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在你出生前过世,你母亲当时怀了身孕,估计是担心我会追查到你的存在,所以嫁给了楚南江,而我的确没发现这件事。”
皇帝品尝着辛辣的威士忌,慢条斯理的继续道:“楚南江没有大碍,也不需要换肾,这些都只是理由而已。”
意识到自己险些莫名其妙的死掉。
楚慕语看向皇帝的眼神黑沉沉的没有亮光,“如果我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异样,我会死在所谓的捐肾手术上,心脏归你所有。”
“是的。”
皇帝微微颔首,“真的很可惜,如果你不是联邦小公爵,我本来不打算把真相告诉你。”
见识到贵族险恶的嘴脸,楚慕语真不希望体内留着和皇帝同源的血脉,但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楚慕语再次开口:“我听说威廉亲王的死和你有关,既然他是我的父亲……你不杀了我不能安心?”
“比起那个,我更在意自己的生命。”
皇帝示意她落座,闲聊家常般的说:“你是医学生,看出我病的很严重,这些年来我都用各种各样的药物和手术维持,终于到了不得不接受换心手术的程度。”
楚慕语讥讽的扬起唇角,慢慢坐回沙发上:“如果你一直没有找到我,就能甘心死掉了?”
“我当然很不甘心,只是没有别的选择。”
皇帝幽幽叹息,十分伤神的道:“路易斯和爱德华都是他们母亲的血型,薇薇安先天不足,即便我换上她的心脏,很可能挺不过后来的排异反应。”
他说的如此淡定,实在不像是谎言。
楚慕语愕然的看他如此轻易地谈论子女的生命,明白威廉亲王……父亲的死绝对和皇帝有关。
细白的手指握成拳头,她按耐着杀了对方的冲动。
面前的人是她的叔叔,同时也是她的杀父仇人,甚至她母亲的死都……
既然皇帝有求于她,楚慕语言简意赅的问:“你对我母亲做过什么?”
“什么都没做。”
皇帝舒舒服服的靠在高脚椅里,思忖着道:“虽然我曾经很看重她,但她爱的是威廉,得知威廉死掉之后,也许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谁知道呢?”
所以……
皇帝对于女人的偏好,来自于曾经的求而不得,残酷的手段是迁怒和报复。
而她和母亲七分相似,难怪墨云端会特意给出警告。
楚慕语神色复杂的笑了:“你害死我的父亲,间接导致我母亲去世,现在还想用我的心脏来给你续命?”
“嗯。”皇帝陪着她笑了,苍白的脸色浮现病态的潮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野心勃勃:“你不答应的话,我会命令帝国全面开战。”
楚慕语挑了挑眉头:“你认为帝国能赢?”
“无所谓。”皇帝的精力只有一瞬,再次恢复到病恹恹的形象:“我不想一个人死掉,我想让几十,也许几百万人来给我陪葬。”
“……疯子!”
除了这个词之外,楚慕语不知道还能怎样评价。
皇帝欣然接受了她的评价,唇角勾起讳莫如深的弧度:“你相信吗?疯子总能活到最后。”
楚慕语漆黑的眼眸都是杀机,“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可能等不到近卫官赶来。”
虽然她的手术刀不能带进来,但四周的花瓶摆设都是凶器。
面对一个病得快死掉的皇帝,即便对方藏着武器,只要以命相搏的话,她都有些胜算。
“你做不到。”
皇帝微微一笑,抬手在半空中做了个敲击的动作。
看似敲在空气上,却有轻轻的叩响传来。
楚慕语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睁大,顿时明白房间中灯光昏暗的原因:“玻璃?”
“强度和透明度都是世界第一,能挡住十五毫米的子弹,科技院的最新产品。”
皇帝停下动作,漫不经心的问:“要不要过来看看?”
楚慕语哑然失笑:“你认为我有这样蠢?”
刚刚,如果她直接动手,皇帝自然能顺理成章的命人把她抓住,而房间中肯定有录像装置。
如此一来,只要把录像公布于众,联邦小公爵的身份不再是她的保护伞,而是她行刺的最好原因。
只要联邦不能再提供庇佑,皇帝想如何处置她,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好吧。”皇帝面露遗憾,“你只威胁我却没有行动,我就知道你不会中计,你猜出我早有准备?”
楚慕语闻言冷笑:“因为我坐在这里,代表的不仅仅是我自己。”
“唔……”皇帝恍然大悟,拖长了语调夸赞:“我倒是忘了这个,看来是我低估了你。”
楚慕语眼神冰冷的盯着他,神色没有任何放松。
“既然你这样聪明,我给你三天时间,请你好好思考。”
皇帝彻底倦了,虚弱的嗓音带着不怒自威的冷酷,幽幽继续道:“记住,只有三天。”
楚慕语似笑非笑,“你似乎很有自信。”
“我没有自信,只是对你有信心。”
皇帝高深莫测的看着她,风淡云轻的威胁:“几十上百万人的生命,和你一个人的生命相比,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又来了。
那种毒蛇一样黏腻阴冷的目光。
想到皇帝曾经用同样的目光注视她的母亲,楚慕语顿时有点想吐,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门口。
近卫们按住腰间的武器,如临大敌的保持警惕。
见楚慕语神色冷漠的推门出来,他们不约而同的愣了愣,显然接到过未雨绸缪的命令。
楚慕语要笑不笑的看着这一幕,积蓄的愤怒和仇恨安静的在她眼中燃烧,让人望而心惊。
领头的近卫官瞬间反应过来:“小公爵,请跟我来。”
楚慕语垂了眼眸,跟着他走出这条回廊,看到等在附近的杰米尔等人。
嗓音干涩的说不出话来,她不得不重复一遍:“……回去。”
看出楚慕语的神情不对,杰米尔等人鞠躬领命,簇拥着她回到车上:“您想去哪里?”
按照正常情况,刚刚从帝国的仪式上回来,楚慕语需要回到联邦报告。
但她现在真的没有这样的力气,长久以来追寻的真相近乎完整的呈现在面前,根本不给她任何准备的时间。
更何况,真相如此残酷。
皇帝的威胁言犹在耳,而她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纤长的睫毛轻轻垂着,楚慕语沉默不语,脸色苍白的没有生机,看起来像个精致漂亮的玩偶。
杰米尔担心的看了她片刻,自作主张的把她送回别墅。
踉踉跄跄的从车中下来,楚慕语拒绝任何人陪同,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走进大厅。
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浑身的血都是凉的。
花了点时间积蓄力量,楚慕语嗓音轻颤的开口:“战擎渊?”
尾音轻轻的回荡在空空荡荡的别墅里,没有得到熟悉的回应。
她狼狈的站不住,神色恍惚的跪坐在地上。
冰冷的理石地板吸收着她残存的体温,楚慕语第一次觉得别墅太大了些,未来还是换个小公寓比较好。
如果,她和他还有未来……
慢慢躺在地上,楚慕语抬眸看着做工精湛的水晶吊灯。
突然觉得战擎渊不在未尝不是好事,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狼狈,而且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
挖出自己的心脏去救杀父仇人,简直是最荒诞无稽的玩笑。
但玩笑真的成为现实,她却真的笑不出来了。
摸索着拿出手机,楚慕语搜寻了和威廉亲王有关的新闻,跳出来的页面只有五个而已。
知道这些新闻都是帝国撰写的,她不看那些虚伪的文字,只是点击威廉亲王的照片放大。
威廉,她的父亲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八岁,照片中的男人相当年轻。
手中牵着马的缰绳,黑色的骑马服衬托的他英俊潇洒,唇角勾着满不在乎的微笑,和身边略显病弱,眼神阴郁的皇帝形成鲜明对比。
难怪母亲会选择威廉,而不是如今的皇帝……
猜测着长辈们当年的恋情,楚慕语没有再找到其他照片,更没有找到父母的合照。
结合当年的形势来看,这些都可能是父亲保护母亲的手段。
而他也的确做到了,母亲最终死于病逝,虽然这其中仍有疑点,起码不是皇帝的追杀。
“原来……”想着薇薇安颐指气使的模样,楚慕语喃喃自语的苦笑:“我也算是公主殿下?”
如果皇帝当年没有痛下杀手,她会有幸福的童年,相爱的父母……
眼中的恨意再次聚集,楚慕语抬手按住胸口,默默的想着如何真的别无选择,她的心脏能换来的最大利益。
按照皇帝的身体情况来看,换心手术不能让他活的很久。
停战协议签到十年,联邦就能不战而胜。
而她有些方法能在短时间内消耗心脏,争取让皇帝活的越短越好,算是替父母报仇雪恨了。
就在楚慕语想的出神时,战擎渊推门进来。
他手中拎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