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同盟
我和福临双双出宫,来到了襄亲王府,福临怕惊扰了襄亲王,并没有让太监们通报。走进了寝室后一眼就看出博果尔病的不轻。他满面潮红,气喘吁吁的半躺在大迎枕上,眼睛微闭,不时地发出“咳咳”的声音,却一口痰也咳不出来。金蝉坐在一旁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喂博果尔喝药,博果尔看到福临进来,忙要起身行礼。
福临快步走到襄亲王的病榻前,让他躺了下轻声说道:“自己弟兄,不必多礼。十一弟,现在觉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好了点?”
博果尔喘息不定地说:“劳皇兄惦记,皇兄还生我的气吗?”
福临哽咽着说到:“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从小就心思重,不要多想了,你这病不要紧的,你只管放宽心思静养些是,就会大安了,把身子养好才是当紧的。”
博果尔喘着气说道:“我的病自己心里有数,我怕是真不行了。小的时候你最疼的就是我,我都知道。我们一起去御花园里偷梨、摘石榴。可是长大后,君臣分际,就这么越来越生分了。那日和你大吵一架之后,后来听说就因为我这么一闹,大臣们都上书要严办我。皇兄硬是顶着这些大臣保住了我的性命。我真是气自己啊,我气自己不知轻重,不会为你分忧,只知道给你添乱。如今恐怕是我的大限到了,再不和你道歉怕是没有机会了。”襄亲王说着,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福临含泪笑道:“你说到哪里去了,你是我亲弟弟,有天大的事情有皇兄给你顶着呢。我已经派来了最好的太医来为你看病,你不要胡乱说,你还这么年轻,不会有事的。”
博果尔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站在福临身后的我说道:“贤妃娘娘,以前我没有听你的,对过去的事情,总是绞不断、撕不烂的。若是自己早些看开了这些,怕也没有这也事情了,也连累了你了。只是可惜了金蝉,是我耽误了她。”说完博果尔伸手握住了金蝉的手,金蝉听到他这么说,站在那里捂嘴痛苦。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只是一些小病很快就可以好的。”金蝉哭着趴到了博果尔的胸口。
我也是泪如雨下:“王爷,你把心思放宽些吧,别老想这些过去的事情了,你好好养病,你和金蝉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你怎么忍心丢下她不管?”
博果尔的眼睛又湿润了,看着我说道:“以前是我性子太犟,总是恨皇兄把你抢了去。现在看来也许就是没有那个缘分吧,后来听说皇兄待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姻缘宿命,不可强求,亦不可推脱。顺其自然,一切皆会水到渠成。我是至今才悟明白了这个道理。”
博果尔又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他看了看我,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爱意与留恋。
忽然博果尔一阵剧烈的咳嗽,双手紧紧的抓着前胸衣襟,憋在床上不停的翻身,脸色越来越苍白,口中轻轻蠕动,仿佛在说着什么,过一会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太医忙上前为博果尔扎针诊断。
我和福临都泪流满面,太医上前说道:“刚才为王爷施了针,现在王爷已经睡下了。”
金蝉双眼无神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博果尔久久没有说话,我站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的夫君是因为我病的,也是因为我病情才加重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安慰金蝉什么,我也没有立场去安慰她。
我和福临在襄亲王的床边坐了一会儿,看他睡的很安稳,便回宫了。
回宫后,我能看出来,福临的心情一直很沉重,眉头深锁。我默默的点上了熏香,轻轻的为福临褪去了外袍。福临突然抓住我的手说道:“他是我的弟弟,若我当初让着他一些,他便不会生这么大的气,现在也不会病的这么重了。”
福临紧紧的抓着我的手,看到福临自责的样子,我的心更疼了。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必经博果尔生病的事情也是因我而起,如果我表现的过于伤心,只会让福临更加的自责。
我轻轻的拍了拍福临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襄亲王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说完便转身为福临泡茶。
福临久久的看着我,低沉的问道:“珠儿,你恨朕吗?若不是朕,你和十一弟……”不等他说完,我忙打断了他的话:“皇上,有些事就让他它过去吧!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么治好襄亲王的病。”
福临叹了口气,说道:“朕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从朕听说十一弟病倒的消息后,朕就下令让太医院最好的大夫去为他看病,用最好的药材。可是太医现在也不敢断定,这十一弟的病是否能痊愈。”
我看了看福临,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怕福临多心,也怕福临更加自责。我把茶端到福临面前,说道:“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只要我们尽力了,就行了。”
突然福临狠狠的一敲桌子大声说道:“若不是贞妃散布谣言,十一弟怎么会这样?她居然还敢派刺客来刺杀你,决不能轻绕她。”
我忽然想起了还在冷宫的贞妃,看到福临这么愤怒,我忙上前说道:“皇上,我一直都觉得事有蹊跷。如果说散布谣言是贞妃,那我还相信。可是说贞妃派刺客刺杀我,我怎么也不相信。那日皇后娘娘说在刺客身上发现了长春宫的出宫腰牌,就断定说是贞妃派的刺客。可是贞妃确一口咬定说自己的出宫腰牌无故丢失了。我也去敬事房查了,确实有记录说长春宫腰牌丢失了一块。再说了,贞妃散布谣言,引我去见襄亲王。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心要害我了,刺客来刺杀我,人们当然就会觉得是贞妃派来的。即使贞妃要派刺客杀我,她也不会傻到让刺客带着自己宫的腰牌来吧。”
福临听我这么一说,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说道:“依你这么说,派刺客刺杀你的还另有其人?”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皇上,前些日子我去冷宫看贞妃了。她现在真的好可怜,我想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她一定会悔改的。皇上不如绕了贞妃吧,这么教训她一下就够了,让她回长春宫吧,我知道皇上是心疼珠儿,可是这个惩罚对贞妃来说也够。”
福临心烦的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看着办吧!这事是我让皇后处理的,你若是让贞妃出来,怎么也要和她说一声。”
我为难的说道:“我去和皇后说不太好吧,皇后是六宫之主,我怎么敢驳她的旨意。”
福临点了点头,说道:“朕明天下旨,恢复贞妃等级。不过从此以后,长春宫例银全扣半,贞妃要全心悔改。”
“那臣妾也是该和皇后娘娘禀报的,毕竟当时是皇后娘娘审的贞妃,若是把贞妃直接接出冷宫,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好,你去和她说说,皇后知书达理,这几年多亏了她,把这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听到福临这么说,心里不由得有些吃味,“是啊,这么好的妻子夫复何求啊,以后皇上还要多陪些皇后娘娘。”
福临抬起头,叹了口气,“政治婚姻罢了,朕立她为后,一方面是皇额娘的意思,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博尔济吉特氏。她专心为朕打理后宫,不争宠,识大体,是做皇后的最佳人选。可朕对她只有敬重,却无情意。”
看到他这样,我轻轻咬了下嘴唇,心里暗自恼悔,又说错话了。我把手放入了福临的掌心之中,轻轻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皇上不是还有臣妾吗,臣妾会一直陪在皇上身边的。”
来到了坤宁宫,只见淑惠妃和皇后正在品茗,我便上前行礼,“妹妹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见过惠妃姐姐。”
“起来吧,”皇后微微一笑。
淑惠妃看了我一眼,没有理睬我。虽然我是正二品妃子,可是阿玛毕竟是武官。那些拥有真正高贵家族地位的妃子们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因此她们对我的态度都是不友善的,可以说是充满了嫉妒、憎恨、蔑视和厌恶。只因为我一直受皇上宠爱,所以她们也不会当面给我难堪,除了淑惠妃。
“呦,今儿怎么这么巧啊,咱这宫里头的大红人怎么想起来坤宁宫了。”淑惠妃用一口极地道顺溜的京片子含讥讽刺的说。
“妹妹不得无礼,”皇后沉下了脸,对淑惠妃神情严肃的说:“论品阶,贤妃可是正二品,可你却不过是从二品,还不快行礼。”
“哼,给她行礼?她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就凭她,也配受得起我行的礼?我给她行礼,她不怕折了她的寿么?”淑惠妃用她那双美丽的杏眼鄙视的看了我一眼,不屑的轻哼一声,“还真以为自个儿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不过是运气好攀着高枝的小家雀罢了。”
“不得无礼,”皇后打断了淑惠妃的话,大声呵斥,“这可是在宫里,这儿可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你品级比贤妃妹妹低,若是真要叫起真来,可以治你不敬之罪。”
淑惠妃听到皇后这番话,很不服气的瞪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上的旗装,今天我穿了一件极素净简朴的衣裳,没有过的的纹饰,只在衣摆、领子和袖边镶上了简单的梅络滚边。
淑惠妃嘴角扬起一抹讥嘲的冷笑,玩弄着指上的镶金护甲,“妹妹的打扮好是素净啊,素闻皇上对妹妹很是疼爱,想必这各式珠宝必然是赏赐了不少,妹妹怎么不戴出来然姐姐们开开眼啊。”
我今天只有头上插了枝羊脂玉簪,除此之外,身上便再无别的首饰了。
而淑惠妃除了身穿绣着绣着双蝶恋花的锦缎旗装,华美的宫髻上也插满了各色贵重的珠宝,满头珠翠晶莹。耳朵上挂着红珊瑚雕琢儿成的牡丹花样式耳坠,脖子里挂着赤金的百鸟朝凤璎珞圈,每只鸟的眼睛都是镶嵌着的祖母绿宝石,鸟尾点缀着片片翠玉。手腕上各套了一对黄灿灿的、镶着各色宝石的牡丹花金镯子。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各套了一只又细又长的翡翠镶金护甲。
“姐姐说笑了,姐姐年轻貌美,雍容华贵,姐姐这些首饰才真正衬托出了姐姐的国色天姿。妹妹自知不如姐姐,又怎敢在姐姐面前现眼。”我心虚的奉承着,悄悄摸了摸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暗暗打了个寒战。
“哼。”淑惠妃得意的笑着,女人最喜欢听恭维的话,虽然她当面对我冷嘲热讽,不过我却没动气,何必跟这种浅薄低俗的女人计较呢。真不知道她这种没大脑的人在后宫是怎么活下来的,若不是皇后罩着她,恐怕她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贤妃妹妹今儿个来找本宫不知有何事?”皇后温和的笑着。
“回皇后娘娘,臣妾是来为贞妃妹妹求情的,事出蹊跷,如果刺客是手贞妃妹妹指使,已经换了夜行衣了,可为何还带着储秀宫的腰牌。这明显是有人栽赃嫁祸,还望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笑着看着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快,“这么说来,那日我确实可能冤枉贞妃了。哎,本宫也是一时生气,本宫管理这后宫一直相安无事,姐妹们和平相处,皇上也平分恩泽。可妹妹却险些被刺客所伤,本宫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说罢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
“也好,先把贞妃放出来,待本宫细细查来,为妹妹讨个公道。这件事情皇上知道吗?”
“臣妾和皇上提到过,皇上的意思和娘娘一样,也是先把贞妃放出来。不过为了小惩大诫要扣储秀宫的例银,好让贞妃妹妹收收性子。”
“恩,好,就依你这么办吧,传本宫的旨意,贞妃诚心悔改,故重居长春宫,但例银扣半,禁足一月。
我带着皇后的旨来到了冷宫,贞妃接过旨的时候早已是泪流满面。贞妃跪在我面前哭着说到:“姐姐,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不懂事。我只是怕皇上不再宠爱我了,我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我怎么也没想到姐姐还会来救我,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珠儿姐姐,我真的错了。”
我扶起了贞妃,为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说道:“我们是姐妹啊,姐姐怎么会记恨你呢。只要你改了,你还是我的好妹妹。”
贞妃听我这么说,笑着扑到了我的怀里,“姐姐,我以后一定报答你。”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只要我们姐妹在这宫里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和贞妃一起回到了长春宫后,忙让下人为贞妃梳洗了一番,用过膳后就让贞妃去歇息了。我正准备出去,贞妃突然起了跪在我面前,哭着说道:“姐姐,珠儿姐姐,以前都是妹妹的错,我不该胡乱传你和襄亲王的谣言,我不该故意引你去见襄亲王,都是我一时糊涂。姐姐原谅了我吧,妹妹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一心一意的对姐姐好,我再也不办这些糊涂事了。今儿个我能回长春宫全是姐姐大人有大量,妹妹以后定当全力扶持姐姐。可是这刺杀姐姐的事情,确实不是妹妹所为啊,我即使再妒忌姐姐,也不会想着要了姐姐的性命啊。”
我忙把跪在地上的贞妃扶了起来,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说道:“姐姐信你,小时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你也就是性子顽劣些,也就是使个小性,可心地是善良的。若说是你派人刺杀我,我总是不会相信的。”
“姐姐,你真的信我?可是……可是整个后宫都说是我干的,而且我也确实是最有嫌疑的人。姐姐,你和襄亲王的事情是淑惠妃告诉我的。我才想着让阿玛去查了你们的事情,你说会不会是她派的…”贞妃神秘的说着,我忙捂住了她的嘴。
“别乱说,这后宫人多嘴杂,你以后说话可以注意点了。姐姐信你,以后做事情可要考虑清楚了,别再办着糊涂事了,小心遭人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