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第43节
    吉尔睡下了,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粉红色的裙子,身边放着一只空的玻璃杯。加布里埃尔调低了音乐,关上窗,乔纳森把那瓶差不多快要喝干的威士忌酒瓶拿到了门廊上。雨停了,屋檐滴着水,先是打在栏杆上,随后又溅落在草坪里。
    乔纳森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粗粗的手卷香烟,把它递给弗洛拉。
    “给吉尔带来的,不过没准威士忌已经起到了相同的作用。你拿着。”
    她接过香烟,在手指间滚了滚,放到鼻端闻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其中还夹带着若有若无的大麻的味道,那是层层叠叠、飘忽不定的橙色。
    “现在抽,还是和加布里埃尔一起带去海滩抽?”
    弗洛拉看了看加布里埃尔,后者可有可无地耸耸肩。她又把目光转向卧室的窗子里。
    “去吧,”乔纳森说,“他睡着了,不会有事的,再说娜恩马上就要回来了。”
    理查德刚才打来电话,说他在哈德利的海滨人行道上找到了淋得像落汤鸡似的娜恩。她先是上了一辆路过的小货车,半途下车后徒步穿过原野一直走到渡口。她原本是想去找薇芙的,可到了书店却发现大门上钉着一张字条,说是由于员工身体不适暂时歇业了。娜恩不知道薇芙住在哪里。理查德说他先带娜恩去喝点东西暖暖身子,然后再送她回家。
    弗洛拉站起来,有些犹豫不决。她想要告诉乔纳森什么事,娜恩曾经叮嘱过她,可是她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了。
    “想不想故地重游?”她对加布里埃尔说,“就是我们之前去过的那片海滩。”
    *
    他们坐在山脚下的岩石上,看着眼前的大海。海面上风很大,海水晦暗阴沉,波涛汹涌。几个男孩正在往水里扔石头。天气很冷,潮水上涨,水边只看得到一些大卵石和海草。
    “你妈妈的事我很遗憾,”加布里埃尔突然开口说道,“我是说她失踪的事,”他环抱着肩膀,脸又红了,“我还记得和你们一起度过的那个下午,我原本应该和你们保持联系的,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出现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他们看着男孩们用树枝挑起海草,要是看到水下有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他们都会弯着腰拿树枝去戳。
    “要不要抽这个?”弗洛拉举着烟问。
    “好啊,”加布里埃尔说,“带火柴了吗?”
    “见鬼!”弗洛拉说,“这么说你也没带?乔纳森给了烟不给火柴是什么意思?你觉得那些男孩会不会带着打火机什么的?”其中一个男孩用两只手指夹起了什么东西,又是兴奋又是嫌恶地叫着把东西扔向他的同伴们。
    “给我。”加布里埃尔从弗洛拉手里取过香烟,放进嘴里。在打结的香烟尾端他把一只手握成空心拳,伸出大拇指抵住烟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闭上眼睛,过了片刻,他伸长腿,脚跟伸进了卵石堆里,然后把烟卷从嘴里拿了出来。他憋着气说:“味道够冲。”弗洛拉笑了,他把烟递给她。弗洛拉接过这根没点着的烟卷放进双唇间吸了一口。
    “晚上和娜恩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经常提起你,”她的手指夹着烟卷,弯腰捡起一块暗棕色的鹅卵石,“比方说你的样子,你当时在做什么,都是些很幼稚的话题,我说你可能是乐队里的吉他手,我们有一个当歌星的哥哥。她嫉妒得要命,因为她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
    “我现在就很期待见到她。”他拿过烟卷叼在嘴边。
    “我有时候会假装你又来看我们了,然后在门廊上弹吉他给我们听。”弗洛拉舔了舔那块鹅卵石,用大拇指抹了一下,原本暗淡无光的表面突然绽放出了蓬勃的生机,明快丰腴的棕色中隐含着一丝丝鲜红色的脉络。“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弗洛拉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这么做。”
    “故事很简单,”加布里埃尔从嘴里取出烟卷,“他和我妈妈约会,几个礼拜后她怀孕了。很显然,一开始他很开心,也很投入,把能弄到手的孕期保健书看了个遍。他想结婚,可是我妈妈不愿意,她对他所描述的那种按部就班的生活毫无兴趣。所以,他就不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我——是他的孩子,还说我妈肯定是跟别人上了床才有的我。然后,他就走了。
    “她当然没有上别人的床。不过,妈妈觉得就算他不认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生活得很幸福,就我们两个。开头好几年她都没有告诉我父亲是谁,不过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说出了实情。《浪荡子》出版后她要我保证不去找他,可是我没听她的。不过现在看来,见一次也就够了。”
    “我很抱歉,”弗洛拉说,“给我。”她从他手里拿过烟。
    “你没有必要道歉。”
    他们谁都没说话,男孩子们从他们身边跑过去爬上了山坡。
    “大概一个礼拜前,天空上下起了鱼雨,”弗洛拉说,“当时我正从渡口往家开,那晚风大雨急,好多小马鲛鱼从天而降,掉到了我的车上,接着又落在地上。”
    “鱼?”加布里埃尔说,然后沉默了一会儿,“也许这是一种预兆,告诉你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了——又或者,”他摸了摸手臂,“是在告诉你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妈妈回来了。”
    “我也说不好,”她说,并用肩膀轻轻推了推他,然后笑了,“不过我开始觉得有个哥哥的感觉还真不赖。”
    加布里埃尔也笑了,他拿过烟卷说:“那就说明这玩意儿起作用了。”
    “说得没错,”弗洛拉说,“我几乎都能闻到它的味道了,而且,我还能听到音乐。”她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听着,风带来了远方的歌声。
    “我也听到了。”加布里埃尔说。
    这时,弗洛拉转过头,望向山坡边倾斜的堤岸,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到妈妈留下的那条羊肠小道的影子。他们家的房子离街道太近,所以从海平面的高度往上看是看不到的,同样的,写作室也在视野之外。她只能看到山坡顶上的荨麻丛,在它之后有一团浓密的深灰色的雾霭腾空而起,翻涌着升向铅灰色的天空。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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