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离开虽然悄无声息,但连一些生活用品都带走了,更是带走了这个季节会穿到的大部分衣物。
陈家唯一的少爷离家出走,想要低调,也不现实。
陈遇南自然很快就得知这个情况,但他的态度还算是淡定。
他先是跟陈慕的心理医生交谈了一下,医生表示陈慕之前的情况现在已经没有出现过,若说陈慕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其实并不至于,他只是因为年轻,加上过往人生几乎没什么波折,所以才会一度出现抑郁的相关症状,但是经过治疗,再包括他自己的调节,陈慕的可逆商并不低,有些事情他接受现实,也就不会再用极端的方式来伤害自己了。
对于陈慕的离开,心理医生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干涉。
毕竟陈慕已经是个成年的男生,他自己独立生活,顶多是没有办法像在陈家这样备受呵护,却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既然他选择离开,也许是为了更平静地生活,暂且不去打扰他,也许对陈慕和家人都会更好。
陈遇南便对秦婳道,既然是他自己要搬走的,家里也没有任何排斥他的意思,便由着他去吧,说不定他在这期间会交往新的女朋友,如果一起同居,生活乃至心里状态都会变化很多。
秦婳其实看得出,陈遇南心里是担忧的。
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怎么会不心疼。
但秦婳什么都没说,只是默许。
不过通过陈慕的反应,再加上秦婳那天晚上异常的状态。
陈遇南心里也多少有猜测。
那天晚上他晚归,秦婳和陈慕应该是起了冲突。
他本想追问秦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最后没有问出口。
秦婳沉默,而陈慕搬走,这样的情况,多半是陈慕理亏。
陈遇南也不想多问了。
…………
毕竟是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秦婳也并非小肚鸡肠之人。
过了几天,她自然就淡忘这件事,不想让不愉快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心里太久。
秦婳专注于对付闻家,除了日常工作之外,便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研究有关闻晟的一切。
从前她只是粗略了解了闻晟的过往,知道闻晟大致经历过几个阶段。
但现在她有机会直接与闻晟接触,甚至可能有更深一步的进展。
她便想要将这个老男人了解透彻,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恨不能钻透他的心思。
之后,秦婳与闻晟接触了两次。
第一次是闻晟在午后的时间约她喝茶,聊的大多是生意之事,停留的时间不算长,闻晟很快就以接下去还有公务为由离席。
第二次,闻晟约的是晚餐。
按照社交礼仪来说,晚餐是正餐,规格自然正式许多,意义也有很大不同。
秦婳心里也提防,甚至准备了一瓶防狼喷雾在包里,还暗藏了利器,但是最终并没有派上用场。
闻晟虽然本质上不过也就是个中年油腻的老男人,对秦婳这样娇嫩欲滴的小美人无法克制自己的猎奇心。
但是他表面功夫做得极好,不仅绅士儒雅,而且谈话的内容也都是十分风雅有趣的。
这一次晚餐,他没在着重与秦婳谈论生意上的事,而是聊了些文学艺术,视觉审美,甚至……还跟秦婳聊起自己年轻的事。
男人说起自己过往经历,年轻时的坎坷或意气风发,秦婳当然要捧场。
但仅仅是表现崇拜或仰慕,这还远远不够。
闻晟这样的身份,虽然他是个老男人,可妄图攀附他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
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吹捧男人,夸耀他,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
闻晟一定见多了,一味如此,未免显得太过客套虚伪。
秦婳不仅表现出对他年轻时的经历啧啧称奇,而且还感慨般说起了自己童年的经历。
乔湘一心攀附权贵,一度攀上蒋信之,应该是她的人生巅峰的。
但是她和蒋信之这一段,秦婳却并没有参与,因为那时她还没出生。
但在秦婳三四岁以后,记忆清晰的那些年,乔湘也带着她辗转于一个又一个的男人,这些人,秦婳能记住不少。
关于乔湘的风流艳史,其实江城的上流圈内传闻很多,但也很片面,最常听见的,其实也就是那么几个说烂了的故事。
秦婳却依然可以对闻晟娓娓道来,因为只有她和乔湘,是亲身经历过的。
何况秦婳并没有着重讲述乔湘和那些男人的故事,更多的是讲述自己,年幼的自己如何忐忑,畏惧,委屈求全,颠沛流离。
故事说得差不多了,秦婳眼眶略有些泛红。
但却一点都不假,看在闻晟眼中。
她简直就是一只活脱脱的娇弱白兔。
闻晟第一次摸了她的手,拍了拍。
秦婳没有躲,只是用仰慕长辈的眼神望着他。
闻晟对她这种眼神显然很受用。
蓄意勾引他,或者见势就往上爬的女人,他见过太多了。
可秦婳却仿佛只是将他当做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毫无防范之心,而且眼里没有任何欲望或利益的颜色。
秦婳笑了笑,略带自嘲的口吻道:“闻外长应该最看不起我母亲这种女人吧。我也能理解,虽然当年无数的权贵看似迷恋她,但我心里明白,权贵们只是将她当做玩物,她那样的女人,也注定只配做男人的玩物而已。小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只是唯独盼望可以不要再搬家,盼着妈妈能够找一个男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哪怕他不是那么富裕,甚至无权无势都好。”
“但是到了一定年纪,大概是十二三岁吧,女孩子进入青春期,很快就会懂事了,大人的事,没什么是小女孩看不通透的。我渐渐地会开始害怕,因为人人都说我与乔湘生得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很多人甚至说,我长大后,一定会胜过她的美貌。越是如此,我就越害怕,我怕我注定会跟乔湘选择同样的人生,我害怕自己的未来也和她一样,漂泊不定,命如草芥。但越是害怕,我就越发像她,所以我心里也厌恶她,排斥她。”
闻晟摸着她的手,并没有多动一下,就好像只是安抚宽慰着一个自己的晚辈。
他笑了笑,“你那时终究还小,让你承受那么多压力,确实是委屈你了。”
秦婳却摇了摇头:“委屈?我如今反倒不觉得委屈了。因为我发现有些东西真的是注定好了的,都是命。我从前害怕的事,其实根本没有选择,我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终究还是走上了乔湘的老路。”
她说出这番话时,语气是很沮丧的。
但是眼睛里却很坚韧,没有任何软弱的成分。
秦婳的灵动和聪慧愈发吸引闻晟。
他甚至开始明白,为什么自己眼高于顶的女婿……也会为了这样一个看似花瓶般的女人如痴如醉。
闻晟道:“别胡说,乔湘当年的确是交际花,你却不是。你生在秦家,身家清白,怎么能与乔湘同类而语。何况,你也比她聪明许多,你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女人,秦婳,你该知道知道自己是多么有本事。”
秦婳抿着嘴偷乐,有些娇羞地嗔道:“闻外长这是在取笑我呢,我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我这些本事啊,糊弄糊弄外头那些蠢货也就罢了,都是为了秦氏。在闻外长这样睿智的大人物面前,我什么都不是。”
闻晟笑容可掬,简直是被秦婳哄得笑开了花。
他捏了捏秦婳的脸:“你呀,还真是个鬼机灵的小东西,不过未免也太谦逊了些。你是有本事的,何况,这世道也不再需要空有美貌没有才干的女人,你现在还年轻,若是好好培养,将来大有出息,不会在小雅之下。”
秦婳心里把握着分寸。
有些事,得循序渐进,点到即止,进展太快,不仅她自己损失,而且对于掌控男人的心理也有害无利。
她笑了笑,“闻外长真的过誉了,我哪能与闻雅相比,闻雅是您的千金,血统尊贵,遗传基因都比常人优秀得多,实在没什么可比性。”
闻晟显然兴致勃勃,还想与她一直深聊下去。
秦婳却接了通电话,然后十分歉疚地道:“不好意思哦,闻外长,公司有急事,我得赶去处理。今天时间也不早了,闻外长也早些回府吧,免得夫人记挂。”
她没做过多停留,不等闻晟反应过来挽留,立刻就撤了。
…………
秦婳匆匆乘电梯下地库。
其实与她通电话的不过是司机。
她一早就与司机敲定了时间,到点就打电话。
但上车后,才发现陈遇南也坐在后座。
秦婳笑意盈盈,“怎么,陈先生今晚这么清闲,亲自来接我回家?”
陈遇南目光凌厉,仔仔细细将她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却仍是不太放心似的。
秦婳哭笑不得:“你干嘛呀?”
陈遇南伸手便将她捞进怀里,摁在自己胸口处,牢牢抱着。
“你老实告诉我,闻晟那老东西有没有占你便宜?”
秦婳噗嗤一声笑了:“什么算是占便宜啊?闻晟好歹是个外长,多少女人巴不得跟他有点什么关系呢,我比他女儿年纪还小,而且也不太熟,这才见了三回,他能占我什么便宜?”
她喋喋不休,却被男人捏住两腮,骤然吻了上去。
秦婳的唇被他封死,缱绻纠缠。
末了,陈遇南有些的语气死不加掩饰的郁闷:“男人发起情来,哪会顾及年龄差距,你不知道在所有老男人心里,都恨不能当自己还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么?”
秦婳忍不住发笑,探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哟,这么说来,陈先生果真是很了解你们“老”男人的心思哦。”
陈遇南板着脸,捏她的脸,“你越是含糊其辞地解释,我越觉得不安。算了,下回不准去了。你亲自接触闻晟,虽然是个可乘之机,但是风险太大了,如果真出事怎么办?”
秦婳见他是真担心自己,心里虽然觉得好笑,但也着实是有一股暖意涌上来。
她垂下脑袋,轻轻依偎在他肩头,“别这样嘛,我又不是无知少女,我会保护好自己。何况,闻晟没胆子乱来,他不担心我仙人跳么?这种事,得你情我愿才皆大欢喜。他若是敢逼我,不难想象会有什么后果。堂堂外长,怎么敢曝出性丑闻,更何况,我和裴晋阳是什么关系,他不会心里没数。”
陈遇南听了她这话,沉着脸,半晌没有出声。
他大概是在思索这番话的合理性,秦婳也就不吵他。
半晌后,他沉声道:“你真觉得闻晟其人,不会做更大胆的事么?”
秦婳道:“这么说吧,也不能说他不敢,他身份摆在那儿,自是没什么不敢的。但我觉得他没这种兴趣,闻晟目前是真没对我明确表露什么,谈话的内容也很单纯。我觉得,与其说他对我的兴趣是与我上床,不如说……他其实更需要享受这个你来我往的过程,作为他空虚心灵的消遣。”
陈遇南的面色略显深沉,半晌都没出声,大概是在沉思。
秦婳的分析,他并非完全不认同。
但即便认同,也不代表可以全无担忧。
可如果他开口逼迫秦婳放弃这个机遇,秦婳大概不愿意听话,而他客观来讲也会觉得惋惜。
陈遇南尚算平静,他抚了抚秦婳的头发,声线温和地道:“我知道你有自保的能力,你想做什么,或者用何种方式去做,我都应该无条件支持你。但我希望你在行事过程中时刻都不要忘记自己是为什么而做,别为了一时的好处,牺牲更重要的东西。”
秦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
秦婳与闻晟的发展不算快,而闻晟也没有任何心急的意思,不过是你来我往,不疾不徐。
但闻晟私下与秦婳见面几次的消息,不知从何种途径,传入了桃初耳中。
桃初得到如此劲爆的料,自然按捺不住。
她觉得此事简直搞笑到了极点。
原本是闻雅流产,却找不到证据对付秦婳,裴晋阳又总是拖延不肯出手,她才去找自己的亲爹解决问题。
没成想闻晟不仅没收拾秦婳,似乎还跟她……勾搭上了。
这么刺激的一场好戏,桃初自然要尽快分享给闻雅。
闻雅从桃初口中得知这个情况。
一开始便是不信的。
她斩钉截铁道:“我父亲从来都不是好色之徒,区区一个秦婳,怎么可能?”
桃初也不敢说得太笃定,便面上是把这话往回收,暗地里却煽风点火。
“太太自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亲生父亲的,我与闻外长并不熟,您若是笃定,便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只是……闻外长私下和秦婳会面好几次,这绝对是实情,若不是男女方面的关联……闻外长怕是真的有打算和秦婳合作的兴趣,这个,我就更不清楚了,太太不放心的话,不如直接去问问闻外长?”
闻雅的脸色铁青,看起来就很暴躁。
她一直以来习惯戴着面具示人,总是温雅高贵的模样。
但自从流产,她情绪本就从来没有恢复好,而且一直焦灼地催促医生对症下药,不惜一切代价为她调理身体,并且希望尽快助孕。
怀孕这种事,实在是不适合心急的。
可闻雅服用的一些药,本就不适合长期服用。
是药三分毒,她长期服药,不少药物的副作用都会使人性情急躁,肝郁气滞,很容易动怒。
周围一些伺候的人,都渐渐发现闻雅性情大变,愈发不敢接近她,偶尔说话更是加着一万个小心。
但闻雅自己却并未觉察。
她气得拍了下桌子,一脸怒色:“我今晚就去问问父亲,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
这日入夜,大约夜间九点左右。
秦婳外出谈生意,刚结束了一场局,她回到车上,司机正欲驱车。
却突然冒出一群戴着黑色头套的匪徒,手持枪械,将秦婳挟持。
司机也同样被挟持,吓得不轻。
秦婳随行有六名保镖,但他们反应不够及时,还未冲上前,秦婳已经被拿枪抵着脑袋了。
保镖和匪徒便双方打斗,僵持不下。
危急关头,秦婳虽然也怕死,但还是逼着自己镇定。
匪徒除了拿枪挟持她,并没有寻找财物的迹象。
而且司机已经被劫持,如果是求财,她这台车也价值不菲。
很显然,并非是求财打劫。
她轻咳了一声,镇定道:“你们既不求财,不如直接说明情况,到底为什么要挟持我,目的何在,否则继续打斗下去,很快就会惊动警方,你们也讨不到好处。”
对方根本不予理会,秦婳心里有很多猜测。
最先怀疑的自然是闻雅。
她僵着脸,语气低沉:“是闻雅么,闻雅是想买我的命,还是如何?”
秦婳本意是借机分散对方的注意力,给自己争取逃命的机会。
但对方根本不理会她,戴着头套,连表情都看不到。
秦婳的保镖人数比对方少,眼看已经落入下风,她心下发颤。
可就在此时,却突然冒出几个身手矫健的人影,像是为了救她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