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迟默心理诊所。
两年前迟老头子退休，迟默也就从这小破诊所到医院那边接手老头子的位置，坐镇统称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之位，成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长。
这个诊所一直都开着，只是迟默来的次数少了些。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霍南澈躺在沙发上，办公室的窗帘拉紧透不进一丝光，办公室内也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开着。
迟默将灯大开，吩咐门外的小护士：“端两杯水进来。”
“好的，迟医生。”小护士颔首，穿过迟默的肩膀朝霍南澈那边看了看，仅仅一眼，见霍南澈动了又赶忙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迟默啧了一声，“你说你都已经有个小屁孩了，当了这么多年的爹，怎么这些小姑娘每次看到你来了还是忍不住盯着你看？我这么一个有才有能力还有钱的医生，她们居然都看不上。”
闻言，霍南澈抬眸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迟默坐在办公椅上，双脚抬起放在办公桌上，交叠在一起。
“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办公室？怎么会有时间跑来我这里？”
“睡觉。”霍南澈冷声，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跑到我这小诊所睡觉？是坞园那两米大床容不下你了还是霍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里那张床不够舒服？我这小沙发什么时候这么有吸引力了？”
迟默语气欠欠的，霍南澈一记冷眼扫了过来。
门被敲响。
小护士端着两杯水走进来，脆生生的道：“霍总，迟医生，水。”
迟默投了一个媚眼，“真乖，出去吧。”
小护士被他那记媚眼逗得害羞了，两颊浮现红晕，逃也似的快步出去。
迟默放下腿站起身走过来，“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今天带过来让我检查骨龄的小姑娘，是谁？”
“我女儿。”
迟默正喝水，听到这句话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你——你说什么？”
“她是我女儿，叫初一。”
迟默咽口唾沫，缓了缓身心，抬起手扶额，“等等，女儿？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女儿了？哪里冒出来的？”
“四年前，我和温冉的孩子。”
迟默放下手，瞳仁微颤，“你……温冉？”
“她还活着，回来了。”
迟默心脏毋地一沉。
他抿了抿唇，眼底闪过复杂，“所以，当年温冉当年是诈死？现在回到你身边了？还多了个女儿，是你和她的，当年那个孩子？”
“她是回来了，但没回来我身边。”霍南澈坐起身，后背靠在沙发靠上，整个人陷了进去。
迟默动了动唇，拧紧眉头，“什么意思？”
“她不要我了。”霍南澈掀唇，一字一顿道，每个字好像都带着苦味。
“不……不要你了？”
“嗯。”霍南澈喉结滚了滚，沉声应道。
迟默抿紧唇，想起四年前的事情，“会不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你有没有问过——”
“我知道有误会。”霍南澈抬眸，“她不愿意说，我已经让白祁去查了，但目前还没查出头绪。”
迟默听到这里，松了口气。
是了，他怎么会以为霍南澈会单单凭温冉放几句狠话就会放弃的人？
这个男人，可不是个容易被骗到的。
他认定的，绝不会轻易放手。
只是……
温冉不是中毒了吗？就算那场车祸没死，那后来呢？她体内的毒如何了？
迟默心里升起层层疑虑，“那她现在在哪？”
“坞园。”
迟默嘴角抽搐两下，“坞园？那你在我这里睡觉？”
以他的性格这个时候不应该回去好好跟温冉谈谈吗？
霍南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迟默顿了顿，脑海一闪，“你该不会是……怕见到她吧？”
“……”
“没想到我们堂堂霍总还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你这么一直待在我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霍南澈沉声，“我知道。”
“那——”
“现在时间还早，她应该陪着东寒和初一，我回去，她会不自在甚至刻意避开，初一和东寒是小孩子，对父母之间感情不和睦会很敏感。等晚些他们睡了，我再回去。”
迟默听完他留在这里的原因，愣住了。
四年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霍南澈将感情外露了。
他一直都是霍南澈的心理医生，霍南澈之前好不容易好转的睡眠障碍在这四年已经被坏的差不多了，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可迟默很清楚，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一个月都撑不下去了。
霍南澈只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吊着。
他压抑自己的感情，睡眠障碍一再加重，没有人的五脏六腑能够经得起这样的压力。
尤其是这样的重压下，坚持四年之久。
迟默陷入了思绪。
四年前温冉出车祸去世，他一直都没敢把温冉中毒的事情说出来，怕的就是霍南澈撑不住。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光是温冉出车祸一尸两命就已经要了他命，虽然活着却形同一具尸体，如果再把温冉早就中毒已深无药可医的事情说出来，霍南澈只怕会当下就一枪崩了自己去见温冉吧？
而现在呢？
他要说嘛？
他再一次犹豫起来。
“迟默。”
“啊？怎么了？”
“给我三片安眠药。”霍南澈沉声道。
迟默拧紧眉头，“三片安眠药！霍南澈，你这是想自杀了？”
霍南澈声线出奇的嘶哑，“自从知道她活着，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睡不着。
几乎每一次浅眠都会惊醒，然后找白祁确认温冉是真的活着。
迟默听到这句话，心头狠狠一震，眸光一闪，“有件事情，我瞒了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