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枕云醒来之前,赵墨便已经醒了,刚给她盖好被子,她的眼睫就颤了颤,樱唇抿了抿,渐渐转醒了。
她许是不满赵墨昨晚衣裳没脱,发髻齐整,觉得很是受挫,气得握拳砸床,小腿噗噗噗地拍打着床褥,恨恨地咬着牙,小脸埋在枕头里娇娇软软地呜咽好一阵才坐起来。
倒也不是赵墨不愿在她面前脱衣裳,而是他生怕衣衫一解,两人肌肤厮磨之下难以压抑克制,会对她做出更狠厉的事情来,到时候她自己隐忍不住哭哭啼啼嚷疼起来,又觉得丢脸难堪了。
吴枕云起身时,她故意使坏地用小脚踩着他的胸膛、腰腹和大腿,踉踉跄跄还差点摔了。
赵墨隔着襕袍能感受到她小脚趾的抓力,并不重但撩人。
若不是念在昨晚才折腾过她,赵墨是断断不会让她这般得意放肆的。
出门前吴枕云还不甘心地咬他两下,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舔或是磨,毫无章法,不得要领,又怕咬坏了他喉结,又怕咬轻了不解恨,纠结为难得很。
真是可怜她了。
赵墨坐起身子来,听得窗外有小厮敲门的声音。
“何事?”赵墨冷声道。
门外的小厮回道:“回贵客,是你们刚才吩咐小的送上来的药罐一个,还有药炉与炭火。”
“药罐?”赵墨眉间一凛,拇指用力转磨着无名指处那羊脂玉约指。
吴枕云出门在外都不忘把药喝了,还真的是小心谨慎得很,就怕一时不慎怀了他的孩子日后不好同他一刀两断。
“放下。”赵墨道。
“是,那小的就放在门外头了。”小厮将手上的药炉药罐搁在门外,躬身退下。
赵墨走到门口时,冷眼扫过吴枕云的包袱和箱笼,打开门,看着门边那黑黢黢的药炉药罐,脸色愈发黑沉,拿起来走进屋里。
这药就这么好吃吗?比她夫君还好吃吗?
昨晚她又咬又啃的,但凡露出衣袍外的全都被她肆虐撕咬过了,她还不满足口腹之欲,还想吃药?
待吴枕云买药回来准备熬药的时候,在屋里屋外四处搜寻都没见着药罐,门边,没有,床底,没有,桌下,也没有。
不仅见不着药罐,连她的包袱和箱笼都不翼而飞了。
她不禁纳闷,楼下那小厮说已经送上来了,就放在门外边的,怎么不见了呢?
吴枕云下楼去又问了那小厮,那小厮斩钉截铁地说:“小的真的给你送上去了,你家夫君说放在门口就好。”
夫君?哦,和她一起住的还有赵墨,她的夫君。
吴枕云回到屋里,审视的目光盯向赵墨,一步一步走近他。
赵墨正站在衣桁边上,将身上的襕袍脱下来,理了理昨晚被吴枕云弄皱的云纹雪色中衣和底衣,都是她的小手攥出来的皱痕,一小团一小团的,哪哪儿都是。
他不疾不徐地穿上襕袍,系上肩上系带,举止从容不迫,矜贵自持,根本不在意有人靠近。
最后吴枕云站在他面前,瞪大杏眸怒视着他,他无动于衷,不动声色地低头抚了抚窄袖的袖口。
趁他不注意,吴枕云一脚踩住他的乌皮六合靴,脚尖使劲压碾,仰着小脸瞪他,等着他感觉到疼再开口怒斥自己。
可不管吴枕云脚下碾得有多重,赵墨那张清贵俊逸的脸上都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眉头也不皱一下,更别说吃疼得痛斥她了。
他是不知道疼吗?不知道疼就不知道疼嘛,好歹也出个声才是。
其实,吴枕云只想让他开口和自己说一句话。
是他做错了,是他仗着喝醉欺负自己在先,是他该道歉的,是他惹自己生气的……
吴枕云低头看着自己踩在他靴面上的脚,一轻一重又转碾了好几次,与他赌气一般不肯抬头看赵墨,也不肯放他走。
赵墨垂眸看着跟前的吴枕云,抬眸时掠见桌上那一小瓶药,“止血消痕”,皱着眉头低眼看她。
昨晚的赵墨克制隐忍得很,分寸和力道都很收敛了,并没有伤到她,且他给吴枕云擦洗的时候,也没发现她身上有什么伤口,咬痕都没有,根本不需要止什么血,消什么痕。
那这药是……
赵墨微微抬手,自己手背手腕上都是她的咬痕,一枚枚小巧玲珑的像花一样盛开在他手上。
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圈小小的咬痕见了血,殷红刺眼,和他那枚温润的羊脂玉约指相得益彰,很是合衬。
他不禁抿了抿唇,手顺势往吴枕云后腰上一揽,将她按入自己怀中,在她惊愕的眼神中,俯身低吻。
这是给她的奖赏,也是给他的。
赵墨着实不明白,她又不想怀他的孩子,却又给他买药止血消痕,就像昨晚她又想逃离,却又下了马同他一起去赴宴,去面对那样一场尴尬的宴席。
吴枕云到底想要怎样折磨他,她才满意,才肯乖乖待在他身边?
赵墨不知道。
“唔……”
吴枕云被他的深吻缠磨得脸色涨红,跺着他的脚想要推开他,可她自己也知道,只要赵墨不想放开她,无论怎样拼命推开都无济于事。
她满腔愤懑,扭过小脸,咬牙切齿道:“再不吃药就晚了!”
避免有身孕的药是得及时服下的,过了时间就没用了。
“你还敢跟我提吃药?”
赵墨才想同她温存片刻,好忘掉她吃药的事,也想让她忘掉这事,可她偏生要撞上他的逆鳞,一定要在他跟前提起。
赵墨搂住她后腰的手移至她后颈,大掌一把扣住,拇指抵住她下巴迫使她仰起小脸迎上他的薄唇,一点都不得偏移。
吴枕云一扭过脸就撞上他的拇指,双眸只能被迫看着他,含着哭腔道:“不吃药会怀上孩子的!”
“怀上又怎样?”赵墨厉声质问她,“你是我妻子,你怀我的孩子天经地义,你怕什么?你怕孩子牵绊着你,日后不好离开我,还是怕这个孩子身上流着和我一样的血,你会不喜欢这个孩子?”
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无人察觉的闷痛,深入骨髓。
吴枕云紧蹙的眉间氤氲着薄绯,欲哭未哭的小脸委屈得很,咬牙怒道:“我没有!”
赵墨压低声逼问她:“你没有什么?”
“你放开我。”
吴枕云樱唇微颤,低着头同他赌气。
“休想。”
赵墨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你先同我道歉。”
吴枕云突然主动贴到他怀里,前额抵在他心口转磨着,嗯嗯哼哼地小声道。
“我哪里对不住你了?”
赵墨不知不觉间语气和缓了些,许是又被她这孩子般的小动作动摇了,甚至连她偷偷吃药的事都不想再计较了。
“你那天晚上喝醉了,吓着我了。”
吴枕云抬眸望向他,含着温热的眼泪,楚楚动人的可怜。
“我没喝醉。”
赵墨捧住她的脸,抵在她下巴的拇指松了松,拭去她眼角悄悄溢出来的一点泪珠儿。
如果吴枕云一直这般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赵墨可以预见自己不用多久就会不再计较她吃药的事了。
见他不认账,吴枕云急了,跺脚道:“你就是醉了,还欺负我,还对我凶,第二天醒来你还不理我,就留我一个人在床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呜呜呜……”
她小脸一哭,又委委屈屈地提起她醒来的事,赵墨心底绷紧的防线瞬间溃不成军。
赵墨将她小脸按在自己怀里,大掌抚着她长发,薄唇隔着碎发一下又一下地吻着她前额,柔声道:“是我的错,我是欺负你了,我是凶你了,我还不理你,还把你一个人留在床上,是夫君错了,是遇白哥哥错了。”
拨开她前额的碎发,一字一句沉声道:“但夫君没有喝醉,那晚我很清醒,对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吴枕云咬着他的肩,与他闹别扭道:“谁要你记得清楚了?”
赵墨看向桌上那药,问她:“那药,你还喝不喝了?”
她却问道:“你不用我喝药了吗?”
赵墨眉间紧锁:“我何时要你喝这种药了?”
吴枕云以为赵墨给她亲自熬的那些药是为了不让她有身孕,她拿药渣去查验过,确实有几味药是避免让女子有孕的。
她还以为赵墨现在不想要孩子,生怕孩子拖累了他,成为他的负担和累赘。
她还以为赵墨不懂吃药得每次同房后都得吃才能避免有孕,所以他不熬药给她喝的时候,吴枕云就自己煎药服下……
其实那药是赵墨特地让任逸给她开的,为了给她调养身子用,那几味药譬如番花、白瓜片、苦蔫子这些也不是只能用来避免女子有孕的。
其中药理她弄不明白却不去问任逸,生怕任逸帮着赵墨欺瞒她。
至于负担,赵墨怎么可能把她和孩子当做负担?更不可能让她喝那些伤身的药,可她偏偏相信自己以为的却不愿相信赵墨永远不会伤害她。
即使现在吴枕云知道自己以为的这些事都不存在,可是她还是很生气。
她说:“你不该喝醉酒凶我!”
赵墨说:“好,是夫君的错。”
她还说:“我要去安州,新岁你自己过吧。”
赵墨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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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能更三章了。
吴枕云: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赵墨:有些细节不可明说。
吴枕云:什么细节?
赵墨:昨晚的细节。
吴枕云:哦,那就这样吧。
作者:……不必联想太多,本作者就是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