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膏肓之疾
    我忙站起弯腰说道：“谢娘娘关心，因为妹妹的事情惊扰了凤体，妹妹真是羞愧呢。”
    皇后笑着说道：“我没事，入宫这些年。这些事情我见多了，这点小事还吓不着我，妹妹想必是第一次遇到这事，今天晚上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吧。”
    回到了永寿宫，眼前不住的浮现出贞妃幽怨的眼神。虽然我并没有陷害她，可若她真是被冤枉的，那会是谁在陷害她呢？
    贞妃被丢进了冷宫，她急忙站起来想冲出去，大门一下子关了。贞妃呆呆的在在门前愣了许久，她不相信自己就这么完了。皇上的恩宠仿佛就在昨日，句句甜言还在耳边回响。
    她就这样一直站在那，直到听到了身后簌簌的说话声。贞妃猛一回头，不禁吓的愣了住。
    眼前站着一群女人，她们衣衫破烂，头发凌乱。一个女人盯着贞妃看了很久，突然大声喊道：“这个狐狸精一定是来和我们抢皇上的！”话音刚落，刚才还看似呆傻的一群人疯也似的朝贞妃扑了过来，撕扯着贞妃的衣服。
    贞妃从小都没见过这阵势，吓的呆在了那，也不知道反抗，任由她们哄抢着自己的饰品。
    等到贞妃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大声的叫喊着：“你们这群疯女人干什么，我可是当今贞妃娘娘，你，你们快放开我。来人啊，快来人啊……”
    门外的侍卫对于这些早已见怪不怪了，跟本没有人理会贞妃的叫喊。
    等到那群疯女人从贞妃身边散开的时候，贞妃早已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的披着，衣服也有好几处被撕扯破了。
    那些女人拿着从贞妃身上抢来的首饰，兴高采烈的插在自己鸟窝一样的头发上，一个人得意的大声喊着：“你们看，我打扮漂亮了，皇上就会又宠我了，我又能给皇上跳舞了，哈哈哈……”说着便嘴里胡乱哼着在院子里乱跳起来。
    坐在角落的一个女人手里不知拿着一罐什么东西，不停的往自己脸上抹着，嘴里不住的念叨着：“皇上说过，最喜欢我如羊脂一样的肌肤了，皇上过些日子就要接我出去了……”
    贞妃惊恐的看着这些已经疯癫的女人，整个人蜷成一团缩在了一个角落里。她浑身发着抖，流着泪使劲的摇头：“不可能的，我一定是在做梦，不可能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从没有闻过的腐败的气味，贞妃狠狠的咬着嘴唇，口腔中传来一股甜腥的血的气味。
    贞妃把自己藏到一个阴暗的角落，怕那些女人再次发现她。她坐在一堆稻草和棉絮里一动不动，紧紧的抱着自己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寒风透过支离破碎的门灌了进来，贞妃簌簌的抖着，在这春意盎然的春天，贞妃却着实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
    天暗了下来，夜晚的风仿佛又大了些，冷的贞妃无法呼吸，她想弄明白整件事情的原由。可是在这寒风中，似乎连思考都成了折磨。妃使劲的敲着自己的头，怎么也想不明白，皇上对自己的宠爱仿佛就在昨日，自己今日就变成了这样，刺杀贤妃的罪名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想到这里，此刻贞妃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咸什么都上来了，说不出心里的滋味。自打进了冷宫，贞妃脸上的泪就没有停过，但哭泣又能减轻多少痛楚和哀愁。贞妃想到昔日里自己为了争宠，为了品级的提升，费尽心机，如今却被一个刚刚进宫的贤妃害的落得这般光景，仇恨一点点的吞噬着贞妃的心……
    贞妃靠在角落里，流着泪，不知不禁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贞妃被一阵猛烈的敲打声吵醒。原来天已大亮了，贞妃迷迷糊糊的说道：“是谁这么大胆，敢绕我清梦，来人啊！”在叫了几声之后，贞妃才想起自己已身在冷宫，神色黯淡下来。
    一个小太监提着一个木桶，用一根木棒猛烈的敲着，大身喊道：“都起来吃饭了，快起来。”说完把手里的木桶嫌弃似的丢到了院子中央，大声嚷嚷着：“快吃去吧！”
    贞妃站起来看了看木桶里的食物，不由的一阵反胃，桶里的米饭泡在不知是什么的汤水里，还夹杂着一些莫名的叶子。贞妃指着桶里的饭说道：“这……这是人吃的么？这就是猪食。”
    那个太监听到她这么说，嘲笑着说道：“什么？猪食？猪食你别吃啊，还把自己当娘娘呢？饿你几天就什么都明白了。”
    小太监说完就转身出去了，那些女人立马疯一样的冲向了木桶，用手抓着桶里的东西，使劲往嘴里塞着。
    贞妃站在哪，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她一想到将来自己也会变成这样，也会成为这群疯女人中的一员，站在院中央失声大哭起来。那群女人仍然专注的吃着手里的饭，没有人去理会痛哭的贞妃。
    自从那日贞妃被打入冷宫以后，我就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皇后草草断案，全然不理会贞妃大喊冤枉。皇后在刺客身上搜出的令牌，可是贞妃一再说是丢了的。种种迹象都很有可疑，可是我却完全没有头绪，皇后为什么这样对贞妃呢？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些事越发的睡不安稳了，索性坐了起来。明月见我起了身，便过来帮我挽起帐子，问道：“娘娘怎么不再多睡一会了？天色还早呢。”
    我沉思了一下，说道：“明月，你去准备一些饭菜，我们去看看贞妃娘娘。”
    明月看着我迟疑了一下，小心的问道：“是冷宫的那个贞妃娘娘？”我点了点头，明月也没有多问，便下去准备饭菜了。
    我看着刚刚泛亮的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若我没有进宫，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贞妃也不会被打入冷宫，以至于现在这般恨我入骨吧。
    我和明月跟着周宝福来到了冷宫前，冷宫坐落在紫禁城的东北角，这是一座十分偏僻和荒凉的地方，也是一个别人遗忘了的角落。周宝福恭敬的说道：“娘娘，咱们到了，这就是冷宫了。”
    我抬头看去，这是怎样一座宫殿啊，虽然也有高高的城墙，也是用黄色的琉璃瓦覆盖着。但是由于年久失修，又没有人管理打扫，以致那琉璃瓦片的缝隙间，长满了茸茸的竹节草。宫墙上的红颜色也成片脱落了，墙根下长着半人多高的蒿草，就连宫门上的匾额，也因多年不曾装修，漆片差不多掉光了，连字迹都看不清楚了。
    所以此刻从外面看上去，简直像个废弃了多年的古庙，冷清、荒漠，又带着阴森，令人恐怖，也令人伤感。
    我吃惊的看着，皇宫里怎么会有这么破烂的宫殿，我原以为即使打入冷宫，生活自是比不上从前。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冷宫破旧成这样。
    我问着周宝福：“这冷宫难道就没人修缮吗？”周宝福笑了笑，回到：“回娘娘，这冷宫关的都是有罪的妃子，连个下人都没有，更别说修缮了。”
    几个侍卫守候在门前，也许这里平常很少有人来，更没有什么可以干的事情，他们一个个都显得神情疲惫，无精打采。
    我皱了皱眉说道：“我们进去看看贞妃娘娘吧。”说完便要推门进去，可是侍卫却将我拦了住，为难的看着我说道：“贤妃娘娘，不是小的不让您进，可这冷宫里不少妃子都已经疯了。您万一要是有个闪失，小的们就算长一百个头也赔不上来啊。”
    我看了看他们，说的也确实是实话。我想了一下，说道：“你们和我一起进去吧，就算有个什么，你们也好保护我。”
    几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锁闭得紧紧的宫门，在一片吱吱呀呀的声中，被侍卫们用力推开。
    走进院子，我看着这一院子的人就呆在了那。院子里的人一个个披头散发，衣衫破烂，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这时明月动了动我，手指向一个角落，说道：“娘娘，那个好像就是贞妃娘娘。”
    我顺着望去，贞妃呆呆的坐在草堆上，眼睛直直的望着一个地方，头发散乱的披在两旁，衣服也变的一缕一缕破烂不堪。
    我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贞妃慢慢的抬起头，呆呆的望着我的眼睛。我的心一下痛了起来，小时候的姐妹，现在竟然便成了这样。
    忽然她的眼神变的恶狠狠的，她一下子扑上来，撕扯着我的衣服，大声说道：“都是你，是你，若不是你进宫，我怎会落的这般。你为什么要陷害我，那个刺客怎么没有杀了你。”
    见到这样，侍卫们忙把贞妃拉了开，贞妃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喊：“你个贤妃，你这个狐狸精，我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我看着歇斯底里的贞妃，我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妹妹，你怎么就断定是我在陷害你？我陷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真正陷害我的人怕是早就盼着你我二人翻脸。我今日来看你，还是念了些姐妹的情分的。我本来是打算和皇上求情早日放妹妹出去的，看了妹妹是并不相信我了。”
    听到我这么说，贞妃慢慢停止了挣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问道：“你说的话当真？你真的会和皇上求情？”
    我让侍卫放开了她，帮她把耳边的碎发挽了起来，看着她说道：“我会去和皇上求情的，刺客的事情我一直都觉得不是你，一定另有她人。”
    贞妃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扑到我怀里大声的哭着：“刺客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啊，姐姐你一定要救我啊。我即使再想害你也不会想要了你的性命啊，我真的在这里呆不下去了，我快要疯了，我不想变的和那些疯女人一样啊。”
    贞妃把我抱的紧紧的，我松开她，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扶她到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从明月手里接过了餐盒，对贞妃说道：“姐姐为你准备了些吃的，快吃吧。身体不要垮了，姐姐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
    贞妃打开餐盒，也不顾形象就用手抓着饭菜往嘴里塞。看到贞妃这样，心里越发的觉得憋闷了，我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贞妃狼吞虎咽的吃着。
    贞妃吃完后，我站起身来说道：“妹妹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等姐姐来带你出去。”贞妃感激的点了点头，我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正要跨出大门，忽然听到怯怯的一声“珠儿姐姐”，不禁心头一暖，小的时候贞妃就是这样唤我的。我忙回头望去，贞妃仿佛小时候犯了错误似的，低着头怯怯的看着我，拉着我的衣角小声的问着我：“姐姐，你不会忘了我吧？你要快些带我出去啊。”
    我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从冷宫回来后，我的眼前不停的浮现出贞妃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情景。贞妃从小家教也是极为严格的，现在却这样，可见她是吃了不少苦。
    这时福临刚刚下了朝，他满脸愁色的进来，一看见我就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到他这样，我担心的问道：“怎么了？是朝上又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了吗？”
    福临坐下默默的摇了摇头，低沉的说道：“是襄亲王，今天太医说襄亲王病情加重了。”
    听到福临这么说，我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急忙问道：“皇上不是派太医去医治襄亲王了吗？怎么病情非但没有好转还加重了呢？”
    福临也满面愁色，忧心的说道：“朕也不知道，朕已经宣太医进宫了，朕要好好问问他是怎么给我这个弟弟看病的。”
    看到福临应为愤怒而握紧的拳头，我轻轻的把手放了上去，说道：“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福临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点了点头。
    一盏茶的功夫，太医便进宫来复旨了。太医一进来就打了个千儿，恭恭敬敬的说道：“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福临看了下我，我会意的点了点头，带着明月走进了内屋。
    福临和太医不知道在说什么，我急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博果尔怎么会一下子病的那么重呢？
    明月看到我这个样子，走过来轻轻的在我耳边说道：“娘娘，在幔帘后面还是可以听到大堂的声音的。”
    我看着明月笑了一下，轻步走到了幔帘后面，屏住呼吸认真的听着。
    正好听见太医院的太医向福临回话，福临好像有些不耐烦：“好了，好了，你不要说那些脉象什么的，朕也不大懂。朕只要你一句话：襄亲王究竟是个什么病，与性命有没有相干？”
    “回皇上，襄亲王害的是痨疾，这个病最怕心急动怒。这次王爷犯病，恐怕是气火攻心动了怒才吐了血的。十一爷原来身子很硬朗，只要安心荣养，得终天年，也并不难。可是眼下嘛……据微臣诊断，十一爷初犯病的时候，十一爷爷也没有悉心调理。再加上连着几日十一爷都没用用膳，又不遵医嘱，身子骨一下子垮了。奴才医缘太浅了，能不能好就真的要看老天爷了。”
    福临当然知道，襄亲王这病全是气出来的，那日若不是自己襄亲王也不会病的这么重。他也听出来，太医说什么“医缘太浅”那不就是没法治好了嘛！
    福临想了一下，说道：“襄亲王以前就说过自己脾胃失调，朕派你们太医院的人专程去看了，回来也说他是痨疾。朕下了旨，要他办事量力而行，注意调养身体。这次他犯病，听说还咯血了，让朕很是挂念。你既然这样说了，朕意就索性把十一爷交给你，什么事都不许他操心，争取能把身子调理好，你听清楚了吗？”
    太医忙叩首说道：“臣遵旨，万岁爷放心，老臣一定竭尽所能，悉心调理。”
    福临让太医退了下去，大声的说道：“出来吧，你都听到了？”
    我从幔帘后面走了出来，福临看着我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看襄亲王吧，他因该也想见你一面的。”
    我担心的看着皇上，说道：“皇上我和他……”
    福临抬手打断了我的话，说道：“朕没有别的意思，襄亲王现在病重，怕也是想见你一面的。”
    我感激的看着福临，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