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婳的保镖人数比对方少,眼看已经落入下风,她心下发颤。
可就在此时,却突然冒出几个身手矫健的人影,像是为了救她而出现。
原本的两方对峙,现如今变成了三方交手。
秦婳虽然认不出营救的人是谁,但能够从他们的行动中明显断定是来帮助自己的。
或许是……陈遇南的人?
秦婳心下不定,但打算趁此机会借机挣扎逃脱。
然而她力气完全不及挟持她的人,对方用手刀将她劈晕。
秦婳大脑里头嗡的响了一下,旋即便晕了过去……
……
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一台房车上。
房车还在行驶中,而且车速很快,风驰电掣。
她后脖颈生疼,忍不住伸手去揉,然而越揉却觉得越疼,不由得龇牙咧嘴。
房车内有几个男人,每个都高大挺拔,但每个都很脸生。
秦婳昏倒之前最本能的判断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她。
所以才会在她临危受困时,及时冲出来营救。
而会在暗中保护她的人,除了陈遇南,就只有裴晋阳了。
她之前以为是陈遇南。
但自己醒来后,却发现房车内的男人不约而同沉默不言,也没有人主动开口关心她是否受伤。
如果是陈遇南派来帮她的人,不该是这种态度。
那么……也就只有身份尴尬且与她对立的裴晋阳了。
秦婳盯着那个明显为首的男人。
他身手极好,应该是特种兵出身,秦婳昏迷之前曾看到他出手。
即便没人开口,她也能通过气场断定这个男人一定是为首之人。
秦婳猜不透裴晋阳此时此刻对自己的心态,心里便带着几分警惕。
她直视那个男人,沉声问:“是裴晋阳派你们来的?”
男人目光凛冽,而且非常冷淡。
直视抬起视线扫了她一瞬,很快便转开,对她不甚在意似的。
这眼神……如此坚毅深邃。
秦婳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但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这是一群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男人,而且他们一个个出手狠辣,武力值很高,如果他们意图伤害她,她根本没有逃脱的希望。
他们的态度过分冷淡,近乎诡异,秦婳本应该害怕。
但不知为什么……她不仅不怕,而且满心猜疑。
对方不理睬,但她依旧凝神静气,板着脸道:“既然救了我,为什么不愿意表露身份?你们出手相救,应该知道对方八成是我的仇人,说不定……是闻外长千金闻雅派来的人,人人都知道闻雅是裴晋阳的太太,寻常人没有愿意与闻雅为敌的。除了裴晋阳会暗中救人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
她喋喋不休,其实并不是内心真的笃定是裴晋阳的人。
裴晋阳身边的保镖,她多半见过,就算没见过,也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因为多是程风训练出来的人。
程风她不能更熟悉了,这个男人训练出来的下属,身上都会带着类似的气场和行事习惯。
秦婳从起初的怀疑,逐渐到愈发疑心对方的身份。
因为她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察觉出任何程风的痕迹。
也或许是……她判断有误。
她喋喋不休,是希望激起对方的驳斥。
然后她说了半晌,对方也全无回应。
这些人不愿意出声,却没有任何伤害她的打算。
秦婳笃定他们不愿开口本就是为了避免暴露身份。
于是秦婳大胆上前,她起身直接坐到那个头目身侧,甚至伸手拽他的胳膊。
“喂,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既然救了人,为什么不能表明身份?!”
她刚动手,对面就有人铁青着脸上来制止她。
秦婳看着对面男人凌厉凶狠的眼神,挑衅道:“你家主子或许是个哑巴,不如你来告诉我?”
对方脸色一沉,似乎动了怒,抬手就要将秦婳揪起来。
秦婳挣扎,最终被那为首的男人制止。
发怒的男人脸色阴狠,一字一句道:“主人受了伤,你这女人眼瞎吗?”
秦婳一惊,立刻低头去看。
才发现她方才扯男人的胳膊,而他上臂终究确实受了伤,或许是子弹擦伤?看上去不算太严重,但有见血。
秦婳心里更茫然了。
这个为首的男人一直没有开口。
但他的下属说话口音非常别扭,基本上就是不太会说国语的人强行说国语的感觉。
秦婳定睛细看,对方看起来也不是西方人,心下的猜测顿时没有了方向。
既然一时半刻套不出真话来,秦婳准备转变方向。
她故作紧张,惊讶道:“他一声不吭,我怎么会发现他受了伤,而且……既然他受了伤,为什么不处理伤口?”
秦婳是明知故问,不急着处理伤口,肯定是因为伤口不是太严重,属于皮外伤,加上房车一直高速移动,不算是非常平稳,所以才暂且没有处理。
她露出焦急的表情,目光四下流转:“药箱呢?车上没有备用药箱么,伤口要尽快处理才能避免感染。否则就算是小伤,感染了也会要命的。”
对方似乎是观察了一下他主子的态度,见主子没有驳斥的意思。
便默许秦婳去找药箱。
还真的被秦婳找到了。
她打开药箱,取了消毒酒精喷雾出来。
然后她笑了笑,“你好歹把这只袖子脱掉吧,不然我怎么给你包扎?”
男人的脸色紧绷,看上去非常严肃,而且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
他越是这样,秦婳就越觉得这个人在掩饰什么。
而且掩饰的秘密,一定跟她有什么关联。
她带着探究的心情,却愈发显得坦然。
“快点脱呀,只是让你脱一直袖子而已,又不是脱裤子。你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害臊的吗?”
男人虽然僵持了片刻,但最终还是脱掉了袖子。
秦婳帮他消毒,伤口果然不深,但是看着也挺难受的。
尤其秦婳没什么经验,下手可能也有点笨拙。
折腾了半天,总算是包扎好了。
她也算松了一口气,“终于好了,虽然我技术不行,但至少消毒过,擦了止血的药,我下手不稳,可能弄疼你了……不过,我是看你这车上都是男人,怎么也没有女人细心,是吧?”
秦婳的语气看似正经,但却莫名带着一股调戏男人的意味。
正当她有些丧气,觉得男人多半不会回应她时。
手腕却突然被拧住了。
男人虽受了伤,可力气还是很大,捏得秦婳手腕生疼。
顿时眉头紧锁。
“你以为是闻雅要杀你?”
秦婳一愣,“难道不是?”
男人面无表情,但语气似乎有些生气:“是闻晟的老婆,你私下和闻晟见面,而且越来越频繁,闻雅尚且摸不透你想做什么,闻晟的老婆却容不得你了,秦婳,你到底为什么要接近闻晟?”
秦婳听得有些心惊,但更多的是诧异。
这个男人……她明明不认识。
可是他却对自己近来的行动非常清楚,甚至听这语气,他大概连自己跟闻家这几个人的关系都了如指掌。
秦婳眉头紧锁,语气咄咄逼人:“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对方手上的力道加重,语气也更重:“轮不到你来质疑我的身份。我警告你,离闻晟远一点,无论你的目标是什么,都不要借机接近闻晟,否则不仅闻夫人容不下你,闻晟一旦察觉你的目的,也会第一时间将你灭口。”
秦婳心里很着急,她只想立刻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这是一张……
对她来说基本完全陌生的脸。
声音,也是陌生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强烈的好奇心。
总觉得这个人或许会跟自己有渊源。
她抽气呼痛:“好疼,你松手!你弄疼我了!”
男人脸色微变,像是触电一般将她的手腕松开。
秦婳垂下眼睑,用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的手腕。
不过数秒,她便逐渐抬高了视线,意味深长地盯着男人的脸。
男人面容严肃,起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被秦婳盯久了,他才略皱起眉头,似乎觉察出秦婳的异常。
秦婳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一字一顿道:“这位先生对我如此关心,想必其中定有渊源,为什么不愿透露身份,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就会越好奇。”
男人的手劲的确是有些大,但还没有大到让她很疼的地步。
秦婳方才夸张的反应本就是一种试探。
男人慌乱松手的样子仿佛真的很怕会伤到她。
秦婳的目光一动不动,紧紧地盯在男人脸上。
她不过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她心里……又渴望,又畏惧的答案。
男人最终也没有回答她。
他面色镇定,毫无波澜,“我不能透露身份,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没必要在与你无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我今日救你,是凑巧,也算你命大,但若再有下一回,只怕就没这么走运了。”
秦婳得不到答案,心里就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她不再盯着这个男人看。
语气显得轻蔑不屑,“你救我一命,我理应感激,但不知身份,便也没办法登门道谢或者给你任何实质报答。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图我回报。至于下回……若我跟你坦白说,闻雅也好,闻夫人也罢,无论谁针对我,想要我的命,我都不会放在心上。我接近闻晟自然有必要的目的,我不达目的永不罢休,但凡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阻止我。”
秦婳声线一落,男人也沉默着,许久都没有声音。
秦婳甚至不再看他,半晌才冷冷地道:“既然彼此没有深谈的必要,萍水相逢也不必多聊,不如找个合适的地方,放我下车吧。”
房车内拉着窗帘,外头本就是深夜,路灯也不算太亮。
秦婳抬手去掀窗帘,立刻便被男人抬手制止。
他目光深沉,语气中似乎透着几分威胁:“我最后重复一次,不要接近闻晟。”
秦婳与他四目相对,忽然扯开唇角,冷笑了一声。
“你的普通话很标准,应该是江城人吧。”
她又笑笑:“你的下属不像是a国人,口音奇怪,常用语言应该是外语。”
对方的脸色丝毫未变,似乎并没有因为秦婳的猜测而吃惊。
“这世上会无缘无故救我性命的人不多,陈遇南首先排除,他若反对我与闻晟打交道,自然会跟我谈。我起初怀疑你是裴晋阳的人,但也基本可以排除,裴晋阳的人,不是你们这种作风,而且他不养长期侨居在外的手下,没有必要。还有裴易,裴易如果知道我遇险,或许也会救我,但他一直避嫌,减少对我的关注,以免与他兄长生出嫌隙。”
秦婳幽幽地笑出声:“当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剩下的,即便最不可能,也是真相了。”
秦婳忽然伸手去摸男人的脸,“你是哥哥的人,是哥哥派你来看我的?”
男人的脸色总算有了些许变化。
而且周围的气氛似乎也变了。
说来也很奇怪。
在秦婳说完这番话之前。
房车内其他男人都没有开口,为首的男人也一言不发。
只有秦婳一个人在大放厥词。
等她话音落了,这些男人照样也没有说话。
可气氛就是变了。
明显变得不同。
变化越是诡异,秦婳越笃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医院里做的那个梦。
她梦见秦御了……
那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男人被她摸脸,脸色很僵,一动不动。
秦婳却也很快自觉收了手。
这张脸,一点都不熟悉。
虽然俊美,但透着一股冷峻的苍白。
一点也不像是她的秦御。
秦御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都是深深烙印进血骨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敢承认么。哥哥还活着么,我只想要一个真相,哥哥是否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他现在在哪儿?”
秦婳问得很轻易。
好似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并不走心。
可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个疑问她开口是多么沉重。
明知道是一个悲伤的问题。
得到的答案也多半是绝望。
但她还是问了。
男人面无表情,却终究是回答了她:“秦御死了,你亲眼见证过车子爆炸,火势汹涌,他不可能死而复生。”
秦婳的眼睛发酸。
突然特别的酸楚。
几乎酸疼得她睁不开眼。
她揉了揉眼睛,扯开唇角轻笑:“你这种回答,是变相承认你与秦御有关了,是么?”
男人没有否认。
秦婳忽然发怒,冲着他吼:“既然你是秦御的人,秦御去世四个多月了!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出现,之前干什么去了?我今天遇险,若是我安然无恙,你是不是永远也不打算出现?!”
她仿佛歇斯底里地发泄。
男人却十分平静,并无波澜。
秦婳持续发作:“你说话啊,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听不懂国语?!我问你,秦御死了这么久,你们在暗处,我在明处,你们应该时时刻刻看得到我的一举一动,这四个多月以来,我为秦氏不惜一切,几乎到了舍生忘死的地步,你们应该很明白我是为什么……包括我接触闻晟!我有且只有一个目的,永远都只有一个目的,我要为秦御复仇!你们为什么不早日出现,为什么?!”
可无论秦婳如何叫嚷嘶吼,对方都毫无反应。
这些男人就像是一尊又一尊毫无感情的木乃伊。
眼睁睁看着秦婳一个人崩溃。
只有秦婳是有情绪的。
这些人虽然活着,有喘息有脉搏,但如同机械一般。
秦婳心里有很多种怀疑,她甚至猜测这些人是不是秦御一早安排的雇佣兵。
方才救她的时候,他们人数不多,总共就四五个人,挟持她的人却至少有十五个,连她最精干的保镖都不是对手。
有这样的身手,最优先猜测的是特种兵退伍。
但这些人的口音,让秦婳往雇佣兵的方向猜测。
她叫喊发泄累了。
知道根本没有人会给她回应。
她便平复情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你不愿回答这些。好,那我问别的。第一,秦御是否一早预测到自己可能会出事,所以安排了你们。第二,肖森是否也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男人俊美的脸上仍是没有波澜,秦婳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胳膊。
他总算勉强点了头,表示默认。
……
秦婳突然红了眼睛,落下泪来。
她带着哭腔摇晃男人的胳膊,“哥哥可否留下什么话给我?如果他事先预感到自己的会出事,应该留下嘱托,哪怕只有一句话都好……”
男人看着她,忽然道:“不要替他复仇,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忘了他,忘了世上有过一个叫秦御的人。这就是秦御留给你的话。”
秦婳忽然板下脸,嘴里咒骂了一声:“人渣!”
“我好歹跟过他,又叫他哥哥叫了十多年,明知道我不可能忘记他,却还要留下这种话……真是渣,渣透了!混蛋!”
秦婳用手背摸了下眼泪。
忽然又笑起来,“罢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你是秦御留下的人,不管你们在做什么,总归不是我的敌人。你好歹告诉我,你叫什么?”
“……”
“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迟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