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煜没有说话。
    夏初也没有说话。
    两人的手就那样握着，握着。
    或许连罗煜都没法说清楚，他从小的体质。
    尽管几次三番被卡洛提醒，被张芸提醒，夏初并没有当成一件事来考虑，可是现在，手机那一头为罗煜安排的是罗部长，罗煜他爸。
    很明显，罗煜不能再同以前一样回避了。
    因为，随着他到了适婚期，罗家的长辈们会更变本加厉的给他挑选适合他的女人。
    夏初实际上心里早就有了认知，也有过猜测，听罗煜的亲人这样明确说出来，也是第一次。
    任由谁知道罗煜这样的过敏体质都会觉得荒唐。
    对女人过敏，只能选一个不过敏的女人生下后代，无关于情和爱。
    罗煜会不会同她正式坦诚相告呢？
    此时的夏初，忽然感觉到横亘在罗煜和她之间有很多鸿沟。
    世界观和人生观不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家庭成长和背景不同。柳珊，大概就是罗部长认为的能配得上罗煜的女生。
    罗煜牵了夏初的手，夏初随着他起身到书房，他从书架上取了一叠资料，没有绕弯弯，直接将手上的资料推到了夏初面前。
    然后，就像等待审判结果一样看着夏初：“这是关于从我出生到现在，关于我的体质的检查报告和治疗过程，以及……医生对我未来妻子选择的建议。”
    “我有基因缺失造成的家族遗传过敏症，不能接触女人，包括我母亲，我奶奶，我一出生，母亲发现我遗传了罗家的基因缺失过敏体质，就绝望的去了国外，我只能在男保姆的照顾下长大。”
    夏初身形一顿，在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疼。
    罗煜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体质和成长经历。
    原来，他从小没有母亲的照顾，是在男保姆的看护下长大的。
    “我从出生就开始按照家庭医生的要求泡药澡，做各种新研制出来的抗过敏药的试验品，按照罗家的训练一点一点抗议体内的过敏源，到十六岁的时候，顾家才研制出专门针对我体质的抗过敏药，我才能正常到学校上学，才能让女人在我身边一米之外自由活动而发生过敏。”
    原来某冰块从小连母亲的抱抱都没有。
    她虽然被抱错，刘晓云虽然对她不好，可刘晓云和原来的养父肯定是呵护着她长大的。
    “我从小就被告诫，我是罗家的唯一的必须生下继承人的人选，我的基因缺陷造成的过敏体质并不是绝对的，实际上还有很少的女人能接近我而不会激发我过敏，他们告知我，如果遇到这样的女人就可以选择她作为生育下一代继承人的妻子，如果我二十五岁以后还没有遇到，家族会为我寻找合适的女人给家族生育下一代继承人。”
    某冰块的背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都现在这样的社会了，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
    真的是匪夷所思，没有情和爱，就只是选择一个女人生育一个继承人？
    把某冰块当做了生育的机器。
    “云瑶，张芸，柳珊，都是家族给我选出来的人选，云瑶是帮我做过敏试验的女孩，做了八年，我同她只是合作的朋友。”
    这是罗煜第一次说云瑶和他的真正关系：“我考上北大，云瑶也在家族的安排下上了北大，为了拒绝那些追我的女生，我请云瑶做我的假女朋友，为我挡了很多麻烦，我同她之间是有合作协议的，这是顾许见证过的合约。”
    罗煜从资料里找出了一份合作协议，慢慢地翻开，夏初看到清了上面的文字。
    二十万。
    做罗煜的挡箭牌年收入二十万，双方任何一方违约，罚十万后永无瓜葛。
    签字方是云瑶和罗奶奶。
    显而易见，这是罗家为避免罗煜遭受意外对他的保护措施。
    “我从小在孤独和一次又一次的试验中长大，没有母亲的关怀，奶奶在十岁之前也只能同我保持距离交流，我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一个人终老一生，绝不让让我生育无辜的后代，再重复我这样的人生。”
    罗煜继续说着，偏过头去，看向窗外：“可能你会问我，既然我们罗家人有基因缺失造成的过敏体质，为什么还执意要让我们这类人生育罗家后代？”
    是啊？
    夏初也正有这样的疑问。
    “这是罗家的秘密，我十六岁以后，并不知道世界上的人有聪明和愚笨一说，十六岁以后，我进入学校同大家一起学习，我发现，因为基因缺失造成过敏体质的罗家人，除了那个缺点之外，其他方面都是天才。”
    都是天才？
    “智商超过一百八的天才，无论做什么，都会超越其他人穷其一生所学，而且，罗家是为国家服务的，国家需要这样的天才来掌控很多东西。”
    罗煜解释完之后，气氛就安静且凝重了。
    这就是罗家的秘密，也是罗煜身上的秘密。
    明明知道这样生育下的罗家下一代会继承缺陷的基因，成为国民体质，却执着于生育下一代，目的只有一个，为国家所用。
    夏初冰雪聪明，了解到了这一切。
    坐在她对面的罗煜眼眸极深极深：“小初，如果你接受这样的我，你以后生育的孩子会遭受我这样的成长折磨，甚至，你可能都不能抱他，亲他，参与他的成长，你明白这一切后，还愿意吗？”
    夏初很清楚罗煜这样问她，意味着什么。
    如果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将会共度一生。
    如果不能，他们将会成为彼此的生命的过客。
    就这么简单吗？
    夏初抬起墨玉眼，看向了罗煜的黑眸。
    黑眸深邃，让夏初的心脏一颤。
    某人着向她的目光，极其认真，像极了等待宣判！
    为了服务于国家的特殊需要，罗家有罗家的发展方式，罗煜只是罗家发展历史上的一块基石。
    他想挣扎，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孤独一生，可罗家不准许。
    他自己遇到了能同他共处的女孩，可是生育孩子后又有可能亲眼看到孩子重温他的成长痛苦。
    他应该早就打算到最危险的地方战斗，能结束生命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否则的话，凭着他的智商，他的背景，他的家族，他对国家的贡献，他应该过着高不可攀的生活，根本不需要到西南边境缉毒，到大西北冰雪中完成任务，更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到中非，到中东参与撤侨。
    他时时刻刻准备为了国家牺牲自己的生命。
    他甚至不能自杀。
    像罗煜这样的人，这样的生命，完全颠覆了夏初对人生的认知。
    这样的罗煜，让人忍不住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