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雅知道自己已经动了胎气，本不该看任何可能会刺激到自己的东西。
    可女人，但凡是女人，有谁能扼制得住这股好奇心。
    闻雅挥了挥手，让助理先出去。
    助理明显不安：“太太，您……”
    秦婳笑着对陈遇南道：“我们两个女人聊点私密话题，你也先出去吧。”
    陈遇南的神色始终淡定自若，秦婳要他出去，他自然也就出去，并没有任何停留的兴趣。
    只是闻雅的助理显得非常不安，一直用提防的目光盯着秦婳。
    闻雅的脸色发白，这会儿已经不仅仅是因为被秦婳气的。
    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小腹阵阵绞痛。
    前几日有天夜里，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当时她甚是慌乱，立刻就叫医生过来做详尽的检查。
    但医生的意思似乎是……认为这种情况也属于孕初期的正常反应，只是每个孕妇因为个体的差异，表现出来的状态都会各不相同。
    腹部轻微不适也是正常的，未必会导致流产。
    有了医生上次的安抚，闻雅这会儿心里还不至于慌乱。
    她对助理道：“你先去外面等，我几分钟就出来。”
    助理却眉头紧锁：“太太，这个女人明显对您居心不良，我怕她……”
    秦婳故作夸张，惊叹道：“你这小姑娘家家，胡思乱想什么呢，这可是在公司里，还是董事会的会议室，我跟你家太太私底下聊两句罢了，难不成我还能推她一把让她流产不成？要知道，这办公室里可处处都是监控，我还不想坐牢呢。闻雅，你招来的助理，都喜欢看宫斗连续剧吧？”
    闻雅被她讽刺，面子上大约有些挂不住。
    她再度对助理挥了挥手，沉着脸，不多说半个字。
    助理见她似乎有点迁怒自己，便也没法子，只得出去了，但是也不敢远走，就在门口候着。
    ……
    偌大的会议室内，就只剩下两个女人，因为空间着实是大，所以显得静悄悄的，气氛有些诡秘。
    秦婳轻笑了一声，“裴太太，这里，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咯。”
    闻雅有些烦躁似的，她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然后阴着脸，不耐烦地道：“你到底想给我看什么，别说废话了，赶紧拿出来。”
    秦婳笑眯眯地道，“稍安勿躁，让我找找嘛。”
    然后她便解锁手机，仿佛真的翻找起来。
    大概过了两分钟。
    闻雅极不耐烦，目光狐疑地望向她的手机，“你找到没有啊，秦婳，你不会是在玩儿什么幼稚无聊的把戏吧，我看你是越活越幼稚了！”
    秦婳此刻正站在她的座椅斜后方，低头沉默了几秒，忽而煞有介事地轻呼出声：“哎呀，瞧我这个脑袋，不在我这个手机里，我这是新手机，之前的手机……落在裴氏公馆了，太太若是方便的话，不如明天帮我带来吧？”
    时至此刻，闻雅总算意识到秦婳根本就是在耍她了。
    她自然恼怒，但是又觉得自己此刻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发火。
    于是便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旋即怒视着秦婳，一脸嫌恶道：“你是不是有病啊，玩这种小孩子把戏很有趣吗，我看你是智商有问题，回去记得吃点钙片补脑吧。”
    闻雅正欲起身离开。
    秦婳却从侧后方施力，趁着她刚抬起臀部的瞬间，掀翻她的椅子，将闻雅整个人掀翻在地。
    闻雅整个人几乎是向后栽倒。
    她本能地保护后脑，侧了下身，避免自己后脑着地。
    闻雅吓得正失声尖叫的空档，秦婳跑得比兔子还快，已经冲到门口去反锁了会议室的大门。
    闻雅侧着身子，大半个腹部着地。
    会议室并没有地毯，落地时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她本就腹痛，此刻更是痛得剧烈。
    秦婳的举动让她震惊无比。
    闻雅是再怎么也料不到，秦婳竟然有这样大的胆量。
    此时此刻就只有她与秦婳两人共处一室。
    若是她腹中这一胎出了任何差池，秦婳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背负嫌疑的。
    这种惊愕完全超乎了寻常。
    她盯着秦婳，嘴唇一张一合，“你，你这个……贱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雅大概是被腹痛扰乱了思绪。
    竟是停顿了几秒才想起大声呼救。
    “来人啊，救命，秦婳疯了，这个女人疯了！”
    因为是会议室，又是整个秦氏最为重要的董事局常规会议室。
    所以密闭性和隔音都是非常好的。
    闻雅也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于是抬高了声调，强忍着腹痛，声嘶力竭地呼救：“快点来人啊，救命啊，救救我！”
    秦婳上前了几步，旋即站定，然后抚掌大笑起来。
    这简直是她看过的最好笑的一出笑话了。
    闻雅的人设是一朵精明能干智商卓越的白莲花。
    可她在危急关头，俨然丧失了平日在人前的风度。
    而且反应能力……似乎也变得极其逊色，甚至还不如路边随便一个妇人。
    秦婳觉得很有趣。
    她一步又一步逼近，笑意盈盈地盯着闻雅。
    闻雅的声音撕裂颤抖，“秦婳，我劝你最好保持冷静，你若敢害我……你会坐牢的，这是犯法的，你公然害我，害我的孩子……你一定会坐牢的！”
    此刻守在门口的助理已经听见了动静，但是听得不是很清晰。
    她忙不迭跑到会议室大门口，伸手推门，然而却发现门根本就推不开。
    助理一下子彻底慌了神。
    而且脑子里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她只不过是坐下，玩儿了两分钟手机。
    短短两分钟而已，会议室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助理在门口拍门，力道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太太，您怎么了？太太，是不是秦婳她对你做什么了？！”
    助理在门外的声音不算小，可是传到里面，闻雅根本就听不清。
    也或许是因为闻雅太过心慌意乱。
    她肚子越来越疼，心率也急剧加速。
    秦婳脸上森森的笑意让她越来越恐惧。
    但是她不得不给自己喂定心丸。
    秦婳……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片子。
    她只是虚张声势，过过嘴瘾罢了。
    秦婳是不敢真正做什么的。
    闻雅仍是希望自己能够据理力争劝退秦婳。
    她深吸了一口气，严肃道：“秦婳，我知道你跟裴晋阳分手，这几日心情不佳，我可以念在晋阳的份上，原谅你今天的恶意之举，但你如果执意妄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晋阳更不会！”
    秦婳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抬高了下颌，目光朝向一处明显的摄像头，然后笑出声来，戏谑地冲着摄像头招了招手，“今日我便是在此处杀了你，又能留下什么证据？你是指的……这些摄像头么？”
    她笑得愈发残忍阴冷，“裴太太，要不要跟监控打个招呼呀？”
    闻雅的脸色瞬间灰白，像是被一层沉重肮脏的雾霾覆盖了。
    她看着秦婳，眼里满是陌生。
    甚至有一个瞬间心里生疑，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秦婳……
    秦婳立在闻雅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而后，忽然抬脚，尖细的高跟鞋狠狠踩在她的腹部——
    闻雅侧身挣扎，却被她接连踢了几下。
    闻雅暴怒，她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何曾有过任人欺凌的经历。
    但是她太痛了。
    剧烈的抽痛让她顾不得还击，只能侧着身子蜷缩着，试图护住自己的腹部。
    然而痛感却愈发强烈，就好像……就好像……
    闻雅甚至不敢想。
    难道真的会流产……
    是因为摔了一下，还是因为她本身就被气得动了胎气。
    可医生明明说过，这种情况也属于正常，未必会导致流产的。
    闻雅为了怀上这个孩子可谓焦头烂额。
    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这个孩子……
    她如果失去了这个孩子，该如何。
    还能再怀上么。
    以她的身体，还有机会再顺利受孕么。
    再者……
    秦婳口中那些难听而挑唆的话
    她虽然未必尽信。
    却也不可能全数忘掉。
    她心里终究是打着问号的。
    如果裴晋阳真的无心与她生子……那么，有了这一次的经验，裴晋阳必定会防备……她会不会再没机会怀上孩子了？
    各种焦灼的担忧全都充斥在她的大脑中，闻雅极尽崩溃。
    她忽然疯了一样强撑着起身，胡乱抓起桌上的东西砸向秦婳。
    秦婳身体灵活，自然轻易闪躲。
    秦婳一边躲，还笑得特别开心，“裴太太，你可悠着点，冷静啊，别伤了身子！”
    闻雅脸色青白，简直如同鬼魅一般。
    秦婳眯着眼，忽然瞥见她身下见血。
    闻雅还未显怀，穿的是裤装。
    而且是深灰色的裤子。
    所以血迹一开始不是非常醒目，而是积攒了一些之后，才渐渐有渗出来的迹象。
    秦婳知道大功告成，心里快感强烈，而且也不怕闻雅挣扎或逃跑了。
    闻雅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见红。
    她只是愤怒。
    所以歇斯底里地用手拿着东西打砸。
    秦婳频频闪躲。
    直至闻雅逼至面前，“你这个贱货，别以为你真能得逞，我告诉你，我和晋阳的孩子……生来就是有福气的，你休想动他的主意！”
    秦婳眯了眯眸，忽然抬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冷笑道：“你的孩子有福气，旁人就不配生孩子了么。闻雅，我本来没那么恨你，也不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更不想伤一个无辜未出世的孩子……可你是如何待我的？你明知道我跟裴晋阳不可能长久，也知道我跟他不过是交易，即便你未曾暗地里下毒手，我也不会让自己怀孕……你毁了我生育的希望，毁掉我未来为人妻为人母的愿望……只能用你肚子里无辜的儿子来赔偿了。”
    顺着秦婳恶毒的目光。
    闻雅也逐渐垂下头去。
    她发现自己灰色的西裤上已经有血迹。
    脑袋狠狠一晕，竟是连还手都放弃了。
    她疯了一样打开反锁的门冲出去。
    助理见她一身狼藉，惊呆了，连忙扶住她。
    “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闻雅声音凄厉地叫喊：“秦婳，是秦婳推倒我，使我流产！是她害我流产……”
    助理目光下移，这才发现血迹，脸色瞬间煞白，“天哪！太太，我们赶紧去医院。”
    助理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分钟竟然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
    尤其刚才秦婳怼她，嘲讽她是异想天开看多了宫斗连续剧。
    她自己心里也松懈了。
    没想到秦婳竟然真敢……
    真有这样撒气泼来不要命的女人。
    助理吓得也快疯了。
    忙不迭跑出去叫人喊救护车。
    闻雅本来被助理搀扶着，这么一来，她脚步虚软，竟是直接跌坐在地上，样子凄惨到了极点。
    她心里却还是抱着一线生机。
    也许……
    也许还有希望的。
    也许只是轻微见红。
    未必会失去孩子。
    只不过是摔了一下。
    不至于的……
    一定不至于……
    她看着秦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宣告着：“秦婳，我告诉你，如果我的孩子真的出了问题，我会让你偿命的……你休想有一天安生日子好过。”
    秦婳忽然露出害怕的表情，然后捂着脸，佯作要哭地抽了抽鼻子，“哇，裴太太您可别吓唬我，我胆儿小，你这样吓我，我会睡不着觉的。毕竟……你怀孕还没过头三个月，根本还不稳定，又出了这么多血，我瞧着呀，便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你的宝贝儿子了。我好怕怕的，你不会真要我给你儿子陪葬吧……”
    助理通知别人去叫救护车，然后立刻跑回来，却见到闻雅跌坐在地上，而且地上已经有些许的血迹。
    她惊叫一声，立刻把闻雅扶起来。
    “太太，我已经叫了救护车，马上就会到了，我先扶您坐电梯下楼吧。”
    闻雅脸色比灰土还难看，眼神更是瘆人。
    她哑着嗓子问：“报警了吗？”
    助理一怔，“报，报警……”
    闻雅气得像是吃了一口屎，“你是一头猪吗，快报警啊，是这个贱人推我，害我摔倒才会见血，赶紧报警，你也是证人！”
    助理连忙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报警。
    报警之后，她一边扶着闻雅，同时有些瑟缩地强撑着拦在秦婳面前：“秦婳，你动手伤人，害得太太流产，你休想逃走！”
    秦婳笑眯眯地望向闻雅，“喏，我的裴太太，我没骗你哦，你看，连你的助理都知道，你注定是要流产的，孩子早就已经挂了，才这么点日子，那孩子就是个胚胎，你也不必太伤心了，放轻松啊，反正都已经流了，紧张也没用哦。”
    助理被秦婳噎得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又加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颤巍巍地看着闻雅。
    闻雅的声音有气无力，听得出来是竭力强撑，“总之你跑也没用，我一定会让你陪葬的。”
    秦婳摊手：“我不跑哦，我干嘛要跑。你在我们秦氏的董事局会议室里撒泼，砸了好些东西，还把椅子都摔坏了，现在又把地板弄脏……这些都要理赔哦，等警察叔叔来了，我还得陪着他们收集下证据呢。”
    …………
    闻雅自然是失去了这个还未成人形的孩子。
    负责帮她清宫的医生也都很头疼。
    谁都知道这孩子身份尊贵，就这么没了，谁都怕担责任。
    闻雅虽然虚弱，但却一直清醒。
    她把专门伺候自己的医生全都叫来问话，询问他们自己流产的原因。
    此刻裴晋阳在场，闻家的家属在场，警察也都在场。
    医生回答很是谨慎：“太太刚怀孕的时候，身体状况其实是很稳定的，对胎儿的成长很有利，但是随后一段时间，太太有明显的不适症状，胃口不好，经常孕吐，再加上精神不济。太太的休息其实是很大的问题，因为失眠多梦，白天工作上又过度繁忙，所以……这一阵子以来我一直给太太用一些保胎的药物，希望能稳住情况。”
    闻雅听了他的回答，很不满意似的，她脸色僵硬，甚至有些凶狠，“你把话说清楚，前天晚上你还给我做过检查，当时我轻微腹痛，你告诉我不算异常，不用担心，更没有提及任何滑胎的迹象。”
    医生道：“当时确实没查出什么严重的问题，今天……太太摔倒，的确有可能成为刺激流产的重要因素。”
    闻雅抓住这句话，立刻盯死了正在做笔录的警察，“你们听见没有，听清楚了吧，我的身体虽然未必强健，但完全没有到随时会流产的程度。根本原因就是秦婳推倒我，她害我从那么高的椅子上摔下来，之后又用高跟鞋踢我的肚子，踩我！这才是导致我流产的直接原因，你们必须把秦婳抓起来，她这是蓄意伤害。”
    警察看了看闻雅，又转而看向裴晋阳，“额……裴先生，裴太太，不是我们不想抓人，而是眼下没有证据证明是秦婳推了你，这个……我们也没办法，只能进一步取证。”
    闻雅疯了一样掀开被子，尖叫了两声。
    “怎么可能没有证据！监控！会议室是有监控的！这些都是事实，怎么可能没有证据。如果监控没了，这不就更夸张了吗，明显是秦婳毁掉监控，这不是变相作证吗？！”
    另一个警察道：“裴太太，监控，是有的，秦氏集团已经配合调查把完整监控都交给我们警方了，但是……监控视频中并没有体现秦婳伤害过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