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色已是攀上一抹黑色,顾研华不知道自己在马车上坐了多久了,她幽幽醒转过来的时候,马车之中的光线已是昏暗了许多。
她蹙着眉,自己这身子是怎么回事,她知道之前的自己应该是晕过去了。这次倒是没有那次太皇太后寿宴上的腹痛和心揪,她直接便是失去了意识,可是当时太医来查看也没有查出什么来。
顾研华将视线渐渐的回笼到了眼前的侍女身上,侍女却是一脸的如释负重,“娘娘,你可是醒过来了。”她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轻松。
“我之前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异样倒是没有,你在那坐着,本是好好的坐着,突然的便是向着一边斜了过去,”侍女见顾研华语气极为的平易近人,她的话也是跟着多了起来,“后来有人来看过你了,说是你无事,所以也是不知道为何就晕过去了……”
顾研华眉头蹙的更深,又是同样的诊断,可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次两次的晕过去。可还不待她多想,马车却是一个剧烈的颠簸,捆着她手臂的绳子一个拉伸,“嘶……”顾研华禁不住痛呼出声。
她原本也只是穿着单衣,这一路的摩擦,手臂之上必然已是被磨出了许多的伤痕。她双手酥软的使不上劲,“我现在这样子还能做什么,帮我把绳子去了吧,不然我这双手怕是要废了。”
顾研华面色透着惨白,语气更是凄然,再联系起她以前高高在上的样子,此情此景之下听起来实在是心酸。侍女心中也是一酸,她本就是普通的佣人而已,并没有黑衣人那些亡命之徒的狠辣。
她踌躇着,最后却依然是没敢帮顾研华把绳子解了,相处了那么几日,她对那些黑衣人实在是怕到了骨子里。“娘娘,你再忍耐一下,就快要到了,见到主子一切就都好了……”
“可我的手臂实在是太疼了,怕是已经血肉模糊了,这位姐姐,你且帮帮忙,发发善心,到了再将我捆上就是……”顾研华说着语气之中已是带了隐隐的哭腔,与她之前面对着黑衣人时的刚硬全然不同。
“娘娘,这,这真的不行,被他们发现,他们会杀了我的,真的会让我死的很惨的……娘娘,你也可怜可怜我……”侍女一边说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样,一边说着一边惧怕后退着步子。
“那只是帮我松一松可以吗,我真的怕手臂会废掉……”说到这里,顾研华已是嘤嘤哭出了声音,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怕极了的小姑娘一般。
侍女犹豫着,可是看到顾研华的样子却终究是再说不出拒绝的话,“那,那,也好,可是等到了我可要再紧上的。”
略微松缓的禁锢,手臂上的伤口得以与那绳子脱开了些许的距离,她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总算是没有那么钻心的疼了。顾研华松了口气,便是用着感激的眼神看着侍女。
“等下见到主子就好了,等下见到主子就好了……”侍女喃喃出声,也不知是在安慰顾研华,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顾研华忍不住跟了一句:“真的吗,见到你的主子一切就会好起来了吗?”
那侍女失神之间,嘴中也是无意识的说道:“那是当然了,主子可是这天下顶好的男子了,若是主子在这里,断然不会让娘娘你吃这么多苦头的。主子是极为爱护女子的,主子与那些旁的男子都是不一样的……”
一边说着,侍女的眼神已是变得不一样了,充满着温暖的光亮。顾研华也是禁不住被侍女的情绪所感染,她背后的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呢。若不是此时的处境实在是过于糟糕,她倒是真的有兴趣去探究一下这个如此神秘的男子。
侍女说着说着却是突然闭了口,她像是突然惊觉失言一般,她有些紧张的看着顾研华。顾研华却是对着她意义不明的一笑,“若是你家主子真的是这般的男子,哪有为何将我这有身孕之人劫持过来。”
侍女登时瞪大了眼睛,像是心上之人被旁的人玷污了一般,她急不可耐的辩驳道:“主子做事情必是有他的道理,他也有着自己的不得已……”
顾研华听到这里却是笑出了声音,清脆的笑声在马车之中回荡着,却又似乎蕴含着无限的嘲讽,“他的不得已就是将一个孕妇劫持,然后还放任他的手下做出那般浪荡的举止?”
侍女一时语塞,半晌才支支吾吾出一句:“那些黑衣人根本不是主子的手下,他们根本就是一些流氓盗匪……”
顾研华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喜,有戏,看来这个侍女知道的倒是不少。她这种种做戏,倒终于是诱使着侍女说出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那些黑衣人不是这个侍女所说的主子的手下,而且按照侍女的描述以及她对他近乎狂热的信任和迷恋,这种种,都可以推断出……
就在这时,外面的马匹一声嘶鸣,接着马车的速度便是渐渐的放缓了下来。
“快将太后娘娘请进来。”顾研华的思绪在一瞬间被马车外传来的声音扯回,只见不远处一护卫打扮的男子正带着两个丫鬟向着这个方向走过来,打断了顾研华的思虑,也及时的压住了黑衣人一干手下的发作。
那男子声音听着说不出来的怪异,虽是他可以压低嗓音,却依旧掩盖不了那份尖细,那声音听起来,实在是像极了,像极了阉人,顾研华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太后娘娘,有失远迎,我家主子请您进去。”那护卫打扮的男子一脸的赔笑,对着顾研华说话的口气也是带着些许的殷勤。
“你家主子的迎客之道确实是独出一格啊。”顾研华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淡淡回了一句。这人倒是有一套,这种情况下都能对着她这一副殷勤的模样,只是心底究竟藏着些什么恶毒心思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那奉命来迎接的男子笑容有一瞬的僵硬,眼中划过一丝不屑,还当自己是南国的太后娘娘,当这里是南国的后宫吗,也不看看自己落得什么境地,还在这里摆谱。
然而他面上却是不显,仍是一幅热情的笑道:“太后娘娘过奖了,太后娘娘一路舟车劳顿,先随奴才进屋吧。”他装作听不懂顾研华话中的深意,自顾自的说道,好像顾研华真的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一般,他礼节更是做的滴水不漏。
两个丫鬟也是适时的上前去搀扶着顾研华,顾研华只是小心的避开了手臂处的伤口,却是没有拒绝,她知道此时自己身体状态的糟糕,没必要去做那些意气之争。
“可是我这此时一路风尘仆仆而来,仪容甚是狼狈,你家主子必是身份高贵之人。我若是这般便去就见你家主子,岂不是太失礼了些。”顾研华敏锐的察觉到那男子语气中的急切,似是他口中的主子对于见自己甚是急切。
“这……”果然之前还游刃有余的与顾研华交谈的男子在听了顾研华这话后眉头也是皱了起来,这太后娘娘未免事儿也太多了,还真当是在南国的后宫吗。可是他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对主子的重要性,他当下也不敢太得罪了顾研华,只是不断措辞着委婉地表达了此处条件的艰苦。
最后在顾研华的坚持下,他不得不回道先回禀主人一声云云。顾研华看着远去回禀主子的男子的背影,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冷意。
没等顾研华久等,那男子已是匆匆回来,刚过来便是开口告罪道:“太后娘娘,先前奴才多有得罪,还请太后娘娘原谅,等下奴才安排一下,便命人伺候太后娘娘洗漱更衣。”
这下倒换成顾研华惊讶了,这男子口中的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劫持自己来此处又有何目的呢。先前顾研华在心中做出的大致的推测,但在此时却是有些动摇了起来。
跟随着两个丫鬟进了房间,顾研华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惊讶,从外表看这院子不过平平常常的百姓之家,进到屋里面才发现是别有洞天。
紫檀木的桌椅,古色古香的桌椅窗棂,各式的瓷器,不一不昭示着房子主人在低调的外表下隐藏的奢华。先前她也试图暗记此处的路线,可奈何她之前昏睡了太久,再加上她也是初来乍到这南国,所以对于此处的位置实在是不得而知。
顾研华遣退了要上前服侍她沐浴的丫鬟,但二人却也未退出房间去,只是在屏风外候着。顾研华见此也不再多言,一边打量着房间思虑着逃生求救之法,一边脱去身上脏兮兮的衣服。
这宅院毕竟不是自己家,顾研华略微褪去衣服,拿起一旁的锦帕准备擦洗一番了事。褪到一半,顾研华却是闷哼一声,她低头看到了自己白色的里衣袖口处渗出的点点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