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冷宫
    从雅栀那里回来，我不禁感叹，平日里雅栀一直用心服侍我，而我却一点也不了解她。福临看我心事重重的样子，走上前来问道：“还是再为刺客的事情忧心么？朕已经多派了侍卫在永寿宫日夜巡逻，不必担心了。”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臣妾是没有想到雅栀也是苦命之人。”我缓缓的道出了雅栀的身世。“包衣也是人啊，已经很可怜了，一生下来就是下人，被人使唤，最后还落得全家惨死的下场。”
    福临听完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屋里暖烘烘的，福临开始用手解皮裘上的纽扣，我忙上前替他解了下来，福临叹息一声：“这包衣虽然世代为奴，身价低贱。可怎么也不至于落得个这么惨的下场啊，朕是在这宫中太久了，老百姓们怎么苦，朕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各地方官员还上报百姓节余，国泰民安”福临用力的捶了一下桌子。
    “还不是报喜不报忧，百姓的苦，那些官员里有哪个真正方在了眼里。”我在福临身边亲声说道。
    福临看着我点了点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对吴良辅说道：“去御书房，把议政大臣都传来。”便离开了永寿宫，冲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在御书房外，鳌拜和索尼冲冲忙忙的向御书房赶来。领头的是议政大臣索尼，众大臣里，索尼资格最老，地位也最高，年纪已近七十，快速的赶路让他有些吃不消，显得疲顿不堪，大口的喘着气。
    一旁的遏必隆搀扶着索尼，问道：“这皇上这么急着召见我们，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鳌拜紧跟在后面大步走着，面不红，气不喘的答道：“谁晓得，赶快走吧！”
    跟在三人后面的苏克萨哈低头不语，四位议政大臣中，只有苏克萨哈是多尔衮的旧属，所以被其它几位大臣所恶。
    四个人进了御书房后，慢慢跪起左腿，右手打了个千儿，躬身退至一旁：“皇上紧急召见臣等，不知有何圣谕。”
    顺治帝长吁了一口气，看了看喘着粗气的索尼说道：“赐座。”吴良辅忙让小太监们抬上来了四个青瓷雕花鼓墩，四位大臣依次坐了下。
    顺治帝缓缓说道：“朕今日召你们来，是要与你们商量一件事。”顺治帝轻咳了一声，说道：“自打满族入关以来，这满族包衣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前些年有卖儿卖女的，最近又有逼债被活活打死的。我们大清朝还要与汉人友好，就包衣这些事要是让汉人知道了，谁相信我们。对待自己族人尚且如此，何况外人？朕决定废除包衣制度。”
    遏必隆惶恐站了起来，又觉得有些失礼，又忙跪下启奏：“回皇上，这包衣制度在我们大清建立多年，若是废了怕会引起慌乱啊！还是请皇上从长计议。”
    苏克萨哈也说道：“是啊皇上，包衣不能废，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制度啊！”
    听到他们这么说，顺治心里烦躁，断喝一声：“朕意已决，尔等不必多言！”
    鳌拜瞪了一眼苏克萨哈，上前说道：“皇上，还请皇上三思，若是废了包衣，那他们的旗籍该归到哪个旗下？日后这宫里的下人总不能随便找吧，再说，明朝时期，宫里宦官专权，最后名不聊生。先皇这才订立包衣制度，才下命以皇室家奴上三旗里的包衣人来代替了太监的各项执事。”
    听闻鳌拜的话，顺治帝也觉得不无道理：“可是这包衣现在岂止是家奴，在宫里的还好，可是宫外的家人早以病死、饿死，连乞丐都不如。”
    这时索尼缓缓的站了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皇上的意思下官明白了，既然包衣制度不可废，那皇上何不下旨善待包衣家人，这样既不违反老祖宗的制度，又可以体现我们大清体恤百姓。”
    听到索尼这么说，顺治帝叹息一身：“好吧，就依你的意见，帮朕拟旨，从今日起，凡我大清子民，均善待满族包衣，如有抗旨者，必定重罚。”
    奏章写完后，四位大臣缓缓的从御书房走了出来，鳌拜愤愤的说道：“急急忙忙召我们来，就是为了包衣这点破事。”
    索尼叹了口气说道：“为人臣子的，命都是皇上的，你我哪能有什么怨言呢。”
    遏必隆欠了欠身子说道：“这回的事，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刚进宫的贤妃娘娘。”
    真是语出惊人，但他素来消息灵通，事不三思不开口，当然不会打妄语。苏克萨哈身子向前一倾问道：“怎么见得？”
    遏必隆压低了嗓音答道：“前些日子贤妃娘娘在永寿宫遇刺了，是个管事姑姑帮她挡了一剑。这个贤妃听闻管事姑姑的身世后大叹满洲包衣甚可怜，皇上这肯定是受了她的蛊惑才要废包衣制度的。”
    鳌拜听了以后一脸怒容，啐了一口道：“这像个什么样子！为一个婆娘，就要改老祖宗的制度……”
    话犹未完，索尼便截住了他：“这是什么话，皇上这也是体恤民情。”
    苏克萨哈看到鳌拜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道：“有本事和皇上说去，现在发什么威风。”
    鳌拜最瞧不起苏克萨哈，听他这么一说，明显是在说自己。当即顶了一句：“你除了会阿谀奉承，拍马屁，还有什么本事。”
    索尼见他二人又要抬杠，厌恶的说：“你们不要这个样子，都是国家重臣，也要存些体统。”
    二人听了别着头不说话，低头赶着路。
    那日刺客是事情把永寿宫闹了个鸡犬不宁，就连我平日里去花园福临都让侍卫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生怕我再有了什么闪失。
    我和福临到御花园去欣赏园中的牡丹花，老人们常说，“情爱之花，初开时令人心动神摇，那之后便异于常人的痴痴呆呆。”
    我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花团锦簇，偎依在福临的怀里，嗅着他散发出来的体香，时光似乎一下变的异常缓慢。我就想这么静静的偎依在他的怀里，一身一世，我幽幽的说道：“所谓三生缘份，便也就是这样的相依相伴吧！”
    “朕会和你在一起的，朕永远都要这样陪着你，伴着你，就算豁出我者条性命也是心甘情愿的……”福临笑意暖暖，轻轻的在我耳边道出重如千钧的话，听到他这么说，我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我的眼前忽起雾气，不禁悲从中来，只因我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福临是天生的情种，能成为他的所爱，甚至是挚爱，是幸，亦或是不幸？只是世事倥偬，生死峥嵘，一切都由不得我了。
    在永寿宫里我手持花剪，细细的修理着花木。福临赠与了我一株牡丹，在我这园中，绿叶葱郁，牡丹盛放，那是没有被尘世的风霜冻坏的奇姝。我一直悉心照料，从不假手他人。
    “娘娘。”明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同，弯眉一笑，“何事？”
    “皇后娘娘来了！已经到前庭了！”明月气喘吁吁，却仍掩饰不住惊慌。
    “哦？”我放下花剪。这皇后终于也按捺不住了，想来探一探我的虚实么？
    “走吧，随我去迎接皇后娘娘。”我轻旋转身，明月忙紧随其后。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我缓步上前，行礼。
    “贤妹妹不必多礼了，前些日子听说你这永寿宫进了刺客，想来妹妹定是受了惊吓，给妹妹送来一些上等的血燕。”说着，皇后又看了我一眼，“妹妹确是美丽绝伦，从面容上看，丝毫看不出你比我长了几岁。哎！这些年后宫这些事快把我烦死了，大家都是姐妹，斗来斗去这是何苦呢！”皇后的声音如银铃，人又生得明眸皓齿、眉黛浅轻、发如流泉，确是明媚至极，灼人眼眸。却又不是威严，周身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我看着这个美艳庄重的皇后，微笑淡淡。轻描淡写的说道：“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吧，若大家都是像皇后娘娘这般着想，那后宫也不会有这么多无谓的纷争了。”
    皇后听我这么说，美眸微眨，笑着说道：“妹妹貌美如花，有知书达理，无怪皇上会钟情于你。”
    “皇后娘娘过誉了，妹妹惶恐。”我心底一沉，面上却若无其事地说道：“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深得皇上敬爱。淑惠妃娘娘美丽温柔，才受皇上宠爱。妹妹乃粗鄙之人，不及二位娘娘半分。皇后娘娘如此说，真是折煞妹妹了。”
    皇后眼睛勾勾地盯着我片刻，说道：“不必过谦，妹妹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一定查清楚，皇上已经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了。只要我在这后宫一日，就不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贞妃居然敢派人在宫里行刺，断然是不能轻饶她的。”
    听到皇后这么说，我先是一怔，随即问道：“此话怎讲？怎么就断定是贞妃娘娘，可是有何证据？”
    皇后冷笑了一声，说道：“那日刺客死后，我派人仔细搜擦了了一番。最后在那刺客的身上发现了长春宫入宫的腰牌，想必那此刻定是拿了腰牌后扮成了小太监的样子混入了宫。这腰牌除了贞妃给的还会有谁？平日里她就骄横无理，不想到今日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这……是啊……”我恍然出神，过了良久才想起要回应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我说道：“我正要去贞妃的寝宫，贤妃妹妹随我一同去吧，看她怎么狡辩！”
    “啊？这……这我也去？不大好吧！”我有些慌乱的说道。
    “有何不好？妹妹幸亏是福大命大，若不是有个宫女挡着，那妹妹可就……”皇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我。
    我也不再推辞，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妹妹就都听姐姐安排了，不过这贞妃到底还是我自家妹妹，小时候家里宠坏了，年幼不懂事。想必也是一时糊涂才办了这事，还请娘娘从轻发落。”
    “妹妹真是菩萨心肠啊！我们走吧。”皇后说完便起身，径直向园门走去，我亦不敢大意怠慢，紧跟在皇后身后，随她出园。
    一对人马，浩浩荡荡的向长春宫的方向走去。
    “皇后娘娘驾到——”守门的太监高声吆喝着，生怕屋子里的人听不见。
    贞妃匆匆走了出来，看到这一票人马站在宫前不由的心里慌乱起来，忙跪下行礼“贞妃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瞥了贞妃一眼，仰着头说道：“贞妃，你可知罪？”贞妃心虚的问道：“罪？我有什么罪？还清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一摆手，身后的下太监递上来一个牌子，皇后拿起牌子丢到了贞妃面前问道：“你可认得这个？”
    贞妃看了一眼地上的牌子说道：“这是我长春宫出入宫的通牌，前些日子就丢了这么一块，皇后娘娘怎么找到的？”
    皇后用冷笑了一下，说道：“丢了？可真是巧啊，这是我们在刺客的身上找到的。不知贞妃娘娘有何解释啊？”
    听到皇后这么说，贞妃头轰地一下，如雷灌顶，大声的喊着：“这肯定是有人陷害我的，有人偷了我的出宫通牌，栽赃陷害我的。”
    皇后看了她一眼，接着问道：“那你说是谁陷害的你？”贞妃慌乱的四处看了看，最后把目光锁定到了我的身上，伸出手直直地指向了我。“她，一定是她，她一直对我怀恨在心。一定是这个小贱人要害我，你这个贱人……”
    “给我闭嘴，”皇后大声喝道，我手足无措的看着皇后，此刻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我是怎么也没想到贞妃会这样。
    皇后怒声喝道：“身为妃子，口无遮拦。简直是给皇室丢尽了脸，掌嘴五十。”
    跪在贞妃一旁的小太监怕主子吃亏，忙站上前挽起袖子，扬手要打，皇后发话了：“你献什么殷勤！”说完示意自己身后的太监。
    那太监走上前去，用尽了全力，一巴掌打了过去，贞妃的脸立马红肿起来，条条手指印子。牙花子也被打烂了，嘴角沁出了血。那小太监继续用力的打着，贞妃不停的哭喊着。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便悄悄的对皇后说：“皇后娘娘，给她点教训就行了。再这么打下去，怕是要打出毛病来的啊！”皇后看了我一眼，对那个小太监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要不是贤妃帮你说话，我今天定是要好好治治你。”
    此时的贞妃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嘴角不停的滴着血。她突然抬起头，起身向我扑来，抓着我的衣服，双眼通红的等着我恶狠狠的说道：“贤妃，我今天这样都是你害的，我和你没完。你居然敢陷害我，你个小狐狸骚蹄子，我今天扒了你的皮。”说着便撕扯开来。
    众人大惊失色，忙上来保护我，废了半天劲才把贞妃拉了开来。贞妃被侍卫压在地上，只能抬起头。众人都怒目看着她。
    被贞妃这么一吓，我惊出了一头汗。明月为我整理着衣服，我坐在石凳上看着狠狠瞪着我的贞妃，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她的心中就这么的不堪。
    皇后走到贞妃面前，轻蔑的说道：“皇上已经说了，这件事情全部由我来办。我本想年在大家都是姐妹的情份上给你点教训就得了，可是谁知你这么不识体统。还死不认罪，竟敢冒犯贤妃。”说着一仰头大声说道：“来人啊，把贞妃打入冷宫。”
    贞妃低着的头一下抬了起来，不相信似的看着皇后，嘴里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不，不，不可能的……皇上不会这样对我的，我阿玛可是一等阿达哈哈番，皇上不会对我这样无情的。”
    皇后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对侍卫们说：“还不把她拖下去。”侍卫忙走到贞妃前，架起贞妃，把贞妃拖向冷宫。贞妃大喊着：“我是冤枉的，你们陷害我。董鄂乌云珠，我和你没完，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我看着被拖走的贞妃，心里极不是滋味，贞妃一路大喊冤枉，可是皇后娘娘就这么草草的断定刺客就是贞妃派来的。
    皇后看着惊魂未定的我，说道：“妹妹受惊了吧，没想到这贞妃真是不知体统。妹妹早点回去歇息吧，安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