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买卖啊,好啊,我最喜欢做买卖了,请说。”洛云卿冷静地应付。
“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保证你们洛家几个铺子相安无事。”
她心中愤恨,这不是强盗吗?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威胁她,若她不答应,洛家的几个铺子便会有灾难。
“这买卖……似乎有点困难,我可以为你做事,不过我总不能没有报酬吧。”
“报酬就是洛家每一个人和铺子安然无恙。”鬼面狐狸狂妄道,嗓音浑厚得令人讨厌。
“这么说,你定要我接这笔买卖了?”
“你可以不接,我从不勉强人。”
洛云卿气得手足发抖,这还不叫勉强?这是威逼利诱!
她挤出笑容,却极为勉强,“不知你要我做什么事?”
鬼面狐狸冷冷道:“很简单,你为我找一册书,《长生诀》。”
“《长生诀》?这是什么书?怎么找?”
“如若我还要告诉你怎么找,我何须找你?”他的嗓音更冷了。
“可是,我对这本书一无所知,你教我怎么找?我又不是神仙,也没人让我差遣,更没江湖上的朋友打听消息,我只是一介弱女子,略通经营之道,其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你要我找书,又不告诉我怎么找,从哪里入手,我怎么找?恕我无能为力!”她一口气说出来,语声利落如珠,微含怨气。
说罢,洛云卿喘气,却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吸过去,落在他怀中。
这种气流和国师的吸人之气不太一样,国师是那种阴柔的,润物细无声的,鬼面狐狸则是强劲、霸道的,可谓是两个极端。
下一瞬,她纤细的脖子落在他两指之间,呼吸顿时紧涩,她不敢动弹,瞪着他。
鬼面狐狸的眼眸跳跃着阴鸷的戾气,骇人得紧,“只要我稍微用力,你的脖子就断了。”
“即使你扭断我的脖子,我还是这个意思。要我办事,没问题,但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她挺着脖子,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难道你不知,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吗?”他阴沉道。
“落在你手里,已有一脚踏入鬼门关,有什么区别?”
顿时,洛云卿感觉到脖子快被他掐断了,喘不过气,很难受……她听到他的手指用力的声音,头晕晕的,眼冒金星……
死在这什么鬼面狐狸手里太不值了……这就玩完了吗……
这是第二次经历死亡的过程,她感到了害怕……
终于,在她觉得七魂六魄快要飞离自己的时候,掐着脖子的手松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伴随着低咳。
鬼面狐狸狠厉道:“找不到《长生诀》,不仅你死,你身边的人,个个都要死!”
“现在你就可以杀我……我何德何能,竟能为你找到那本书……真是天大的笑话……你都找不到,我怎会找得到……你太看得起我了……”洛云卿豁出去了,方才他没狠下杀手,就表示她还有利用价值,她这条命暂时安全。
“《长生诀》里有炼制丹药、修炼长生不老之身的秘笈,得到这本书,便可长生不老。”他徐徐道来,“五十年前,白石道长带着《长生诀》避世隐居,从此在世间消失。十年前,《长生诀》重现江湖,各家子弟都在找《长生诀》,就连齐国陛下和魏国皇帝都想得到这本书,以求长生不老。”
“我明白了,可是,你都找不到,我更找不到了。”她从他腿上下来,站远一点。
“一年前,我打听到,若要找到《长生诀》,须先找到一个人,而此人与‘卿’有关。也许这个人的名字里有‘卿’字,也许是其他的。只要有关联,此人便是。”
洛云卿明白了,自己与卿有关,所以被他抓来了。
鬼面狐狸继续道:“我命人盯梢你数日,也翻找了整个洛府和几个铺子,都没有《长生诀》。但你的名字有‘卿’字,你的胭脂水粉铺子挂着一首诗,当中也有‘卿’字,你必定与《长生诀》有关。或许,你就是找到这本书的关键之人。”
她想起那首诗了,“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是这首诗?”
他点头,她笑道:“奶娘说,这首诗是我娘最喜欢的诗,有一日,奶娘想起这首诗,便找人写出来,还特意装裱,挂在铺子里。”
鬼面狐狸站起身,陷入了沉思。
“名字里有‘卿’这个字的,建康城有不少人吧,那不是有很多人与这本书有关?”洛云卿觉得好笑。
“建康城里,只有你一人名字里有‘卿’。”
“不会吧。”
“你娘最喜欢的诗里有‘卿’字,更说明你与《长生诀》有关,是关键之人。”他笃定道。
她无语了,这样解释也行?
鬼面狐狸盯住她,目光森凛,“你家经营酒楼、玉器、金器,人脉广,接触的人多,打听消息很容易。若你不尽心找书,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和你家人。”
洛云卿只能暂时答应他。
这都是什么事啊,摊上这样的人,就像贴上狗皮膏-药,脱不了身了。
他又道:“你和萧胤有交情,可以寻机试探他,从他身上打探消息。”
“他知道《长生诀》?”
“他也在找这本书。”
洛云卿心中嘀咕,萧胤找这本书做什么?献给齐皇?
洛云卿不知怎么会回府的,只知道那个鬼面狐狸伸指一戳自己的胸脯,她就晕了。而且,她醒来时已在寝榻上,墨香也在府里,根本不记得曾经昏迷过一阵子。
太诡异了。
这建康城,当真是无奇不有,先有一个吸女子之血的绝世美男国师,再来一个找《长生诀》的鬼面狐狸,怎么什么事都摊上她了?
一定是流年不利!
因此,她去了一趟水月观音庙,求观音大士保佑,驱除霉运邪灵,保佑她出入平安、身体健康。
秀娘陪着她来的,离开时,秀娘去茅房,她便在前庭等。
忽有一个尼姑行至洛云卿面前,说住持有请。
“我不认识你们住持,有什么事?”
“施主去了便知。”尼姑双手合十。
“我奶娘去了茅房,等她来了,我和她一起去见你们住持。”洛云卿觉得此事甚为蹊跷。
“贫尼吩咐人在此处等你奶娘,施主请先随贫尼来。”尼姑坚持道。
洛云卿犹豫半瞬,便随尼姑走了。
水月观音庙颇大,大殿后面有三进,来到最后一进的禅房。
禅房很大,却很空旷,布置得相当雅致古朴。
尼姑带她往里走,在一道细绢云屏前止步,“施主请往里走。”
说罢,尼姑后退离去。
洛云卿愈发觉得古怪,然而,已来到这里,就随机应变吧。
细娟云屏后是一张古雅的矮榻,榻上坐着一人,正在打坐。
她吃惊,他怎么在这里?水月观音庙里都是尼姑,他堂堂国师,不在无极观,在这里做什么?
苏惊澜双腿交叠,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处,双目闭着,三千银发静静地垂落,仿佛一袭雪色莹莹的鲛绡披在头上,衬托出那张美如妖邪、美得动人心魄的俊脸。
“国师。”她不知为什么,无端地心跳加速。
“嗯。”他仍然闭目,声线轻缓。
“国师找我,有事吗?”洛云卿想过去,离他近一些,却又克制住那股冲动。
“过来。”苏惊澜低低道。
这是一句魔咒。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坐在榻上,心砰砰地跳,她好像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他微微睁目,拉她的手,食指轻搭她的手脉,双目又阖上了。
洛云卿心中嘀咕,他叫自己来,是关心她的身子吗?
想到此,她如饮甘醴,眼角眉梢不自觉地滑出一抹微笑。
过了半瞬,苏惊澜放开她的手,继续打坐,没让她走,也不跟她说话,当她空气似的。
她忽然想起,奶娘提过,国师看中的女子只吸血一次,而自己,他已吸了两次,算是破例了。看来,他不会再吸自己的血,今日他在水月观音庙,得知她来许愿,便叫她来把脉,看她身子是否比前阵子好。
一定是这样的!
禅房寂静得好像掉一根青丝都听得见声响。
过了片刻,洛云卿终于问道:“国师为什么吸我的血两次?”
宁静得仿佛房中并没有人。
“国师大人为什么吸人血?是不是身患重病?”
“国师大人为什么这么白?是因为有病吗?”
她有很多疑问,想知道答案,想了解他这个人。
他静坐如石雕,像是圆寂了,脸上的白妆白得可怖,像是吸人血的僵尸,却又不失细腻、邪魅,仿佛他精致、阴柔的五官和雪白、透明的肤色天生就适合白妆,美得惊天动地。
忽然,苏惊澜睁眸,清亮、深邃的眼眸冷寂如枯木;下一瞬,他的右掌轻缓地推出,正中她的心口。顷刻间,她往后飞去,仿若一块丝帕往后飞起,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看似轻柔之极的举动,实则内灌两成功力。
即使只是一成功力,也足以令她飞出去。
洛云卿觉得心口剧痛,痛得眼冒金星,气血翻腾,呕出一口腥甜的血。
因为她说了那些话,他动怒了?
这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她想平息五脏六腑的翻腾,但越来越厉害,终于,她支撑不住,软倒下来,失去了知觉。
苏惊澜起身走去,抱起她,将她放在榻上,食指对着她的心口,瞬间便有白色烟雾升腾而起。
过了半晌,他收回手,静静地凝视她。
她的小脸白皙如净瓷,雪白的瓷光缓缓流转,纯澈如月下清泉,清滟如水上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