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又响起了埙声,曲调依旧悲凉低沉。
可青青此刻眼皮却打着架,或许是迷药发挥作用了,她方才因为身体的疼痛,竟然没有马上昏迷过去,此刻她把心中想说的话都说了,又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心里突然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她扯下身上的黑色斗篷扔到地上,迷迷糊糊地爬上床去,搂住角落里的苏离沉沉睡去了。
室内的油灯那昏黄的光,静静地照着三个熟睡的人。
淡淡的星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在房中的沙地上。
门外,那黑衣人站在崖边的大树下,像一个矗立在夜色里的鬼魂。
他放下嘴边的土埙,默默地垂下手,仰头看向夜空。
那冷冷的星光,落在他满是疤痕的丑脸上,他的眸子里竟似溢满了泪光。
六年前自他被西念琴打下这黑风崖被一伙药商救了,带去苗疆后,他就一直思索着如何报仇。
他武功尽失,经脉已废,成为一个废人,终生再也无法练武,他唯一能够利用的,只有毒,只有毒。
他得知苗人擅用蛊毒,在苗疆五年,他向人四处求教炼毒之法,日夜不停地研究,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身体遍尝百毒,喂养各种蛊虫,终于让他制作出了苗疆早已失传的情花血咒的毒,半年前,他带着情花血咒,回到了川蜀。
回到川蜀后,他得知西念琴不仅仅成为了金刀峡的庄主,也是川蜀的霸主,不仅如此,他还娶了一个叫做孙春蕊的女人,听闻那个孙春蕊是药王之女,熟知药理毒性,而且西念琴正是在孙春蕊的帮助下用毒统治了川蜀。
他当时有些绝望,只觉得他的仇似乎永远都报不了。
他去他曾经遇见苏盈盈的那片山头,却在那里遇见了同样落魄的苏玉轩。
得知苏玉轩为了西念琴对自己的妹妹始乱终弃而娶孙春蕊一事愤愤不平,心怀怨恨之后,他对苏玉轩说了自己对西念琴的恨意,于是二人便计划着如何报复西念琴。
他让苏玉轩在吞下一只蛊虫后,故意引西念琴到清华门苏家的坟墓前,告诉他苏盈盈已死,他知道想让西念琴上当并不容易,于是便让苏玉轩故意在他们面前中情花血咒之毒,以便混进金刀峡里,他们两人可以里应外合,可以更容易地对付西念琴和孙春蕊。
只可惜,苏玉轩始终没有下手,最后只是抱走了西念琴和孙春蕊的儿子,小玉台。
如果不是他赶到清华门从苏玉轩手中夺走了小玉台,那他现在也是一场空,更加没有资格去威胁西念琴。
而且,那个苏玉轩可恨得紧,竟然将段玉清的女儿段兰香偷偷放走了,要知道曾经和西念琴一起将他逼至绝路的,也有段玉清一份,是段玉清给他喂了药,才导致他武功全失、经脉尽毁,才让他即使侥幸没死,也在苗疆过了一年浑身瘫软如烂泥一般的日子,若不是他学会了制作蛊毒,重续血脉,他根本就不可能再次站起来。
可恶!
他们曾经将他逼至绝路,他既然要报仇,就不能心软,为何不能用他们的子女去威胁?
真是可恨之极!
他手中微一用力,将那只土埙捏了个粉碎。
他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星空,星光冷冷地闪烁着,竟然也仿佛变成了房中那个女人刚才看他的眼神,似乎带着冷冷的嘲笑。
他低低骂了一声,抬脚走向那木头房子,一脚踢开了木屋的门。
一进门,他就呆住了。
只见那女人抱着苏离静静地躺在床上,正在熟睡。两人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痛苦担忧,反而眉宇之间竟似乎很是安详。
可恶!
他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呼呼大睡的地方吗?若说苏离是个小孩子,不懂害怕也就罢了。
这个女人明明知道他抓他们来是做人质的,是用来威胁西念琴的,她明明知道他们随时可能没命,她怎么能够不害怕,她怎么能够睡得这么安详。
他的心中腾地起了一股无名火来,突然大步跨过去,将熟睡中的青青扯了起来。
青青被他拽住胳膊扯了过来,苏离从青青怀中跌落在床上,却依然在沉睡。
青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嘴里迷迷糊糊的:“怎么了?”她一睁眼,瞧见那黑衣人似乎怒气冲冲地站在她面前,那一直冷冰冰的蛇一般的眼神里竟然有了感情,似乎装满了怒意和不满。
青青也不生气,只是轻轻一笑:“谁惹你了?”
那黑衣人更生气了,这个女人究竟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当自己是个什么人,此时此刻,她竟仍然嬉皮笑脸地,她竟真的什么都不怕?
他想起了第一次将她绑在椅子上折磨她时的情景,那时,她的眼里满是惊惶,泪珠大颗地滚落,他的嘴角掀起了一丝冷笑。
此刻他也顾不得她不是孙春蕊,顾不得她是否跟他没有仇怨,此刻,他只想叫她害怕。
他一把扯过她,将她绑在角落里的那把破旧的椅子上,果然,青青惊慌起来:“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