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正刚大致了解后,步入雅间,伙计介绍道:“诸位公子,这位是我们凤凰楼的当家洛老爷。”
“诸位,今日招呼不周,是敝店疏忽。”洛正刚赔笑道,温和的目光扫了一圈,这五个富家公子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精于吃喝嫖赌,到处惹是生非,是难缠的人。他看见了那两只碍眼的苍蝇,“今日敝店开张,忙中出错,扫了五位公子的雅兴,是敝店的错,这餐便算我的。五位公子还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
“本公子好心来光顾凤凰楼,你们竟然不知好歹,没有尽心尽力做好本公子的菜肴。”为首的王公子咄咄逼人地说道,“就因为这两只苍蝇,现在本公子腹痛如绞,要去看大夫,还要去告官!告凤凰楼菜肴不干净,令人腹痛!本公子要凤凰楼封铺!”
洛正刚急了,道:“王公子,有话好好说,我承认,的确是敝店不对。不如这样,诸位的汤药费由我来付,日后随时来敝店进膳、设宴,敝店分文不取,恳请诸位不要告官。”
杨氏、杨如海惊异,这怎么可以?连秀娘都觉得老爷这样做太过软弱。
王公子嚣张道:“既然洛老爷如此诚意,我便做个顺水人情,不告凤凰楼。”
他身旁的公子急忙凑在他耳边道:“你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怎能擅自做主?我们如何对萧公子交代?”
王公子对猛使眼色,这一幕,恰好让站在门口已有一会儿的洛云卿看见。
“爹,他们要告官就让他们告!”她走进来,一张小脸冷如秋霜。
“小姐,你回来了,太好了。”
秀娘惊喜地握住她的手,默念:幸得夫人保佑,小姐终于回来了。
杨氏恨得咬牙,这死丫头竟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洛正刚急忙道:“卿儿,不许胡说!”
洛云卿拍拍他的手背,“爹,我会妥善处理的,放心吧。”她转向王公子,明眸微转,“王公子,不如现在就去见官老爷,可好?”
“洛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公子气得瞪大眼。
“你可以告我菜肴不干净,令你腹痛如绞,我会反告你在菜肴里放入两只苍蝇,恶意诬陷凤凰楼。”她好整以暇地说道,语态从容,“不知官老爷会信谁?”
“自然是信我们,我们五个都是人证。”一个公子道。
“你们五个都诬陷凤凰楼,怎会是人证?”她黛眉轻挑,“方才隔壁雅间方老爷的仆从亲眼目睹你们将两只苍蝇放入清炖狮子头里,他愿意为凤凰楼作证。”
四个公子面色一变,心虚地低头。
王公子厉声怒道:“你含血喷人!”
洛云卿丝毫不生气,浅浅地笑,“我是否含血喷人,不是你说了算,官老爷说了算。你们有没有栽赃、诬陷凤凰楼,官老爷也会查得一清二楚。”
他的面色狰狞起来,“在官老爷面前,还有你们说话的份?我大姐的婶娘是公主府的嬷嬷,只要公主传一句话,我就要你们统统人头落地!”
“啊,我好怕怕,我好怕怕。”她手捂心口,尖着嗓子夸张道。
“知道怕了吧。”王公子得意地笑。
“那王公子可知,我刚从无极观回来,方才我还和国师大人品茗呢。”她清冷地笑,“今日国师大人吸了我的血,很喜欢我,说往后若我有什么难事,大可去无极观找他。哦,你不信吗?那你去问问,今日国师大人是不是从凤凰楼前经过,是不是带走了一个女子。”
王公子不知这件事,不过他身旁的公子低声说了两句,他不得不信了。
在建康城,人人皆知,宁愿激怒陛下,也莫要招惹国师。否则,以国师睚眦必报的性子、生杀予夺的权柄,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洛云卿欣赏着王公子青白交加的面色,心想,用国师的名号招摇撞骗还真管用。
“王公子想好了吗?若你就此罢了,我也就此罢了,若你坚持告官,那我便奉陪到底。”
“走!”
王公子嘴角抽搐,气呼呼地走了,其他公子也跟着走了。
众人见识了她的嘴上功夫,纷纷惊叹,杨氏、杨如海也有点佩服这死丫头,即使让他们来处理,也未必能让这五人灰溜溜地离去,但他们很快就清醒了,保持着对她的敌意。
洛正刚没想到女儿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这件事,倍感欣慰,“卿儿,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爹爹服了。”
洛云卿笑道:“爹过谦了。”
秀娘关心地问:“小姐,国师有没有对你怎样?还好吧。”
“奶娘,我没事。有人想借刀杀人,可惜天不遂她愿,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洛云卿含沙射影地说道。
“国师虽吸人血,但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洛正刚告诫道,“不过国师喜怒无常,往后若无必要,不要招惹国师。”
“老爷……老爷……”
灶房的伙计惊慌地奔来,洛云卿连忙问道:“什么事?”
那伙计一边喘气一边道:“灶房出事了……好多蟑螂……还有大堂,好多蛇……”
洛正刚大惊失色,连忙去大堂。
大堂已乱作一团,无数条蛇在地上爬行,有的高昂着蛇头,有的吐着蛇信子,有的急速窜动,无比的吓人。客人吓得心胆俱裂,贴着墙根慢慢往外走。
洛云卿等人站在二楼,被这壮观的一幕吓到了,大声吩咐张掌柜:“快去找人来捉蛇。”
洛正刚又是惊恐又是叹气,“这……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他们又前往灶房,大厨徐勇等人和伙计站在门口,无数蟑螂在灶台、地上爬行,密密麻麻,很是可怖。
“哟,老爷,吓死人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蛇和蟑螂?”杨氏装腔作势地说道,嗓音娇细,“老爷,是不是开张吉日选的不对?或者是之前重新装饰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地方,激怒了土地公或财神爷?又或者是卿儿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人家要毁了凤凰楼?”
“姐夫,我也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应该查查。”杨如海附和道,“若不是人为,应该是激怒了神明,神明惩罚我们……”
“老爷,以前我打理凤凰楼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这么多蛇、这么多蟑螂,太可怕了。”她夸张地拍胸脯,继续道,“今日开张,那么多客人亲眼目睹,明日便会传遍全城,以后凤凰楼可怎么开门做生意?还会有人光顾吗?之前花了那么多银两,本想着开张后赚回来,却出了这么一遭,那些银两打了水漂咯。”
“闭嘴!”洛正刚含怒喝道。
杨氏和杨如海讪讪的,不再开口,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
洛云卿握紧拳头,指尖刺着掌心,她却不觉得疼,“爹,今日开张弄成这样,是我的疏忽。今日生意是做不成了,不如爹先回府吧,我会善后的,明日照常开业。”
洛正刚点点头,疲惫地走了,杨氏和杨如海也跟着回去了。
接下来的事,便是捉蛇和蟑螂。足足花了两个时辰,大堂和灶房才恢复原样。几个伙计做最后的清扫,之后就打烊。
洛云卿倦怠地坐着,眉心微颦,似在想什么。
张掌柜算了账,道:“大小姐,我算过了,今日进账五百两。”
“只有五百两?”
她早已料到如此结果,这次输给萧胤了。
为了赢她,萧胤会不会使卑鄙无耻的招?蛇和蟑螂是不是他命人放的?
一定是他!
这时,有人进了凤凰楼,她举目望去,正是萧胤,后头跟着的仆从是小轩。
当即,她怒火高涨,怒目瞪他。
萧胤潇洒、得意地站在大堂中央,俨然是凤凰楼的大当家,对众人发号施令;他身上那袭牙色银线暗绣轻袍清贵无伦,头上那顶白玉冠玉光流转,衬得他华贵卓尔、气势慑人,仿佛一道强烈、耀目的日光射进来,照亮了幽暗的大堂。
“莫非洛大小姐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他颊边的微笑那般意味深长。
“愿赌服输,你想怎样?”洛云卿爽快道。
“很快你便会知道。”他笑意深深,径自转身离去。
小轩来请她:“洛小姐,走吧。”
洛云卿来到外头,萧胤已入轿,她便也上了另一顶轿子。
进了曼陀罗花馆,她跟着他来到寝房。
这寝房极为宽敞,是寻常寝房的数倍,中为小厅,西为暖阁,东为寝卧。小厅挂着几幅书画,其中一副很长、很大,是地图,在古代称之为舆图。这幅舆图上,南齐北魏西北柔然,划分得一清二楚,且做了很多标注。
她没多大兴致细看,转开目光,看见他步入寝房。
小轩请她进去,她勉为其难地进了寝卧。
然而,萧胤并不在寝房,而是在寝房北角的浴房。这浴房不大,却凿了一个可容纳数人一起沐浴的汉白玉浴池,有温泉水从狮首汩汩地流进浴池。
他面对浴池而立,解开衣带,她站在门口,正犯愁要不要进去,小轩道:“还请洛小姐服侍公子沐浴。”
说罢,小轩出去了,连房门也关上了。
“过来。”他语声冷冷。
“服侍你沐浴之后,我便可以回去?”洛云卿心如明镜,他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
萧胤缓缓转身,衣襟敞开,露出小麦色的肤色,“愿赌服输,你把我伺候得身心舒坦,我自然让你回去,你我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她气得咬牙,恨不得往他那张得意洋洋的俊脸挥一拳过去,“是!我是输了!但你的手段未免太过卑鄙、阴毒!你用蛇和蟑螂吓跑了客人,我怎么赚到一千两?”
“你我并无规定不能用卑鄙、阴毒的招,再者,若你未雨绸缪、严加防范,自然可以阻止意外的发生。”他行至她面前,眸色冷沉。
“我被国师捉去,直至入夜才回凤凰楼。如若我在凤凰楼,定会严防死守,不让任何意外之事发生。”洛云卿恨死那个国师了,若非他,她也不会输给萧胤,“这次不算,我们再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