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为什么她一点都没察觉?
洛云卿行至玉床前,屈身行礼,“国师。”
“这几日身子如何?”
苏惊澜换了装束,一袭金灿灿的薄纱轻袍,白得近乎于透明的俊脸描了金色妆容,薄唇、眼睑和剑眉都涂抹了闪亮的灿金,似点染了光芒熠熠的金箔,妖娆,璀璨,美得光芒四射,像正午时分的日光,令人无法直视。
她恭敬道:“尚好。”
不知为什么,这几日她忙于凤凰楼重新开张的事,但不再心慌气短、容易倦怠。以前,她一激动便会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最近没有这种感觉了。
之前她没注意到,今日他一提,她才感觉有此变化。
大殿静谧,她偷偷地看他,潇洒不羁的金袍,别具一格的金妆,在雪白的肤色上描绘灿金的妆容,委实惊艳众生,光彩夺目。
这么个美如妖孽的美男,谁见了都想扑过去。
苏惊澜伸出手,金色睫羽轻眨。
洛云卿鬼使神差地爬上玉榻,浑然忘了之前还恨他。
他将她揽入怀中,俯首咬她的雪颈,还是上次那位置。
针扎般的刺痛!
她不由自主地抽气,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照他这么吸法,会不会终有一日她体内的血被他吸干?
秀娘和施展说过,国师吸的都是身骨特异的女子的血,不是身患重症,就是骨骼奇特,正常人的血不对他的口味。每个女子被他吸血一次,之后仍如以往一样,没什么异样。因此,建康城的百姓并不觉得国师吸未婚女子的血有什么不妥,反而很希望国师看中自家的闺女。
国师广受建康城百姓的敬重、敬畏,是因为,国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是拯救万民的半仙,是百姓心目中活生生的仙人。
五年前,他预测到建康城有地动,令所有百姓逃过一劫。
四年前,他预测到建康城连降暴雨数日,江河有决堤之险,再一次拯救了万民。
三年前,京畿以东五十里发生瘟疫,提前三日测算到此次瘟疫,官府提前做好防治,建康城无一人感染瘟疫。
两年前,建康城天降十年未遇的鹅毛大雪,连下五日,他也测算到了,百姓屯粮过冬,无人上街,安然度过雪灾。
虽然国师杀过人,权势滔天,喜好诡异,但百姓对他的敬畏、崇拜之心丝毫不减,反而将他当成活神仙供奉。
血液被吸走的感觉终于停止,洛云卿水眸微眯,觉得很累、很累,眼前这张妖魅的俊脸越来越模糊……
七魂六魄归位,洛云卿慢慢清醒,看见自己与国师面对面而坐,他双目微阖,右手的食指指着自己的心口。
他在做什么?
她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流汇进心脉,流向四肢百骸。
他输送内力给自己?
难怪上次被他吸血后,她感觉身子骨比以前好了一些。
“你用内力为我强身健体吗?”她虚弱地问。
“莫说话。”苏惊澜的声线轻软而妖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终于止住。
洛云卿觉得浑身都是力气,而且五脏庙闹腾得厉害,不过她注意到,他的情况似乎不大好,面泛倦怠之色,也许是元气大伤。
“国师大人,你怎样?”
“无碍。”
他换了个姿势,斜倚着,双眸轻阖,当她不存在。
她静静地凝视他,他的五官阴柔而精致,他的姿容俊魅无双,那丝缎般的银发随意垂落,那纤长的睫羽似一柄灿金的羽扇,那薄唇沾着她的血,撩拨人的心弦……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他,捧住他的头,十指cha入他的银发,吻他的唇……
他吸了她的血,她品尝一下绝世美男的滋味,不过分吧。
苏惊澜四肢僵硬,愣住了。
绝世美男就是不一样,被南齐国子民奉为神明的国师更不一样,那种滋味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忽然,国师猛地一翻身,她往后倒下,被他压在身下。
四目相对,她脉脉含情,他光华潋滟的星眸明澈无垢,点缀着星星之火。
苏惊澜转守为攻,三千银发垂落在她脸旁、肩上,像是两道银帘。
门扇打开一条细缝,一双斜飞的眼眸望着那旖旎的一幕,瞬间充满了怨恨、阴毒,令人惊骇。
洛云卿知道,玩出火了。
她用力地推开他,他没有勉强她,情热急速退去。
她面泛桃红,慌乱地穿好囚服,未曾看他一眼,便匆匆地逃离。
他目送她离去,尔后双目轻阖,打坐调息,雪白的脸腮出现一抹粉红。
脑中浮现方才那一幕,她迷离的美眸如在眼前,蚕食着他的意志。
他倏地睁眼,再缓缓闭眼,挥去所有杂念。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苏惊澜唤来风华,吩咐道:“去跟府尹说,凤凰楼命案秉公办理,若有冤情,神明皆知。”
风华领了命,随即离去。
苏惊澜望着他颀长、清瘦的背影,心想,风华的举止越来越古怪了。
方才偷窥之人便是风华,风华为什么偷窥?
浓夜深沉,灯烛如豆。
洛云卿躺在硬木板chuang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忽然,外头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原来,不速之客是萧胤。
他是来看她笑话的吗?
萧胤进了牢房,似笑非笑地凝视她。
洛云卿起身,冷冷地看他。
他着一袭无纹无饰的白衣,颇有几分俊朗飘逸之气,在这脏污、简陋的牢房,仿若一泓皎洁、清澈的月华,静静流淌。
“莫非萧公子想在牢房陪我?”
“你不想见到我吗?”
“请问,我和你很熟吗?”
“我问过仵作,仵作说,齐老爷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暴毙只有一个可能:吃了有毒的菜肴。”萧胤笃定道。
“那你觉得凤凰楼不是清白的?我会坐牢?”洛云卿计上心来。
他上前三步,右手轻抚她的肩,“我有法子令凤凰楼清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好整以暇地问:“说来听听。”
他陡然伸臂,将她拥入怀中,“成为我的女人。”
她莞尔笑道:“是嫁给你,成为靖王大公子的正室,还是有实无名的那种?”
萧胤眉宇凝笑,“你想要哪种?”
“不如你我再打个赌。”洛云卿胸有成竹地笑,“明日开审,我为自己辩护,查明真相,无罪释放。若我依赖他人为我辩护,或者我被定罪,那便是我输了。反之,你输了,便要任我吩咐。”
“这么说,你不愿意?”他黑眸微眯。
“来日方长,萧公子担心没机会吗?”她的眼角微微一勾,风情潋滟。
“你输了,任我处置。”萧胤笑道。
“一言为定,不可耍赖。”
洛云卿目送他离去,淡淡含笑。
萧胤,我要你身败名裂,以报凤凰楼开张之仇!
次日早间,齐老爷一案开审。
齐老爷是在凤凰楼用膳时暴毙的,引起全城的广泛关注,因此,建康府衙大堂前聚集很多围观的百姓。秀娘担担忧地绞着衣角,杨氏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府尹刘大人坐于堂上,疑犯洛云卿跪在下面,齐老爷的尸首也在公堂上,用白布盖着,洛正刚和齐夫人站在一侧。
刘大人开始审问,那五个年过六旬的锦衣男子作证,齐老爷吃了凤凰楼的菜肴才暴毙的,换言之,凤凰楼的菜肴毒死了齐老爷。
齐夫人悲痛地哭,说老爷死得冤枉,恳求大人主持公道,将真凶绳之以法。
“洛云卿,你有何话说?”刘大人问。
“大人,如若凤凰楼的菜肴毒死了齐老爷,那为什么其他客人吃了一样的菜肴却都没事?”洛云卿冷静地问。
“定是你们在给我们家老爷的菜肴里落毒,毒死我们家老爷。”齐夫人伤心欲绝地哭,令人心生恻隐之心。
“我与齐老爷无仇无怨,为什么落毒害他?”洛云卿气定神闲地说道,“大人,落毒杀人是谋杀,而谋杀讲究的是杀人动机。民女与齐老爷无仇无怨,为什么杀他?”
“你定是要谋夺我们齐家的家产。”齐夫人一边哭一边抹泪,反应倒是挺快。
“我们洛家家财万贯,有必要觊觎你们齐家的家产吗?再者,假如我真的毒死了齐老爷,齐家的家产由齐夫人、子女所得,我又如何谋夺?”洛云卿反驳道。
刘大人道:“照此看来,洛云卿没有毒害齐老爷之心,不过,齐老爷的的确确是吃了凤凰楼的菜肴之后暴毙。”
她明眸流转,“大人,民女想知道仵作查验尸首是什么结果,民女可以问仵作两个问题吗?”
他应允,她问仵作:“敢问仵作,以你二十年的验尸经验,齐老爷的咽喉、体内是否有毒?”
仵作说没有,她又问:“那齐老爷为什么暴毙?他是否有隐疾?”
仵作回道:“齐老爷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的确死得蹊跷,至于是否有隐疾,我不知。”
“大人,仵作说,齐老爷的尸首无毒,换言之,凤凰楼的菜肴并没有毒,齐老爷暴毙并非因为吃了凤凰楼的菜肴。”洛云卿语声铿锵,“因此,齐老爷暴毙,与凤凰楼无关,还请大人明察。”
“大人,我家老爷明明是吃了凤凰楼的菜肴暴毙的,怎么可能与凤凰楼无关?”齐夫人凄苦道。
洛云卿问她:“你家老爷年过六十,有什么隐疾?”
齐夫人气愤道:“虽然我家老爷年纪大了,但身子骨硬朗,没有隐疾。洛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洛云卿郑重地再问一遍,齐夫人仍然说没有。
“大人,请准许民女传一个人作证。这个人是本案的关键。”
洛云卿从容不迫,小脸闪现耀目的辉彩。
刘大人应允,齐夫人看见那人步入大堂,又惊又怕,目光闪烁。
在洛云卿的示意下,此人做了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