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楼到一楼,霍仲骁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时间,他刚解锁轿车打开驾驶车门,一声‘小姨父’让他慢下动作,转头就看到了气喘吁吁朝这边跑来的秦时笙。
秦时笙觉得自己真造孽,大清早被人打电话从床上挖起来,还得再跑到这里来传信。
霍仲骁漆黑的眼眸盯着他,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这是秦时笙第一次在霍仲骁身上感受到‘冷’这个字,就是那种‘别惹我,否则后果很严重’的冷。
他右手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的裤兜,突然有些替自己担心。
但想到那人哭着鼻子的叮嘱,还是硬着头皮从裤袋里拿出了一封信,观察着霍仲骁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这是知秋让我过来给你的,说你看了之后什么都明白了。”
秦时笙亲眼目睹了霍仲骁看信时的脸色变化过程。
这样的霍仲骁,让他觉得恐怖。
所以,当霍仲骁咬着牙扯起他的衣领时,秦时笙没有任何反抗,闭着眼哀声求饶:“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她人呢?”
霍仲骁只问了三个字。
……
当秦时笙说出机场两个字,霍仲骁猛地推开他,上车,点火,挂档,倒车,转弯,然后那辆黑色轿车以不低于八十码的速度冲了出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路口。
卧槽卧槽!
秦时笙在原地跳脚,连忙拿出手机给叶知秋打电话,结果发现——关,机,了!
轿车急速行驶在马路上,被探头连拍几张照都依旧没有减慢速度的趋势。
霍仲骁掌着方向盘的大手,手背青筋根根凸显,副驾驶座上的手机拼命响着,他恍若未闻,大脑里只有那封信的内容,不过寥寥数语,但每个字,甚至标点,他都记得异常清楚。
她说,小姨父,我这几天很慎重地想了想,只能说,对不起,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太过枯燥,让我失去了人生的目标,世界这么大,我想出去走走看看,什么时候我玩够就会回来,如果你遇上好的姑娘,觉得合适不想等我,我也能理解的,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在飞机上了,请原谅我的任性,对不起……
如果这番话是叶知秋当着他面亲口说的,那叶知秋会有幸听到霍参谋长第一次说粗话,你他妈欠教训!
他想起她清晨的殷勤,还有昨晚的那一句‘如果我不在了’。
一切似乎早有迹象,只不过是他自己迟钝了。
车子骤然停靠在机场的大门口,霍仲骁却迟迟未下去,他坐在车里,外面是来往的车辆,里面却一派安静,透过挡风玻璃,他看着那些进出机场的旅客,腮处因为紧咬牙关而凸起,眼圈也渐渐浮起红晕。
…………
军区大院,霍家。
霍仲骁回到家里的时候,外边天已经黑透,他手里拿着军装外套,暗绿色领带松开挂在衬衫领下,走到玄关处便看见了自己的父亲,霍战明像是特意在等他,嘴巴紧紧抿着,脸黑得不像样,见他抬起头,转身往楼上去了。
书房门一合上,霍战明挤压了一天的怒火就全盘爆发。
“让整个旅的干部等你开会!好大的面子!你是国家领/导人呢还是外国首/脑?打电话不接,部队不回!你怎么还知道回家?!”
“不说话?你不是很能耐了吗!”霍战明手拍得书桌阵阵作响。
霍仲骁低声说:“没别的事,我先回房间。”
霍总参谋长的血压直线飙升,看着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恨得不行:“瞧瞧你那怂样!”
走出书房,霍仲骁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
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霍战明坐回了椅子上,气得弯腰双手撑着膝盖,除了愤怒还有失望,自己苦心教养这么多年的儿子,为了个女人居然弄成这副德行,如果不是身份职业限制,恐怕这会儿都已经飞在空中了!
这一晚,霍仲骁没再从房间出来。
翌日早上,霍战明坐在餐桌前看报纸,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抬起头,霍仲骁已经进来餐厅,他的眼底布满血丝,似一夜未眠,但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也不像昨晚回来时那么失魂落魄。
只是当他开口说要出国时,霍总参谋长的欣慰瞬间转为气怒。
“出国?你他妈还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
说完这句话,摔下报纸而去。
霍仲骁背靠着椅子,搁在桌边缘的双手缓缓握成了拳。
——————
秦时笙打着哈欠开了防盗门,瞧见门外的男人,吓得立刻要关门,连垃圾袋也不扔了。
只不过反应太慢,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握在了门的边缘。
对于叶知秋到底去了哪儿,秦时笙也不知道,他都觉得自己被叶知秋坑了,说好的在巴西地面着陆就联系,却至今没接到任何国际长途电话,叶家韩家那边也同样没有叶知秋的消息,好像一夕之间就从人间蒸发了。
那封信,是叶知秋放在秦时笙住处下面的小信箱里的。
前天早上才打电话通知他去取。
当霍仲骁听到秦时笙说叶知秋是哭着打电话的,他站起来,什么也没再问,就这么拉开门安静地离开了。
走出住宅楼,猛烈的阳光刺入了他的视线。
霍仲骁微微眯起眼。
旁边有个小男孩牵着气球跑过去,身后是喊着小心的年轻母亲,他的视线下意识跟随了她们。
很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