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里的主人应当是个格调高雅之人,只是不知自己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轻轻推开门,向外看去,景色诱人,风光无限好。
连绵起伏的坡岭,布满青翠欲滴的树木,一改冬日的稀疏,密密实实的青绿,让人心颇为宁静。
树木稀疏的山岭,草色葳蕤,野卉满坡,山花烂漫,无处不在,整个岭脉成为花的海洋。远远看去,中间有一缕清泉,颠簸蜿蜒地流淌,清澈的水还发出清冷的响音。
如此山花烂漫,芳香四溢的空山幽谷,有着让人不能忽视的绚烂春光,有着尘世烟火里所不能企及的美景,让人久久不能离去,想要一辈子居住于此地。
流连忘返,同高山流水为伴,晨起听花开的声音,鸟鸣的声音,日子不知该有多悠闲。
可惜也只能想想罢了。
再向前走,便有一碧潭,深千尺,绿水悠悠。
谭中倒映着高空中的一朵白云,不用抬头,也可以看清楚它的一举一动。
那一朵白云,在水中随意舒卷,随风来去自如,却是没有人可以抓得住。
只是,自己所看到的,也不过是白云在水中的倒影罢了。
看似同天上的一模一样,可是只需要一粒小石子,一阵微风,都能使平静的谭面荡起涟漪,而那自由自在的云自然就碎了。
季锦筠蹲下,拾起一粒小石子,扔进水里,云就这样碎了。
石子落水是发出响声,而后又恢复静阑,偶尔一只不知名的鸟儿扑棱棱从树上飞起,转眼便消失在树影摇动的山石间。
自己居然睡了半天,不过看到这些景色,她大概已经猜到了是夜飞尘给她的惊喜。
季锦筠恍惚间,只觉得自己是在梦中一般,如此人间仙境,恐怕只应在梦中。
或许,梦醒了,一切便了无痕,除了偶尔回想起来,只怕是此生再难得见。
若这是一场梦,只愿可以做得久一些。
忽有箫声从不远处传来。
箫声悠悠,绵延悠长,如泣如诉,似夜晚天边的那一轮残月在哭泣,感慨这世间悲欢离合,聚少离多。
又似秋风在呜咽,盛衰枯荣,一年一季,西风到来,萧瑟不已,这个繁花似锦的人间也染上了一层荒凉。
孤寂中含着几许忧郁。
凄凉中透着几分深情。
同这万紫千红的“春日”完全不相配,于满心欢喜中生生生出一种枯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之感。
循着箫声的来源,季锦筠缓缓走过去。
大约走了一百步,入眼处便是一处亭子,布置极其简单,却又极其优雅。
最引人目光的并非那周围的景色和布置,而是那亭子的名字和亭子中的男子。
如梦亭。
如梦,如梦,如梦如幻,醒来也只是大梦一场。
优雅而寂寞的公子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将手中的箫轻轻放下,在恍惚朦胧的衣香鬓影间轻轻端起琉离杯,徐徐饮下一口,再抬眼看向季锦筠时,目光里却是无穷的落寞,随之又是轻轻一笑。
季锦筠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样的公子更适合夜晚。
这是她的公子,她的风篱落,她的那个清冷的风篱落。
若是在夜晚,此时,天上,应当是一轮静静的圆月照临人间。
梦影星尘,看得不太真实,却又显得柔情似水,生如夏花,却又冷月千山。
饶是自诩镇定的季锦筠,也不得不生出一种错觉:恐怕这世间再无一人可以将一袭白衣穿得这般尊贵典雅,让人惊为天人。
季锦筠在打量风篱落时,风篱落也在打量着季锦筠。
少女安静轻盈,温文尔雅,秉性柔和,面上淡淡的笑,却是神情疏散,让人看不透。
四目相对间,只见她嫣然一笑,这一笑,点染了整个春天,故而让夜飞尘对这个春天刻骨铭心,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一笑,如美玉生晕,若异花初胎,似新雪堆树,美得让人震撼。
不施粉黛,天生丽质,玉质天香,如一块纯洁无暇的美玉。
她就那样静静伫立在那里,小鹿般乌黑的眸子顾盼流转,风篱落的心一下子冰清玉净。
天地在他的眼里,除了她,还是只有她。
她的美,如一轮皎皎明月,光华清亮。
她的美,又似一枚羊脂美玉,温润含蓄。
风篱落:人生恍若只如初见,只需要一眼,就已经是万年。
季锦筠: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醒了?”短短两个字,却是毫无波澜,平静似水,却又温润如玉,透露出语气里的关心。
“多谢公子带小女子来如此人间仙境,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还有此处是?既然能够安然无恙站在公子面前,自然不可能在梦中。”季锦筠故意装作不认识风篱落的样子,这回答一方面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另一方面却又以一种诙谐的口吻拉进两个人的距离。
可是夜飞尘同时也在配合着季锦筠,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遇见的那一刻。
“公子乃是此处主人,此处自然属公子一人所有。”风篱落悠然一笑,给出的回答同样让人哭笑不得。
“锦筠请坐,来品品本公子近日新得美酒,方才不辜负了这醉人的春光。”风篱落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声音没有一点儿波动,却是不让人反感。
季锦筠亦是没有推辞,而是缓缓走进亭子,在风篱落对面大方坐下。
天生丽质,风华倾城的女子纤纤玉手轻轻拿起琉离杯,同风篱落举杯相对。
季锦筠没有直接入口,而是先闻了一下味道,清香甘甜,没有丝毫辛辣,倒是新奇的一种酒,只怕是自己酿制的果酒,却又不知如何去除了辛辣之味。
入口之后,甘甜绵长,就像是夏日里吹拂而过的一缕清风,却又像是冬雪飘落梅花之上的清冷,让人体味冰火两重天,却又是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太过。
少一分,则缺少一份韵味。
如此美酒佳酿,只怕一般心性之人没办法酿好,却又是深谙此道。
如此恰到好处,风篱落,果然还是最适合这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