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烈日当空。
杂乱喧嚣的长青市步行街。数十人正抬头仰望。一个穿着大风快递绿色制服,皮肤白皙,细眉星目的二十多岁男人,双眼喷火,咬牙切齿的站在一家商铺楼顶,手拿电话和他们对视。
“别犹豫,跳啊!”
“真他妈墨迹,快点跳,别浪费大爷时间。”
“小伙子下来吧,这楼太矮摔不死,换个高点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忽然间一个尖利的女人声音盖住了全场。
“田不苦,你个穷屌丝。活不起就快点儿死。老娘早就跟你过够了。”
这么猖狂的嘲讽让在场众人无不错愕。侧目回头,正看到一位身穿齐b小短裙,留着大波浪的女人,靠在一个杀马特造型的矮胖男人身上,拿着电话大声嚷嚷。
楼上的男人就是田不苦。
在一家不知名的快递公司做骑手。就在刚才,田不苦接到朋友的微信,说看到他女朋友周雨彤正和一个公子哥手挽手的在步行街上溜达。
田不苦盛怒之下就跑到商铺楼顶找出女人的位置,石锤了周雨彤出轨。也许是因为太过气愤,表情狰狞,导致他被楼下逛街的人误会,以为他这是要跳楼,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走吧雨桐,一个送快递的,也就寻死腻活这点出息了。”
周雨彤身后,带着耳钉,左边脸上有纹身的矮胖子,伸手拍了下女人的屁股,挑衅的向上看了一眼说道。
田不苦手里拿着电话,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眉头紧皱。为了把女人看的清楚身体更加前倾,引来楼下一阵骚动。
通过两人的对话,楼下吃瓜群总算是看明白了,田不苦这是要殉情。
啧啧,真是个没本事的。
“楼上的小兄弟,不要想不开,被女朋友甩了没什么,你还会找到更好的。”
步行街执勤的民警终于赶到,一边拿着喇叭劝说,一边联系消防员过来救人。
“你才想不开,你们全家都想不开。”
莫名其妙被甩就够丢人了,还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田不苦现在真的恨不得跳下去摔死算了。
想到这里他那还有心情在楼上呆这,转身就往回跑,下楼的时候,还把准备上来继续劝说他的警察同志撞了个趔趄。
“小伙子,你不死了?”
上来这老哥一脸关切,田不苦狠狠的恩了一声,蒙着头飞快下楼。
结果刚走出商场大门就被看热闹的群众围住了,有人拍照有人嘲讽,更有甚者现场做起了直播。
“这不是楼上那sb吗?死都不敢,真是怂货。”
“不会是给这个大风快递打广告吧?现在人为了出名真是太没底线了。”
“直播间的宝宝们,跳楼的热闹看不成了,我现在去带你们去商场内衣区看美女,只要土豪爸爸礼物到位,兄弟我就去帮你们搭讪。”
在众人乱哄哄的议论声中,田不苦低着头快步跑出步行街,上了自己的面包车,一脚油门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二手面包在马路上疾驰,烦乱的心情让田不苦无法平静,女人的忽然离开让他心灰意冷。不用想女人的背叛一定和钱有关。因为穷,他不能抱怨,因为穷,他也没有理由抱怨。
长出了一口气,田不苦狠狠的抹了把脸。最后漏出一丝苦笑。莫欺少年穷,老子有手有脚,总有翻身的时候。
从钱包里翻出周雨彤和他一起拍的大头贴,随手扔出窗外。收音机里主持人正在推荐一部适合情侣去看的电影,可惜这一切都和田不苦无关了。他打算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找兄弟们喝点酒。
兄弟是他内心最后的防线。
田不苦的家在长青市最不受人待见的lc区,丘八胡同。这里是前朝伤残退伍**的聚集地,魑魅魍魉,鱼龙混杂,普通人路过都要绕着走。
到了地方,田不苦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才上楼。却发现自己家的房门竟然开着。
“陆大山,你怎么没去打麻将?又输光了吗?”
陆大山是田不苦的父亲,从直系亲属又不同姓氏这一点就看出来父子关系已经在破裂的边缘。
田不苦随的是母姓,可惜他老妈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
陆大山就是全世界最不靠谱父亲的活标本。每天喝酒赌博。小时候还能给田不苦弄口吃的,长大了就连吃喝都不管了,要不是居委会几个大妈和学校老师,热心肠帮他办了一堆各种低保补助,田不苦连初中都念不完就得退学。
这也是他现在过得如此凄苦的根源所在。
“奶奶的,这老鬼出去也不知道把门锁上。”
田不苦叫了一下没人答应,以为是陆大山忘了锁门,咒骂了一句进屋关门。准备好好的洗个澡放空自己。
他也不怕家里遭贼,一是这个家里没什么好丢的。再有田不苦知道这片老房子楼上住了一位金盆洗手的贼祖宗。实打实的江湖的高人,足够震慑宵小。
“田不苦,你回来了!”
“谁?”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田不苦以为是来找陆大山要赌债的,顺手拿起鞋架上方一根常备的棒球棍就冲进了客厅。
出乎他意料,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六十多岁老人。
慈眉善目,一身休闲唐装,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家客厅里。
“你是哪位?来我家干嘛?”
田不苦看到来人没啥杀伤力才放下心来,可他想破脑袋也不记得自己认识这老头,于是开口问道。
老头笑着站了起来,上下左右的打量他两遍。才说道。
“哈哈,错不了,这么有神的小眼睛,和你妈妈简直一模一样。”
田不苦被说蒙了,心里嘀咕,老子眼睛小跟你有毛儿的关系。于是不客气的说道。
“我说老头,你要是找不着家了我可以给你送回去,要是没事儿消遣我。呵呵,你可来错地方了。”
田不苦说完举起自己手里的棒球棍在天上比划了两下。
丘八胡同出身的他知道,出来混的,老头,尼姑,小孩最危险。
看到田不苦是把自己当做下套打秋风的江湖骗子了,老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哎,可惜你娘死得早。这么大的孩子了,一点教养都没有。我是你外公。第五远雄。”
“你是啥?”
田不苦听得更迷糊了,自己连娘都没有哪来的外公?更何况第五是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但我可是整整找了你二十年。没关系,这些事以后你慢慢都会知道的。现在跟我走吧。”
“等一下!”
田不苦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这老头不是来骗钱的,而是来拐卖人口的。
“我说老五头,你是把我当棒槌了,还是忘给我下药了?这么三言两语的就忽悠我给你干活,你这套路不行啊。
按照江湖路数,你不是应该先给我点小恩小惠,然后咱爷俩斩鸡头烧黄纸,摆了把子,才开始忽悠我为你两肋插刀,帮你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吗?
你这上来就说是我外公。也太不专业了。”
田不苦撇嘴嘲讽,握着棒球棍的手越来越紧。他虽然感情上受挫,精神萎靡,但脑子可不笨。因为没有母亲的关系,田不苦最大的软肋就是女人,所以他对周雨彤能够一忍再忍,但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他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今天这老家伙来者不善,说不好是陆大山招惹的仇人,田不苦打算先想办法先脱身去通知一下,毕竟如果陆大山出了意外,那他就真的彻底成孤儿了。
名叫第五远雄的老头被田不苦这一通说辞弄得一愣,无奈的摇了摇头。
“都怪我当年太冲动了。害了你母亲也害了你。
行,不跟我回去也好。现在回去了对你来说也是件麻烦事。
你刚才怎么说来着,总要给你点小恩小惠说吧。这个我能办到。”
老头咳嗽一声,在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银行片放在桌上。
“这些钱你先留着,密码是你妈妈的生日。哎,这么多年也是苦了你了。该死的陆大山,真该千刀万剐了。以后我还会再来找你,到时候你就可以风风光光的跟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老头说完扭头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田不苦不知所措。
这是啥意思,装完逼就撤,不忽悠自己了?这银行卡是干嘛的,里面有钱吗。他真是自己外公。
可是等田不苦终于下定决心找老头确认的时候,楼下早没了人影。一阵“突突突!”十八手野狼摩托的喧嚣声由远及近。
一个面相讨喜的胖子,晃着脑袋,叼着着烟卷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
“老四,你丫还活着呢?”
胖子叫栾晓天,是田不苦五个铁哥们之一,他排行老三外号乱球儿。今天那个通知田不苦被绿了的微信就是他发的。
可惜他当时在离开步行街的公交车里,事后才听说了田不苦为了女人要跳楼的傻逼行径。知道他人没事儿以后急忙来他家看望。
“我到是想死,可阎王爷说让我回来把你带上。”
他们兄弟之间说话到没什么忌讳,栾晓天听完撇嘴笑了笑。
“还有心消遣我呢,看看朋友圈吧,你已经是长青市的名人了。”
栾晓天说完,田不苦急忙拿出手机翻看,他刚回家就遇见了神秘老头,还没来得及看手机。
结果一看不要紧,气得他差点当场就把手机摔了。
“谁他妈的把老子在楼顶的照片发到朋友圈了?”
“还有你被周雨彤那个婊子嘲讽的视频呢。这下你可火了。”
田不苦觉得世界都要崩溃了,这一下自己是彻底解释不清了。只能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麻痹的,老子就当上辈子欠她的,等我去洗个澡,喝酒去。今天不醉不归。”
对于这个女人,田不苦有一些实在无法言表的缘由,让他不得不用阿q精神麻痹自己。
“那你可快点。”
栾晓天看到田不苦自己都忍了,对方又是个女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无奈的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刚才那个神秘老人座的椅子上。
“我找就说过周雨彤那娘们儿不靠谱,你还当个宝似的。喂,我跟你说话呢。你猜我刚才在你家附近看到啥了?劳斯莱斯幻影车队,还他妈都是长轴距版。一排四五辆。你说这么有钱的人,来你家这破地方干嘛?要买这片地?要是拆迁你可发了。”
栾晓天自顾自的嘀咕,田不苦一边冲凉,心里还想着老头的事儿,所以一个字儿都没听到。
要说这老头编瞎话,事先也不打草稿。自己和母亲都姓田,他却叫什么第五什么的,这还能是自己外公。
想到这里,田不苦干脆熄了找老爹陆大山求证的心思。翻出一件还算得体的衣服换上,回到客厅却看到栾晓天正在留着口水摸索老头给他留下的黑色银行卡。
“老四,这张卡你是在哪里捡到了?东方至尊卡,还是超级vip级别。咱们长青市什么时候来这么牛逼的大神了。”
田不苦看着黑卡心里也是一阵诧异,栾晓天是一家城市信用社的办事员,对金融系统的勾当比自己清楚,可一张银行卡能看出这么多内容还是让他不太理解。
“这他妈就是张塑料卡,又不是金子做的,里面不存钱还不是一毛不值。”
“你知道个屁,这种卡都是特殊材质的限量版,必须是身家百亿还要有实体企业的大佬才能办理,别的不说,只要拿这张卡去我们信用社办理业务,我保证分行行长都要出来跪舔你。
这卡的说道多着呢,别看持卡人不是你,哪怕是张废卡,你送还银行,部门经理都能给你几千的答谢费。”
胖子眉飞色舞的白虎,田不苦确是深深陷入沉思,百亿身家,自己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