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本能地很认同裴晋阳此时此刻所说的每句话。
但是不得不承认。
她还是不大确定裴晋阳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番……临别赠言?
真是打定主意以后绝不再管她了?!
虽然……秦婳昨晚的情绪很激动。
甚至是悲愤。
她多么渴望裴晋阳可以放弃执念,同时也真的饶过她。
给她自由,成全她的选择。
对秦婳而言。
她是一早等待着三个月的结束,甚至是时时刻刻都在期盼着。
但是从昨晚到此时……几个小时都过去了。
秦婳的心情还是有明显变化的。
她忽然……有些慌。
面前这个男人昨晚还口口声声发誓绝不放她离开。
这么快……就变卦了么。
是因为……他也闹得厌倦了,腻了,不想再浪费自己的精力了吧。
秦婳发怔地看着他,暂时并未吭声。
裴晋阳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口气中竟是多了一层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这丫头……倒是听进去了没有?”
秦婳张了张口,喃喃地道:“我,我听进去了……”
男人蹙起眉头,显然不信似的:“若是听进去了,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秦婳咬了下唇,“我……我的打算昨天晚上都跟你说明白了……你不是,不同意么。”
裴晋阳轻笑了一声,“那你就说你态度不变,立场坚定就行了。怎么表情木木的,像是傻了似的。”
秦婳莫名遭他嘲讽,不由得噘嘴,“你……你才傻了呢。你昨晚的态度,完全不是这样啊,你还……你还威胁我,是你自己变化太快了吧,一天一个样,我这样的状况,只是因为反应不过来罢了。”
秦婳这说的也是实话。
她现在难得有机会跟裴晋阳说特别直白而且完全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的话了。
实在是因为她觉得眼下这情况,不说的直白一点更没法沟通了。
她还算是正常的,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裴晋阳的态度实在是……太让她震惊了。
坦白说。
昨天晚上那个样子的裴晋阳……虽然让她震惊又害怕。
哪怕仅仅是威胁。
哪怕她心里清楚裴晋阳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根本没必要做损害她而对他自己无益的事情。
他不是这种人,而且伤敌八千自损一万的做法,也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可是仅仅是听着他那种威胁……秦婳都觉得绝望。
她太害怕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她也害怕。
因为裴晋阳确实有这个能力。
如果他想逼死她,她必定会丧失生机。
力量悬殊,就是这么现实。
……
而眼下这个样子的裴晋阳,反倒是令秦婳错愕。
裴晋阳的回应始终显得很冷静。
“我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天上地下的区别。只不过是我昨晚在气头上,表达方式没那么理智,再加上我昨晚也重新理了理思路,现在的想法,也更契合你所期望的发展轨迹。”
秦婳越听越觉得一头雾水。
昨晚的裴晋阳是歇斯底里地强迫她。
此时此刻却是成全她支持她。
这怎么会一样?
秦婳僵着小脸,心里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只听裴晋阳一字一句,沉稳地解释道:“我今天说这些,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你要争秦氏的最高决策权,甚至你想要更多,我都不阻拦你,全凭你自己的本事,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当初我在水火中捞起秦氏,已经帮了你一回,至少就这个问题,你该感激我,若是没我,现在秦氏可能已经被银行拆分抵债了,你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考虑跟闻雅争权的问题。”
秦婳咽了下口水。
她虽然不想明着表达所谓的感恩……
但是心里是承认他这话没错的。
包括陈遇南目前手里所持有的股份,其实也都是当初趁着那个恰好的时机。
占了裴晋阳的便宜,才得手的。
如果裴晋阳没有大方出资收购超四成股份的魄力和财气,很难想象三个月后的秦氏是如何……
多半的可能要比现在更惨十倍百倍吧。
但是鉴于裴晋阳收购秦氏并不是出于什么友情帮助,他也是有目的的,而且他的妻子闻雅也从中获得好处。
秦婳心里还是酸酸的。
哪怕心里认可,嘴巴上也不会软。
当然,裴晋阳跟她讲这些,也不是希望她能够嘴甜听话。
他仍是继续讲正题:“但是此后,我的立场摆在这儿,夹在你和闻雅之间,我不能过度偏袒任何一方,哪怕我心里是想帮你的,面子也得给她留着,否则后果会更麻烦,我若是有麻烦了,你的日子更不好过。”
秦婳咬了咬唇。
这就无法衡量他说出这番话究竟是几分真几分假了。
虽然……
表面上听起来也没错。
但是若说这是他的借口,也的确是借口。
秦婳没插嘴。
只乖巧地听他继续。
“论公,我置身事外,但论私,我还是会时刻关注秦氏的情况,你就算是实力不如人,也不至于被逼得太惨,若是真的到了凄惨的地步,我会适当帮你。”
秦婳望着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口。
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或者是追问些什么。
可是有些话,她一时不知如何组织措辞。
照理来说,她平日也不是这样笨嘴拙舌的。
大概是因为他态度转变得略有些突然。
再加上……
她刚睡醒不久。
秦婳还是开了口,低声道:“你说的这些,我也认可,你的立场确实……有你的难处。我也没资格对你提什么要求,你若是能看开些,尊重我的选择,我也觉得轻松些……”
秦婳说了这句话,不知怎么竟觉得自己有些哽咽。
这话若说是发自真心吧,她也的确是真心的。
可是怎么说出来……觉得挺艰难的,竟有些违心的意味。
裴晋阳却道:“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只是同意你以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但是我没打算要放过你。”
“……”秦婳霎时呆滞住。
惊愕又无措地看着他。
她脑子总算是被各种突发情况刺激得转得快了些。
开口也算是伶俐。
“所以你的意思是,秦氏的问题,你置身事外,由我自己处理,秦氏本来也是秦家的家事,至于私人关系……你仍旧要我一直……”
秦婳有点说不下去。
裴晋阳的意思是,他不放过她,但是也不打算再继续帮她,顶多是保证她不至于被逼死。
这还真是……很划算啊。
秦婳有些赌气,她咬了咬唇,“我差点就误会了,还以为你突然良心发现,真的打算放过我了呢。果然,裴先生永远是占据上风的。又是阴险的政客,更是睿智的富商。你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吃亏半点儿的。这样一来,我倒是不觉得很意外了,这样的模式,论公论私你都占尽便宜,也不用再为我付出什么,果然是好算盘。”
裴晋阳的脸色始终平和镇定,没有半点波澜。
秦婳带着负气口吻说出来的话,也没有让他情绪起伏。
“你怎么说都行,我并不在乎。”
秦婳咬了咬唇,细声嘟囔着:“你既然作出决定,我也知道不能改变你,那么就这样吧,希望裴先生信守诺言,将来无论我做什么,请你不要指责我,甚至是站在道德高地上批判我。”
裴晋阳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我会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但你最好别太过分。任何事都有界限,我的底线一再为你放低,秦婳,你不傻,心里应当有数。”
秦婳还惦记着去上班,不想为了这件事跟他纠结太多时间。
她便含糊地应了声,“嗯,我有分寸。”
裴晋阳道:“还有,我先提醒你,别把高看自己的实力,也别轻视对方。你和姓陈的刚联手,他若是行事手段激进,短时间内,闻雅看起来或许会处在上风,但这只不过是表象,你不能轻敌。而且,无论做什么,最好温和克制一些,该做的事情可以做,该争的权也可以争,但是别做得太难看,给彼此都留个脸面,生意场上的事,你经验多了自然明白,日后还是要见的。”
秦婳虽然经验还不算是丰富,可基本的道理也是懂的。
裴晋阳这话说得不错,没什么太大问题,也并没有骗她。
对待生意上的敌人,的确应该留一线,起起伏伏的情况很多。
可是若是论具体的情况,还得到时候再具体分析了。
眼下,秦婳也没有要对闻雅留情的意思。
若是心慈手软,最先倒霉的应该是她自己。
但是秦婳没有明着反驳他。
只是点了点头。
裴晋阳道:“就这样吧,你先去梳洗,我也要准备出门了。”
…………
桃初昨晚跟骆家明玩“游戏”玩到深夜。
只不过睡了三个小时,就被闻雅的电话叫醒。
她没及时回复闻雅的邮件,被闻雅亲自打电话过来催了。
闻雅的声音听起来很阴沉,而且还透着几分沙哑,听起来就是通宵没睡的状态。
桃初忍不住在心底里嗤笑。
她一度还以为闻雅真有什么通天过人的本事,心里一直很怵她。
没想到……如今看起来也不过就这样吧。
被秦婳逼得连觉都睡不好。
她可还是个刚怀上不久的孕妇呢。
桃初甚至恶毒地想。
这样也挺好的。
闻雅和秦婳斗得你死我活,不管最后的赢家是谁,对她都没坏处。
即便是没有赢家,她们若是能够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那就更棒了。
桃初扯着唇角无声冷笑。
开口的嗓音却是温顺的:“太太,您别着急,我昨晚本来是想等着您发邮件给我,我先处理一下再睡的,但是我最近疲劳,昨晚实在是撑不住了,手里攥着手机就睡着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去办,您耐心等我半个小时吧。”
闻雅显得前所未有地心急。
是桃初之前很少见到的状态。
而且桃初明显能够感觉到,最近这阵子以来,闻雅是越来越沉不住气,越来越急躁了。
这其实也变相说明,闻雅之前低估了秦婳的本事。
而秦婳次次的反应都高于她的预料。
所以闻雅才会越来越心浮气躁。
这对于闻雅来说……其实并不是好事。
越是心浮气躁者,越容易被敌人钻空子占上风。
不过桃初懒得提点她,若是闻雅把自己玩儿垮了,她也乐见其成。
何况她现在本就特别烦闻雅。
闻雅简直是把她当自家的奴才来使唤。
天才刚亮就打扰她休息。
桃初收了线,着手去处理闻雅的安排。
联系那位黑客大佬,对方说这个不难,大概要四五十分钟就能弄好。
桃初交代清楚之后,也懒得自己再盯着。
她困得要死,只想补觉。
刚躺上床,睡得迷迷糊糊的男人便忽然缠上来。
骆家明方才睡得正香,两只胳膊滚烫有力。
他紧紧缠住桃初的腰身,哑着嗓子道:“这大清早的,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嗯?”
桃初自然警惕,她赔着笑,“是不是我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还不是闻雅么,闻雅这个女人……我是越来越烦她了,真把我当她的丫鬟了。”
桃初和闻雅背地里干的这件事,本来是应该尽可能背着骆家明,免得露出任何马脚。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闻雅肯定会时不时地找她,而她又经常跟骆家明私会。
一些情况下可以瞒着,但是不可能次次都瞒着。
若是每次都找借口,反而更令人生疑。
所以桃初故意用特别坦荡的口吻来说,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骆家明闷声笑,“你本来不就是裴晋阳的小丫鬟么。”
桃初瞪了他一眼,“就算裴晋阳是我的主子,我也只会把裴晋阳当主子,闻雅算个屁。裴晋阳对我有恩,这么多年来,他待我不薄,我能有今天,也全都仰仗他的厚爱他。他使唤我也好,利用我也好,哪怕是冷淡我,我都只能认,不能有任何怨言。可是闻雅算什么,还真把自己当裴家的女主人了,我虽然和秦婳一贯不和,但是坦白说吧,我现在更恶心闻雅。”
骆家明仍是闷笑了几声,语气玩味,“你还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玩得挺6,闻雅若是知道你背后这么看不起她,只怕会气死。”
桃初叹了口气,“别说她了,想起她就烦,我困死了,再睡一觉。”
她合上眼睛想睡,男人的手却钻入了她大腿之间。
“你还没说,她大清早找你什么事?”
桃初含糊道:“工作上的事,我不是跟你提过几次么,她自打跟裴爷成婚,就明里暗里挤兑我,夺我的权,我如今在裴氏都说不上话了,她就把我当她助理一样使唤,一些懒得自己亲手做的小事,全都丢给我,她就是故意打压我。”
桃初这会儿还是挺警惕的,丝毫不敢松懈。
好在她演技够好,骆家明应该没察觉什么,没再继续多问。
他的手开始不老实,哑着嗓子道:“你把我吵醒了,是不是得补偿补偿我。”
桃初浑身一阵电流涌过,“你……你住手!”
“偏不。”
“……”桃初咬着唇,“骆家明你……这才几点,你想困死我是不是?”
……
桃初只把事情丢出去,自己沉浸在跟姘头你侬我侬的激战里。
根本没有好好替闻雅办事的心情。
秦婳刚到公司不久,打开邮箱处理事情,很快就发现了一封来源奇怪陌生的邮件。
邮件竟然还是加密的,她不得不通知秘书,让秘书叫一个技术来弄。
虽然是加密,但是很好破解,似乎是故意设计成这种模式。
技术处理也只花了几分钟,秦婳很快就可以阅读完整的文件内容。
因为邮件内容足够令她震惊,虽然秦婳也格外认真,从头至尾看过一遍之后,又回过头去重新寻找蛛丝马迹。
秦婳很认真,反复看了好几遍,正考虑是不是要发给陈遇南看看,让陈遇南帮着找一找漏洞或者可疑之处。
可是她刚动了下鼠标,邮件突然自动删除了???
秦婳一头雾水。
她眉头紧锁,盯着突然空白的电脑屏幕,脸色十分凝重。
她发呆了一阵。
甚至连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都没听见。
秘书对陈遇南道:“秦总也不知是怎么了,刚才收到一封加密的匿名邮件,让技术过来破解了,然后就……一直没动静,我刚刚还进去送了一趟资料,秦总都没看我一眼。”
陈遇南猜到肯定是有事发生。
便对秘书道:“没事,我去跟她聊聊,董事会是十点半吧。”
“是,还有半小时。”
……
陈遇南顺手把门关上,走到秦婳身侧,轻拍了拍她的肩,“怎么了?”
秦婳这才勉强回过神来。
她茫然地抬头,眼睛里满是震惊和无措。
“我刚才……收到一封邮件,我正在看,本来想发给你的,还没来得及发,邮件就消失了。”
陈遇南拖了下椅子,在她身侧坐下。
把她的电脑转过来,敲了几下。
大概过了一分钟。
陈遇南道:“应该是设置了定时销毁,破解密码过后十五分钟,自动就销毁了。”
秦婳的手都有些抖,“你说,这种设计,是不是愈发显得不真实,邮件造假的可能性也很高吧?”
“不好说,要看内容。”
“邮件内容列了一些证据,证明裴晋阳才是害死我哥哥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