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如今的我们根本就没有退路,若还想安安稳稳的活着,继续着现在的悠闲日子,只有跟着大将军这一条路了。”
“否则,下一个‘赵家’就在你我中间!”这么一席话倒是坚定了那些尚有些摇摆不定的人。
“是啊,拼了!而今上面那位是丝毫不肯给我们留活路。”
“诸位大人你们瞧瞧,那些被抓进去的严刑拷打的人,被抓的理由都是有多荒诞,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被逮进去了。而今老夫上朝前都要与家中妻女告别一番,生怕此一别无再见之日。”
……
众人诉起苦来,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初入此的局促也已经尽数消散不见了。
你一句,我一句,尽是太皇太后做出的搅得民不聊生不得安宁之事。
酒过三巡,王大将军静静看着谈完正事之后觥筹交错的众人,未曾参与进去,他只是默默的看着。
他甚至有些期待那一天的真正到来了。
他看着远处,眼神之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那眼神,多少的倒是有些像太皇太后,一样的坚定和狠厉。
宴罢,诸人纷纷向王大将军告辞离去。有一人却是单单留在了最后,王大将军如何看不出他的意图。
而他却是装作不知,上前迷茫地问道:“侍郎大人可是找在下有何事?”
“大将军有所不知,在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侍郎语速极慢,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大将军的神色。
王将军神色无异,只不做声的引着侍郎向着书房方向走去。
“此处无人,但讲无妨。”
王将军一边听着,神色也慢慢的严肃了起来。
又过了数日,朝堂之上,太皇太后对着一张折子大发雷霆。
北郡大旱,粮食颗粒无收,灾民成群,饿殍遍野。
诸多的灾民流落到了南国京都门前,哭嚎呼喊着想要进城,却被京城驿的守卫统统轰了出去。
灾民暴动,动乱之下,直接打伤了京城驿的诸守卫,强行冲进了京都。
灾民四散流窜,将原本就不安宁的京都搅得一片乌烟瘴气。数不清的抢劫、偷窃,案子冬日的雪花一般纷纷飘进京城驿,驿守一边查案,一边安抚诸人,忙的焦头烂额。
事情传到太皇太后那里的时候,流窜的灾民已经构成了一定的规模,整日潜伏在城中,趁乱作案。
而真正令太皇太后气愤的是,一群目不识丁,食不果腹,流窜一路的灾民,若是没有有心之人在背后撺掇,哪里能有如今这般本事。
什么灾民不灾民的,尊贵的太皇太后娘娘向来不在乎,但她的京城觉不容他人染指。
太皇太后大笔一挥,要求朝廷开仓救济,户部尚书听闻却是颤颤巍巍的上前,哭诉着:“回禀太皇太后娘娘,国库实在无银啊……”
“此话怎讲!”
“自打前年开始,就未曾有过大丰收的年岁了,再加上先帝之事,新帝登基……国库一直入不敷出。老臣无能,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银子了……”
“罢了,罢了……”太皇太后不耐烦的挥挥手制止了户部尚书的哭诉。
他没有开口的部分,自是太皇太后的骄奢无度,耗费了无数的国库存储。
“哪位爱卿有所提议?”太皇太后压住语气中的怒火,耐心的看向台下的诸人,问道。
回应她的却只有沉默,所有人低着头,恭敬的站着,却是没有一人站出来说些什么。
太皇太后气的有些想笑,正待她压不住自己的怒火就要爆发之际,一向默默无闻的礼部侍郎却是站了出来。
“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皇太后眼前一亮,连忙应道:“爱卿尽管讲便是。”
礼部侍郎低着头,状似恭敬无比的样子,实则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和恨意,太皇太后却是未曾瞧见。
“诸位大臣皆是心系天下之人,此等国之难事,还望诸位共同慷慨解囊,共渡难关。”礼部侍郎铿锵有力的一席话,太皇太后听得眼中异彩连连。
“此计甚妙,不知诸位爱卿是为何意?”
一干臣子听罢,面色却是发苦,暗暗看向礼部侍郎的眼神都有些厌恶。
这等世道,政局本就不稳,人人都是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往自个儿的钱囊里捣鼓,只想着哪天朝堂大乱,能安然脱身。
如今这个礼部小侍郎,嘴巴随便动动,便是要他们将家底捐出去,实在是要他们的命啊!
却是没有人开口反对,没有人想在这时候落人口实,落个不体恤百姓的恶名。
见着没有人回应,太皇太后原本有了些和善的眼神这一刻重新变得阴霾起来。
礼部侍郎见状连忙站出来接着说道:“臣愿意将祖宅变卖的银子全部捐出。”
“好,好,好。”太皇太后甚至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向礼部侍郎的眼神愈发满意了起来。
接着她的眼神扫过台下的其他人,所有被她眼神扫过的人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臣,感慨于侍郎大人的高风亮节,臣也愿意将……”
“臣……”
一连串的附和声争先恐后,生怕被落在后面一般……
太皇太后终究是满意的退了朝,并且召见了这个合了她眼缘的年轻官员。那些曾经先帝身边的肱股之臣,现在却尽是些官场老油子,倒是需要注入些新鲜血液了。
太皇太后坐在回寝宫的步辇上,看着一路上泛黄的秋叶,脑中不断的思虑着。
太皇太后开仓放粮的消息放出去之后,那些个流窜的灾民总算是消停了一些。但却好久不长,影卫传来的消息再一次激起了太皇太后的怒火。
“什么?!你说什么?!朝廷放出去的赈灾粮食竟然被劫走了?!什么人这么大胆,皇粮都敢劫?!”怒火之下,太皇太后甚至有些口不择言。
“什么人劫走的?!”
“属下……属下不知。”影卫头低着,一边说着,声音愈发的低了下去。
“哀家养你们这么一群废物有什么用?!这一批的粮食有多重要,竟然会被劫走,你们不是号称南国第一卫吗?!哀家撤了六成的情报,派你们去押送粮食到北郡,你们就这样对哀家的信任?!”
太皇太后失控的怒吼声在整个寝宫之间回荡着,所有人尽是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去查,去给哀家查,若是查不出什么人,追不回赈灾粮,提头来见哀家。”
那影卫连忙应了“是”,便跌跌撞撞的向着宫外逃去。
“滚,都给哀家滚出去。”太皇太后狠狠的将手边的茶渣会落在地,清脆的破碎声,刺痛着所有人的鼓膜。
诸多的宫女太监听到太皇太后的骂声,却是如逢大赦一般,松了口气,急急向着宫外小碎步离去。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太皇太后终于是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面色一片颓丧。
“难道,难道天要亡我南国吗……”
她也不知道在此处呆坐了多久,只道红嬷嬷小心翼翼的试探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娘娘,您多少用些午膳吧,千万保重凤体……”
太皇太后没有回应。
“娘娘?”
“传膳吧……”太皇太后轻轻的说着,语气之中再没了先前的威严气势,黯然的语气只像个平凡人间的老妪一般。
一众宫女安静的布菜,生怕有搞出一点声响,再次激怒了太皇太后。
“红嬷嬷。”太皇太后突然出声唤道。
红嬷嬷一个激灵赶忙上前,“老奴在,娘娘唤老奴何事?”
“珩儿,有段时间未进宫了罢……”
红嬷嬷哪里敢回答这等问题,睿亲王和太皇太后娘娘之间的关系本就是太皇太后的逆鳞,她如何敢乱答,“王爷在府中也是勤于政事……”
“好了,”太皇太后却是直接打断了红嬷嬷歌功颂德的话,红嬷嬷心中一惊,往日里她都是这么回答的,太皇太后也很爱听,今日里太皇太后究竟是怎么了,“你只便说,珩儿有多久未进宫了?”
“已,月余。”红嬷嬷小心的回答着。
“月余了啊,珩儿怎么也不想着进攻来看看他的娘亲……你还记得吗,当年珩儿刚出生的时候,只有这么大点……”太皇太后一边说着,还放下手中的筷子,两只手比划着长度。
此时的太皇太后却是不同于往日,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当权者,而只是一个母亲,一个离开儿子许久了的甚是想念的母亲。
红嬷嬷听着太皇太后语气之中的慈爱,眼眶都忍不住有些湿润。
那些日子,曾经的那些相互扶持而过的艰苦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啊……
太皇太后不是当年不受宠的嫔妃,红嬷嬷也不再是那个一心一意服侍的妈妈了。
今时早就不同于往日,红嬷嬷早就认清了这一点。她连忙收敛好情绪,太皇太后可以肆意的回忆,沉浸在往日的情绪之间。
但她不可以,她是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