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雅脸色骤变，“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让着她？晋阳，你到底是怎么了，生意上的事，哪能儿戏？何况之前我跟你谈过的，你也认可我的想法。如果秦婳真的一手掌权，她不会甘愿留在你身边，她对你而言只会越来越脱离控制。”
    男人的脸色上流露出少许不耐。
    闻雅其实也知道自己未免太过激动强势了些。
    她在裴晋阳面前……一向不是扮演强势的角色。
    她温柔体贴，识大体，而且足够理性，必要的时刻也杀伐决断。
    但她的优势绝不体现在对男人的威逼上。
    可是她似乎已经刹不住车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如果她不坚持要个说法。
    就真的什么都控制不了了。
    闻雅眉头紧锁，目光焦灼地望着他。
    裴晋阳若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口气，却良久都没有开口。
    闻雅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在她的印象中……
    几乎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让她不习惯。
    很不安。
    甚至是愤慨。
    他这样的人……世间有什么事情值得他这样无奈？
    他怎么能为了秦婳……变成完全不符合他身份的样子。
    裴晋阳总算开口。
    但语气中除了无奈，好似并没有任何的怒意。
    这是令闻雅最感意外的。
    难道秦婳今天所做的一切……还不足以让他动怒么。
    “如果你能以平和客观的心态来看待问题，其实你会发现秦婳确实也挺惨的，秦御的死对她冲击太大，她表面上撑住了，心里却未必真的接受，她之所以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大，何尝不是因为她一直在逼迫自己。秦氏不仅仅是秦家的产业，更是秦婳的心理支柱。闻雅，对你而言，秦氏并不重要，虽然我知道你看中秦氏有你的考量，但……”
    闻雅忽然后退了几步。
    她摇摇头，整个人显得极为沮丧落寞。
    她低声道：“晋阳，我们相识已有十几年……我本以为我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之一，我一直仰慕你，信任你，而且我一直相信我们夫妻二人的价值观和人生信条都是最相似相近的，我们是天造地设的夫妻。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因为秦婳，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你明知道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我甚至是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考虑，只有控制秦氏，才能控制秦婳，否则秦婳是迟早会彻底脱离你的掌控……”
    “不，”她声线停顿，而后冷笑了一声，“不是迟早，而是现在，此时此刻秦婳就已经脱离你的掌控了。她敢明目张胆地跟陈遇南站在一起，不顾所有人的非议，甚至不理会你的感受，她不仅不爱你，甚至都已经不再畏惧你，你怎么可以容忍一个女人如此践踏你的尊严？”
    裴晋阳明显蹙眉，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闻雅能够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其实也已经是突破了自己的底线。
    她和裴晋阳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并不是这样的。
    她也知道用过于刺心的真相去刺激他，对自己并无好处。
    她是实在忍不住了……
    到了哪怕对自己不利，也要说真话的地步。
    正常情况下，她是不敢这样对裴晋阳说话的。
    裴晋阳的脸色阴沉。
    显然是被刺激到了底线。
    闻雅也知道多说无益。
    眼下唯一觉得可以自我安慰的。
    大概是裴晋阳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命令她强制她的地步。
    她对裴晋阳也了解。
    他始终是顾及彼此之间的婚姻关系。
    即便没有夫妻的情分，却也要考虑她的颜面。
    裴晋阳不是没给她留脸面。
    所以他现在的态度大概是置身事外。
    任由她和秦婳厮杀。
    闻雅虽然怒极，但是也知道多说无益。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裴晋阳的做法。
    …………
    闻雅转身离开。
    终究是略带一丝理智，没有让这场闹剧被激化下去。
    裴晋阳也没有因为她过于直白的言辞对她发怒。
    他的沉默已经是最后的防线。
    闻雅回房。
    心情却无法平静下来。
    虽然岚姐一直在开导她。
    但效果不大。
    岚姐终究只是一个佣人。
    再高级的佣人，也不能当做partner。
    闻雅略迟疑了两分钟，然后吩咐岚姐道：“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岚姐一时错愕，“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闻雅道：“我要去找桃初，有些事情，我跟她商量会比较有效。”
    岚姐也知道桃初眼下对闻雅有大用处。
    她说：“您怀着身孕，有什么话要谈，我直接打个电话替您把桃初请来不就得了。”
    闻雅皱眉，“寻常情况下请她来当然没问题，但是现在不行，我和晋阳发生了龃龉，虽然没有大吵大闹，但谁都知道是什么情况，这时候把桃初叫过来，太明显了，我不能冒险。”
    岚姐思索一阵，也点点头，“那倒也是……尤其先生也是个多疑的人，此事万万不可叫他疑心。”
    闻雅叹了口气，一脸的疲惫之色，“你快点去叫司机吧。”
    岚姐却仍是有些迟疑，“真的不能等了么，我就怕您身子吃不消……”
    “快去吧，我身体无碍，何况就算是现在让我躺着休息，我也睡不着。解决问题才能让我心情平静，所以越早跟桃初商议越好。”
    …………
    闻雅是上了车之后才与桃初通话的。
    桃初这两天也忙得要命。
    几乎所有时间都放在这一件事上了。
    她给闻雅办事，心里本来就有怨言。
    毕竟不是心甘情愿做的。
    这会儿她才刚休息不久，本来是她的私人时间。
    骆家明还在等着她，她正准备到骆家明的物业去。
    没想到半路就接了一通闻雅的电话。
    偏偏又不能拒绝。
    她就只好是怀着烦躁郁闷的心情。
    应了下来，只说自己也正要回家。
    就在家里见好了。
    桃初收了线。
    便清了清嗓子，打给骆家明。
    骆家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愈发显得蛊惑人心。
    桃初只说临时有事，暂时不能过去了。
    骆家明追问什么事。
    桃初有些心虚，自然要好好周旋一番。
    她大致编了一下情况，而后嗓音放得格外温柔，还带着几分娇嗔，“好啦，我忙完就过去找你，我尽快，一定尽快好么，不会让你等我太久的……”
    骆家明透着邪气的嗓音溢出来，他哑着嗓子道：“作为惩罚，今晚你要穿……给我看。”
    桃初难得像个初经人事的少女一般脸热起来。
    她咬咬牙，“穿就穿……那你乖乖的，安心等我。”
    …………
    在桃初的私宅见面之后。
    闻雅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立刻把今晚的情况对她说了。
    桃初心里其实也很震惊。
    没想到秦婳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了。
    她的担忧……还有些不可告人的层面。
    自然不能对闻雅说。
    秦婳眼下基本上是把她和陈遇南的关系摆在明面上了。
    那么裴爷若是深究下去……会不会查到她和骆家明身上？
    若是有个万一……她岂不是就遭殃了？
    桃初心里万般不安，甚至都有想要私下向秦婳讨个说法的冲动。
    秦婳可能是不怕死了。
    而且她现在也有陈遇南作为底牌。
    自己却不能不怕死啊。
    若是出了问题……自己是会死无全尸的。
    桃初甚至都不敢细想，一想就瘆得慌。
    闻雅哪里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只是觉得很奇怪，叫她两声都没反应，竟会这么明显地在她面前出神。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她一下，“桃初，你是怎么回事啊？”
    桃初猛然回过神来，忙不迭道：“不好意思啊太太，我……”
    闻雅受了一肚子气，实在没好气，立刻就甩脸子。
    “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呢，怎么会走神这么久，还是你根本没认真听我说话？！”
    桃初心里骂她，面上却只能堆笑，“不是的，我听得很认真啊，我方才是有些惊着了，毕竟裴爷这次的反应……实在让我摸不着头脑，我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简直无法想象裴爷怎么会变成这样……按理来说，这十年，他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我都接触过，特别厉害的角色也不是没见过，但能够像秦婳这样的……把裴爷耍弄得团团转，现在连这种事都忍下了，我还真是想不通……太太，你说，秦婳看起来也没什么本事，她会不会是学了莫衷歪门邪道，给男人下蛊了啊？”
    桃初心里也是真费解。
    再加上陈遇南的事情……
    秦婳跟陈遇南认识也没多久。
    而且她之前还跟陈慕搞在一起。
    桃初至今都消化不了这个事实。
    秦婳究竟是怎么搞定陈遇南的……
    而且还让陈遇南为她赴汤蹈火。
    眼下陈遇南都明摆着跟裴爷对着干了。
    这男人的心理也是诡异。
    为了一个女人……照理说怎么都不至于。
    闻雅阴着脸，“越说越离谱了，怎么可能？！”
    桃初赔着笑，“哎，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刚才我是有点出神，就是在想这事儿……而且，我这两天也实在是忙得很，技术那边，我是从头到尾亲自盯着的，这还不都是为太太您效力么，我是有点累了。”
    闻雅也懒得跟她计较，“我看你这样子，也指望不了你出什么主意了。”
    桃初故意表现出示弱的样子，“哎，瞧您说的，我能有什么主意啊，眼下还不都是听太太您的吩咐，您怎么说，我就尽量怎么办呗，秦婳这人……我也真是怕了她了，我这道行，简直不是她的对手啊，还是您厉害，您就说您现在准备怎么办吧。”
    桃初自然不是这么弱的。
    她当初可是准备下狠手直接让秦婳没命的。
    只是因为怕暴露自己惹祸上身，这才耽误了。
    她每回想起这事儿都悔之晚矣。
    眼下她之所以故意示弱，是想着万事都让闻雅冲在前面，自己能躲就躲。
    能藏就藏着。
    她自己有绝对见不得人的把柄被秦婳攥在手里。
    现在就算是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跟秦婳撕破脸。
    闻雅有心要弄她，就让闻雅去弄好了。
    她是绝对不会露头的。
    何况这样的示弱，其实闻雅心里是舒服的。
    她现在被秦婳狠狠压了一头。
    正愁没处发泄。
    闻雅最近的心态肯定一直很崩。
    因为闻雅最初是自负的，甚至都不怎么乐意把秦婳放在眼里视作第一大敌。
    当时自己对付秦婳，还被闻雅尖酸刻薄地讽刺。
    眼下她轻敌的后果显露无疑。
    后悔也没用了。
    桃初自己这事适当示弱，可以让闻雅的心态暂时平衡些。
    而且她全副身心都在对付秦婳，自然也降低了对自己的关注。
    她的秘密……也就没什么暴露的风险了。
    闻雅语气严肃慎重：“之前我的部署，继续下去，一刻都不要停留，无论晋阳那边是什么反应，都要继续，我是绝对不会再放过秦婳这个贱人的。刚才我临时有了一个新的计策，穿插在中间，应该很是恰当，明天吧，最迟明早九点，你把这件事安排下去。”
    桃初惊讶道：“什么新计策啊，这么赶吗，要不要好好评估一下看看有没有风险，而且现在都半夜了，技术那个大佬……他也要休息吧，这两天连轴转，我看他都有些顶不住了，就怕是忙中出错。”
    闻雅凝重道：“这事情很简单，出不了错，他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这是行规，他一个顶级黑客，这种小事根本没有难度。”
    桃初心里其实烦得很。
    她也不是不想对付秦婳。
    若是闻雅真能把秦婳搞死。
    她第一个拍手叫好。
    但问题是现在……她的立场没法子跟秦婳起正面冲突。
    而且说实话也没什么心思放在这事上面。
    自从跟骆家明搅和在一起。
    她就总是心心念念惦记着那个男人……
    做什么都不如以前专注了。
    眼下她就巴不得闻雅快点结束谈话。
    赶紧走人滚蛋。
    她冲个澡换身漂亮的衣服，再重新画个午夜妆……
    去见骆家明。
    桃初道：“既然太太有决断了，那么就像是之前一样吧，您把具体的细则邮件发我，我再按部就班地部署下去，争取在明天九点之前完成任务。”
    闻雅本来似乎还想再多说点什么。
    但或许是沟通的太顺利了，桃初就像是一条听话的狗。
    也没什么可跟她多解释的。
    闻雅也没有多留，喝了一杯水就走了。
    …………
    秦婳这一觉睡得不算是安稳。
    她心里装着事，而且还总是担心裴晋阳半夜会进来。
    毕竟吵过架之后不再找她理论。
    这不是裴晋阳的风格……
    所以她虽然困倦，但是总睡一两个小时就会醒来一次。
    然后浑浑噩噩地继续睡去。
    秦婳醒来三四次后也在心里自嘲。
    裴晋阳若是想来，早就来了。
    一道门还能拦得住他么。
    他之所以一点动静都没有，肯定是陪着闻雅去了。
    因为和闻雅一起过夜，所以不可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