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载史册
原来程懋的人早就追上了，只是没有贸然出现，而是紧紧的缀在他们身后，保持着距离没被众人发现，后来程潇落单（出恭），那人才出现，将程懋的信给了程潇，让他见机行事。
程潇怀里揣着信，比揣了个烫手山芋还要烫，他觉得自己要是低低头，说不定都能闻到肉香，肉都烫熟了，可不得香吗？
程潇见程文祥服气了，忙把程懋的信递给楚源，“将军，这是老爷子派人送来的信。”既然让他见机行事，他觉得还是交给楚源的好，程文祥很明显的不是什么好“机”。
程文祥没防备自己队伍里头竟然还有个小叛徒，顺手将程潇提过来，不一会儿，程潇也光芒万丈了！
刘成林大笑，“一个瑞气千条，一个光芒万丈，此行倒是不用再照明了。”他没有子嗣，弟弟能成婚总是好的，说不定就能一击即中呢！他从前觉得对不住弟弟，现在弟弟能成婚，他就算是此一役阵亡，也有脸面见泉下列祖列宗了。
“好了好了，成栋齐禄回去。我这里有几封信，是给田镇长、宋子成兄还有商队小赵的，你们替我将信送到。”他这算是不告而别，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不说别人，单宋家对他们夫妻俩的情谊，他便时刻记在心里。
按照常理，北蛮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大举进犯。
楚源带着大伙儿，不消半日就到了逐州，正是月圆之夜，月光的清辉撒遍大地，楚源遥望北境，夹了夹马腹，“走，再往前看看！”逐州这地界，队伍里头的每个人都熟的不能再熟，闭着眼都是小跑五六个来回。
程潇为了将功赎罪，一马当先冲在前头。
众人到了一处高地，从上往下，正好能将北蛮的军帐收入眼中。
“二十万人，看上去不像是个虚数！”刘成林在一旁说道。
楚源也觉得有理。
程文祥虽然二，但分事儿，此时也老成的说道，“逐州城撑不了几日了。”
同一时刻，逐州知府衙门的后堂里头，师爷、守备、知府俱在，守备看了一眼知府，说道，“逐州城兵力勉力可撑个三日，若是援军一直不到……”逐州危矣……
逐州若是城破，城内百姓那就是真惨了。
确定了北蛮不是小打小闹，楚源立即对身后斥候出身的一个叫李戎的小个子说道，“小李，你跟安景一起，十刻主意北蛮动静，若有异常，速去逐州守备府报我。其余人等，同我一起去守备府。”
逐州守备姓孙，跟楚源的关系虽然比不上程文祥等人，却也没有交恶，算是君子之交。
李戎跟安景点头应了，程潇这个后勤忙将干粮跟水都分给了他们。
楚源没见到孙守备，但守备府里到处都是老熟人，对于楚源等人来说，却是好事。
众人安顿了下来，吃了些饭食，楚源便先去客居，程文祥紧跟在他身后，眼巴巴的说道，“大哥，今晚咱们兄弟抵足而眠吧？！”
楚源转身抱胸挡在门口，哼道，“你打的过我了又再说。”
楚国平化三十年的这场逐州之战，注定要载入史册。
与此同时，楚国朝廷麋烂到一定地步，太子整日里对楚源表弟表兄的不离口，郡王们口必称表叔，恭敬异常。
二皇子也不遑多让，一口一个我舅舅如何如何，再没有当初提及程文祥要被流放的冷漠。
逐州略有胜仗的消息传来，太子必定与二皇子争功。
皇帝气的辍朝好几日，他年纪大了，却发现储君不堪，皇子们也不顶大用，心中气急了，本来身体就不好，又病了一场。
谁知就在他病的这段时间，皇后竟然禁了内宫，大有等他一病故就扶助太子上位的意思。
“朕该感激你没有直接害了朕啊！”
逐州之战尚未结束，楚国皇帝宾天了，留下遗诏，废太子为卫王，令二皇子直接即位。
废太子卫王不服，起兵造反，兵部尚书支持，并下令使得驰援逐州的京兵半道上又返回京城——北边境上，蛮族正在屠戮百姓，他们的刀不曾对准外人，却要挥向自己人了。
老皇帝大行前特命程懋辅助新帝，因此纵然程懋对二皇子的有些作为心存不满，但还是尽心竭力。
二皇子也知道程懋稀罕程文祥，不仅连发诏书升了程文祥的官，又赏赐了程文祥爵位，连带跟着程文祥的这些人，最少也得了个伯位。
虽然卫王坚持将楚源拉向己方阵营，二皇子却没有放到心上，他不好动太子跟太后，楚家还是能动一动的。
这首要的便是替楚源平冤，严查曾氏怀孕产子一事。
程懋这才知道二皇子其实心中早就有数，只是不到翻脸的时候不拿出证据来而已。
曾氏怀孕产子一事在二皇子的推动下很快真相大白。
有人以为曾氏之子楚向旭是楚棣的儿子，却是真的冤枉了他，曾氏的儿子乃是徐王府世子楚承嗣的孩子。
楚承嗣乃是灵欣郡主的亲弟弟，徐王府姬妾无数，却无一人能怀孕，楚承嗣去楚府做客的时候，酒醉偶遇了楚源名义上的夫人曾氏，曾氏这才有了楚向旭。
世人这才明白为何灵欣郡主那么维护楚向旭了，原来是她的亲外甥啊！
不禁想到若是太子登基，灵欣郡主凭借楚府与太子的关系，说不定就能让楚向旭名正言顺的继承了徐王府……
端的是好盘算！
可惜人证物证俱在，楚府的名声连带着徐王府的名声这下臭不可闻了！
程懋对这些事毫无隐瞒，连带着二皇子的所作所为都写信告知了程文祥。
程文祥知道了，楚源自然也就知道了。
刘成林直接说道，“狗咬狗一嘴毛！”
一嘴毛而已！
楚源不再在意。
日子已经滑进了冬季，天寒地冻，逐州不过是在苦苦支撑，现在连上城内百姓，抗敌之人不过五万，而北蛮，虽然经过楚源带兵几次冲杀损失了些人马，可主力还是保住了，加上他们早些时候强的秋粮，看样子大有坚持下去的打算。
刘成林连日只睡一个时辰，却是精神越来越好。
楚源手里捏着手炉，缓步走过五千精兵面前，点了点头。
“请将军训话！”
“以五千对北蛮先锋十万人，这是一条死路。我楚源打了三十多年的仗，也在这里看不到生机。可是看不到生机就不打了吗？就要退缩了吗？你说，”楚源指着站在最边上的一个年轻的士兵，“这仗咱们要不要打？”
“回将军，要打！”
“为什么？”
“我们没有生机，百姓就能多一分生机！”年轻的士兵说的铿锵有力！
楚源点点头，沉声说了句“好”！
他的目光缓缓的扫过眼前的这些人，然后说道，“咱们没了生机，可也不能就这样认怂，就算是死，也要拼着多杀几个北蛮！多杀一个人，咱们的百姓就多一分安全，你们的父母妻儿就多一份安全！”他没有说什么护卫国家的废话，楚国乱象渐渐升起，纵然二皇子比太子强些，可也不顶用了，这是程懋的原话。
五千人是死士。
程文祥要上阵，被楚源阻挡了，“我死了，将我跟你嫂子合葬，地藏殿里头的那口棺材是我的。”里头只有楚花的衣物，现在看来，或许命定就是为了他准备的。
程文祥不同意，楚源又道，“这事只能教给你，别人我都不放心。再者老爷子在朝中，你活着，总是能替将士们多争取些利益的。比你死了强。”
程文祥憋屈着好歹的答应了，却是看谁都不顺眼极了，恨不能大哭一场。
刘成林则跟着楚源一起带着五千人冲杀。
以弱胜强只能智取，若是选在白日里，区区五千人不够敌军塞牙缝的，楚源选在了深夜奇兵突袭。
他们一直没等来援军，这相当于自杀式的自救，断臂求生。
楚源虽然变回了容貌，精力却比从前强了不少，他带头，悍勇至极，就算是以饶勇着称的北蛮人也受了不少惊吓。
这次奇袭，逐州大胜，楚源杀红了眼，北蛮营地火光冲天之际，他回首看逐州，逐州百姓自发的站到城墙上，擂鼓助威。
程文祥这样的汉子，终是忍不住泪如泉涌。
鼓声阵阵，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身边呐喊不断，却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场仗，从深夜厮杀到天明又杀到深夜，北蛮先锋主力溃逃，程文祥带着逐州城仅剩的老弱病残驰援楚源，不，或许不能用驰援，而是收尸更合适些。
五千人只余下十余人。
楚源尚有一息，他为了护刘成林，心口中了一箭，铠甲已经不成样子了。
刘成林奔了必死的心拼命，却顽强的活了下来。
楚源就躺在地上，他的心出其的满足，仿佛能很快见到楚花，不，或许楚花看着他等着他呢。
“今儿是个好日子，成栋今儿成亲呢！”他对刘成林说道。
程文祥跪在他身边，哽咽道，“大哥你别说话了，北蛮这次是真退兵了，咱们的五千人，杀了他们近八万人……”
“我想了，也要合葬了，直接将我装到棺材里吧，这箭头等将我放进去再拔出来，免得带着这个吓到你们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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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元年，楚国大雪足足下了三日。
程文祥、刘成林，连同活下来的李戎，亲自扶棺，逐州乡民感念楚源楚将军大恩，自发筹建将军庙，又请了楚将军夫人的棺木，令二人合葬，并塑金身，以供后人祭奠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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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源再度醒来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又作了一场梦。
楚花就睡在他的怀里。
黑漆漆的棺木里头，有她清浅的呼吸。
他试着坐了起来，楚花也醒了，声音轻柔的唤道，“阿源！”
楚源一摸身上，发现藏在左侧的手炉不见了。
他用力往上一推，将棺木的盖子缓慢的推开了。
不禁庆幸，幸亏大伙儿将他们埋在墓室里头，而不是直接填土，这要是外头是土的话，他也推不开棺材盖，就算推开，也不过是被二次埋一遍。
他起身，将楚花拉了起来。
楚花眉目清婉，冲他笑了一下，楚源捏了她的脸颊，“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楚花嘟嘴，“还说呢，人家就在你身边啊！”笨楚源啊！是笨死的。
还把她用油纸包住。
她一只小鼎器，又不是酱牛肉！
楚源再看刚才他们躺的棺木旁边，豁然是他为楚花当日准备的棺材，推开一看，里头的衣物都还在呢！
这下省下了买衣裳的钱了，楚花没死，这些衣裳自然还能穿。
楚花任凭他牵着手，两个人背着包袱跟盗墓贼一样偷偷摸摸的出了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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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源，我们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找个地方打猎吃饭盖屋睡觉！”
“哦！打猎好啊，我可以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