,一抹白影以光速追踪而来,宛若仙人降临凡间。
鬼面狐狸察觉了,提气加速飞奔。
眨眼间,他们已飞了数十里,飞到一片树林上空。
细雨似的银针追星逐月地飞去,鬼面狐狸巧妙地避开。
洛云卿也发现后面有人,往后望去,惊喜地大叫:“大人,救我!”
苏惊澜再次提气,终于追上,正想握住轿子的横杆,忽然,轿子“咻”的一声迅速往后飞去,原来是鬼面狐狸将轿子推到身后。
轿子里的人东倒西歪,吓得魂飞魄散。
整个轿子飘在半空,太危险了。
苏惊澜不由分说地出招,一束黄绿色的强光飞射出去。
鬼面狐狸右臂推出,以刚猛的气流抵挡。
因为他要托着轿子,飞散了些许内力,抵不过苏惊澜看似阴柔、实则强劲的内力,唯有放开轿子,全力应付。而轿子,急速下落。
洛云卿感觉到下坠的失重感,心胆俱裂,完了,这次要摔死了。
苏惊澜左掌出击,一束黄绿色的强光击向轿子,托起轿子。
如此一来,他的内力就分散了。
鬼面狐狸惊喜,立刻再灌注内力于手上,苏惊澜亦使出所有内力,以此对抗。
高手对阵,内力磅礴,银发与衣袍齐齐飞起。
忽然,对顶的气流往斜侧飞去,正中轿子。
“嘭”的一声巨响,轿子爆炸开来……
爆炸声就在耳畔,洛云卿感觉自己爆炸了,四分五裂。
轿子已裂开,残肢坠洛,她亦往下坠落,急速地坠下去……可怕的失重感让她失声惊叫……
一束强光飞射而去,苏惊澜单臂应战,额头渗出汗珠。
因为强大气流的缓冲,她稳稳地落在树上,紧紧抱住树干,感觉三魂七魄已经飞离身躯了。
鬼面狐狸继续加大内力,感觉对手的内力慢慢减弱,便一鼓作气地使出内力。
气流汹涌如潮,苏惊澜气血翻腾,五脏六腑似已移位,剧烈地痛……
一口鲜血喷出来,如花雨散开。
“原来国师正是元气大伤的时候。”
鬼面狐狸哈哈大笑。
洛云卿震惊,国师元气大伤,为什么?
苏惊澜收了内力,双臂急速地舞动,密密麻麻的银针漫射而去,犹如天女散花,又似流星群飞过夜空,美轮美奂。
鬼面狐狸忙于闪避漫天飞舞的银针,只要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因为,苏惊澜的绝技除了“凌波幻影”,还有“一线针”,这“一线针”可救人,也可杀人于无形,是当今江湖数一数二的暗器。
苏惊澜趁此良机飞向洛云卿,抱起她就提气飞奔,手指间的银针往后飞去。
鬼面狐狸一边闪避一边狂追,冷寂的月夜,两抹影子一前一后地飞过。
洛云卿从未经历过高空飞行,吓得魂魄出窍,死死地抱着苏惊澜。
冷风拂面,寒意刺面,衣袍掠起。
她转头看他,他的脸美如玉雕,永无表情,淡定沉着的神色令人心安。是的,她不再害怕了,只要他在她身边,她怕什么?
疾飞数十里,苏惊澜忽然停落在一株参天大树的树梢,一片片碧叶裹挟着劲风飞去。
鬼面狐狸避开碧叶,却没料到,漫天匝地的碧叶忽然响起一声巨响,爆炸开来,烟雾弥漫。
待烟雾散去,人已不见踪影。
苏惊澜带着洛云卿疾飞百余里才停下来。
此处是悬崖,不知是什么地方,悬崖下方一丈处置放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木。
“鬼面狐狸会不会追来?”她忧心忡忡地问。
“难说。”
他望向来时的方向,俊颜沉静如水,好像凝神在听动静。
她不由得犯愁,这三更半夜的,在这野外、悬崖,夜风冷凛,不冻死才怪。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她手足冰冷,抱紧自己。
忽然,苏惊澜捂着胸口软倒,呕出一口鲜血,洛云卿连忙扶着他,又担忧又紧张,“大人,你怎样?”
淡若琉璃的月辉落在他脸上,雪白的俊脸浮现一抹青白。
接着,他又呕出鲜血,虚软地坐在地上。
她抱着他,感觉他全身的重量都在自己手臂上,感觉他虚弱得快死了,忧心如焚,手足无措。
他竟然受了这么重的内伤!
也许,这两日是他元气大伤的时期,与鬼面狐狸大战一场,耗尽内力,又疾奔这么远,铁打的身子也会垮了。
想到此,她的心痛起来,有如刀刺。
倘若这时候鬼面狐狸追上来,他定是无法阻挡,怎么办?
“大人,怎么办?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洛云卿见他打坐调息,担心地问。
苏惊澜掀起眼帘,站起身,行至悬崖边。
她往下望去,三魂七魄又摇晃起来。
这深渊不知有多深,摔下去必死无疑。此时,下面黑魆魆的,根本看不见什么,却似一个巨大的魔洞,一旦掉下去便尸骨无存,令人惊怕。
忽然,他勾住她的纤腰,纵身跃下。
她尖叫起来,心跳到了嗓子眼,他要跳崖?
原来,他是带着她跳到悬崖下方一丈处的棺木里。
这棺木的棺盖只关闭一半,躺下来后,苏惊澜用内力合上棺盖,只露出一丝缝儿透气。
洛云卿惊讶,这棺木并不拥挤,是寻常棺木的两倍宽,正好可让他们并肩躺着。
鬼面狐狸追到这里,应该料想不到他们会躲在悬崖处的棺木里。
天地寂静,只有呼呼的风声与野兽的嚎叫声,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棺木里昏暗,她往上看,正巧看见一颗光芒璀璨的星辰,似是遥不可及,又好像近在咫尺。
暗影中只有流泻进来的零星月辉,她看见他的脸俊美如削,线条冷峻,雕刻一般鬼斧神工。
为什么他总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为什么他总是一副死鱼脸的样子?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对他这冷冷、酷酷的死鱼脸心动,就是忘不了。
鬼面狐狸连续两次抓她,他都碰巧出现,真的是巧合吗?
现在,他们挨着躺着,心却无法靠近。
顿时,洛云卿觉得惆怅不已。
“我们要躲到什么时候?”
“鬼面狐狸会不会追到这里?”
“这棺木不会掉下去吧。”
苏惊澜没有回应,鼻息匀缓,好像睡着了。
躺久了,骨头酸麻,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凝视他。
这男人太美了,阴柔与俊朗完美地融合于一张脸,就连女子也妒忌他的美貌。三千银丝铺满了棺木,宛若深海缓缓飘动的水草,充满了灵性,缠绕着人的心。
洛云卿呆呆地看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触他的脸。
指尖刚刚靠近,手就被他握住。
她又羞窘又尴尬,抽出手,换了躺姿,背对着他。
心,怦怦地跳。
下定决心忘记他、斩断情丝,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
不知躺了多久,洛云卿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大亮。
彤红的朝阳将整个苍穹、人间妆点得流彩艳红、生机勃勃,云海变幻,气象万千,万丈霞光在半空流转,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