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绪笑:“不是说你白痴,是说我自己,毕竟我是个镇外人,说不准哪天就不让我进镇了,当然要趁有机会时多走走。”
他说这话时特地压低声,并且上半身前倾,为的是不让前排的敬先生听见,不然他肯定会被敬先生不满责问诸如“谁会不让你进镇”这种话。
然而这也让程风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耳边像是只有风的呼声,他不太高兴地清了清嗓子,但无人理会,一时间既觉丢脸又觉气闷,索性偏过头看河畔的风景。
终于,哆啦a梦在七点前抵达了目的地,众人陆续下车,安静紧跟程风之后,下车便放眼望向对岸。
河流下游的确变宽很多,两岸也辽阔得多,看起来像是个小型的河谷草原,来这里放羊应该很快乐,但眼下只有一条狗……
安静寻觅起松狮犬的踪影,只见那位老先生牵着狗转悠起来,其余几位男士倒是立刻带上竿和桶到岸边去。
“她们叫你。”
程风在边上提醒她,安静扭头,见几位女士站在一起和她招手,当下就要过去,不过程风伸手拦下她:“我帮你带桶。”
“谢谢。”
她将鱼桶交给程风,只带着野餐篮跑去几位女士那边。
她们并不钓鱼,只是来散心看风景的,这时铺了野餐布和软坐垫在草地上,只差坐下,之所以叫来安静是因为那位她并不认识的老太太想认识她,于是她一过来白糖女士就介绍两人认识一番。
那位女士正是白糖女士的邻居,王女士,也就是那位正在筹备家庭俱乐部的老太太,她和邵女士最最合拍,也曾参加过邵女士的生日晚会,因此这时还夸了句安静跳舞很好的话。
安静腼腆笑了笑,陪她们坐下聊天,这才知道程风邀请了邵女士和她先生两个人,只不过老先生在听说有十几个人之后就老毛病发作,害羞拒绝,因而今早只有邵女士气哺哺过来。
而王女士,她和她先生原本是没被邀请的,但是程风邀请石先生时石先生正被她拉着斗地主,听说今天有钓鱼活动后便一起跟来。
王女士也很爱笑,说完这事问安静:“会不会觉得我厚脸皮?”
安静连忙摇头,向她表达了她的喜悦:“不会,我很有成就感的。”
“鱼都还没钓就有成就感?”
“嗯!”安静小声说道,“我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来。”
她望向河边,这时男士们都已经散开,有人甚至已经走到更远的下游河段去,离她们最近的是程风和周绪,两人还没开钓,似乎在聊天。
几位女士会心一笑,安静并未觉察,回神后把她的野餐篮打开,请她们吃了些水果。
聊着聊着就见程风那边甩了下竿,竟是钓起鱼来,她们才让安静也去,安静本来就摩拳擦掌,因此并不推却,告别几人朝岸边来。
程风正在串第二竿的鱼饵,见她来,刻意放慢动作等着。
“你钓到鱼了?”
安静一边跑一边问,脸颊因为刚才的闲聊还红扑扑的,程风拍了拍他的鱼箱,她停下后便蹲身看,里面果然有条鱼,这会儿还在激烈地瞎闯,大概有她的手掌那么大。
她眼一亮,壮志满怀,正这时不远处的周绪也甩了下竿,同样钓起一条,甩进鱼桶里。
“你也钓到了?”
安静立刻抛弃程风的桶前去看周绪的。
程风:“……”
周绪笑着推了推眼镜,手上慢条斯理串起鱼饵,安静则观察起他的鱼,最后回头问程风:“你要来看看吗,这条比你的大很多!”
“……”
是男人就不能忍,程风不高兴地抛下第二竿。
安静这才意识到她说错话,并且可能已经中伤了一个男人的胜负心。
她讪讪眨眼,带上自己的钓具独自去上游,按她学来的钓鱼法一步步做下去。
真正的钓鱼和在小池塘里钓金鱼完全不同,河水流动时会带动浮漂,安静并不熟悉鱼上钩的手感,好几次浮漂被流水卷动她都以为是鱼上钩,所以使劲提竿,结果都是空竿。
这样的动作做到第三次时她便有些害臊,偏头看下游,见程风和周绪皆没注意她,稍稍松气,又往斜后方看了看,见几位女士都低头聊着天,完全放下心。
殊不知人人脸上都挂着笑。
她决定不再草木皆兵,浮漂再怎么被水卷都不为所动,直到程风又钓起一条鱼时她才稳不住,提竿一看,鱼饵竟然已经被吃掉。
“……”
安静备受打击,串好第二竿鱼饵后继续钓,这回更加凝神静气,偏偏这时又有捣乱的小家伙跑来——
那只松狮从主人手里挣脱束缚,这会儿趁她不备靠近她身后,叼出她篮子里的餐布就往上游跑。
安静在原地愣上几秒,然后才在脑海里拉起警铃。
那块餐布里还裹着她的餐盒!
小松狮还在撒欢,安静正思考要不要追上它时程风就追了来,一边还叫它的名字。
“哒哒。”
噗——
安静瞬间忘了她的餐盒,被程风叫哒哒的场景逗笑,乐够了才追上去。
哒哒虽然腿短,动作却很灵活,尤其是程风跑到它前面拦它时它也能轻易左右逃,安静刚刚追上他们,就要和程风来个前后包抄时远处响起阵口哨声。
闻声,哒哒立刻化身为训练有素的士兵,停下动作,片刻之后甩掉嘴里的餐布,掉头逃逸。
“……”
程风看了眼脚下的黄白格餐布,上面已经口水汪汪,有些嫌弃地提起一角。
紧接着,餐布里裹着的餐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掉落,在空中花式转体两圈后,“啪嗒”一声,不完美落地。
不完美就不完美在餐盖被甩开,而里面的铜锣烧也散落一地。
就这样,没被哒哒破坏的铜锣烧被程风破坏了。
“……”
“……”
程风手里还提着脏脏的餐布,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哦,好像是和他把宏伟钓起来的时候差不多。
他看着一脸不舍的安静,良久才吐出声:“对不起。”
安静忙将脸上的遗憾收起:“没关系……”
说不准是餐盒也嫌弃餐布,所以着急逃离它呢?
她这般想着,上前去收拾残局,程风也在她面前蹲下,欲言又止地拦住她:“我……”
“嗯?”
“我有个想法,”他指了指地上的铜锣烧,略带尴尬地问,“如果我吃掉上面这半,你会笑话我吗?”
安静呆呆眨眼,几秒后露出个微笑,准确说是个傻笑:“不会,如果可以,我也想这么干!”
“不过……”
“什么?”
“我可能需要先洗个手。”
“……”
好、好有道理。
两人到河边洗手,回来时再重新包围住案发现场,面对面蹲下,各自拾起块铜锣烧。
安静掰开面朝上的那一半,只有小部分红豆沙粘在上面,她举着看了看,突然笑起来,以一种有了重大发现的口吻告诉他:“这样我们就是在吃松饼了!”
很莫名的,她为这个说法感到开心,眼睛都笑弯,里面像是汇了两汪水。
程风情不自禁跟着笑,也掰开铜锣烧的上半部,并给她演示了下怎么把中间的红豆泥刮起来。
安静学着他刮,红豆泥刮得越多,脸上笑意就越深,就在她刮得忘我的时候,左侧脸颊上突然传来阵触电感。
刹那间,安静撑圆眼,仰头看向程风。
他的指尖还停在她脸上,她呆呆地张开唇,亮煌煌的双眼里除了该有的惊诧,还有丝迷惘。
第63章 羊舍音乐会 红豆火与天空羊。
chapter63. 羊舍音乐会
四目相对, 程风的指尖轻微颤动下,在安静迷茫的注视下缓慢收回右手。
她手里还轻轻捏着半块铜锣烧,这时呆愣愣地翻转过手背, 屈指擦了擦左边脸颊。
刚才被触碰过的地方很迟钝地有了反应, 升起热意, 安静极快地眨了两下眼,睫毛颤得像是受惊的蝴蝶在挥动翅膀。
懵怔之际,程风举起右手食指,极不自然地说道:“有点东西……”
他的嗓音低哑,仔细听是可以从中辨别出一丝心虚的, 不过安静并没有这个心思, 她瞄向他的指尖, 果然在那里发现点暗红色的豆沙。
是这样吗?
可是红豆泥怎么会蹭到脸上?
安静实在转不动脑筋, 只是一味地点头, 然后垂眼继续刮手里的铜锣烧,细口细口吃掉。
程风见状收回指尖,一时发愣竟用拇指指腹碾了上去,本就细烂的红豆泥被抹开,刹那间,像是一簇暗火在指尖燃起来, 有些灼手。
而那簇火苗正跳起来鄙夷他——
好卑鄙!竟然骗人!我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再清楚不过的程风立刻在铜锣烧上蹭掉它,算是物归原主, 却心虚到不敢看对面蹲着的人。
就这样, 愉快的松饼时间变成漫长的松饼时间, 两人都变成无声的进食机器,吃到地上只剩一块铜锣烧时,安静总算抬头, 问他:“你要吗?”
“嗯。”
程风拾起最后的铜锣烧,安静则收拾起案发现场,等程风吃完便带着餐盒和餐布往回走。
两人间的气氛原本还很微妙,不过这种微妙感在他们看见下游的摇滚老先生和哒哒后就淡下。
老先生静立于她的鱼竿旁,而哒哒乖巧坐在他腿边,皆面朝上游,显然是在等着他们,安静为此加快步伐,回到河岸边。
老先生是来和安静道歉的,因为他听摇滚听得入迷,一时没注意就让哒哒跑开,找了很久才找到遗落在车座上的口哨,唤回哒哒。
安静对此当然是表示没关系,并且在这一刻有了新想法,有些期待地问老先生:“我可以摸摸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