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婳闭上眼睛。
    觉得疼了。
    她也懒得多动一下。
    反正依照经验，挣扎只会让自己吃更多苦头。
    她得节省体力。
    明天还得上班……
    ……
    秦婳又一次选择沉默隐忍。
    她也摸不准眼下的裴晋阳是怎样的精神状态。
    他好像只是为了做一些事来证明彼此的关系。
    以此证明他依旧可以控制她。
    而她始终没有能力脱离他的掌控。
    事实是否如此……秦婳自己也算不清楚。
    眼下看起来，她短时间内是不大可能跟他断得一干二净了。
    除非秦氏真的稳定到了某种程度，而她也亲眼见证陈遇南的实力，确保自己跟陈遇南站在同一条船上是绝对正确的决定。
    到了那个时候，她才有可能真正做到跟裴晋阳两清吧。
    可是那样的结果……真的是她想要的，乐意接受的么。
    秦婳不仅仅对自己感到陌生，对眼下对峙的状况也很陌生。
    她的一言不发终究换来裴晋阳的不满。
    他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口吻嘲弄，“一声不吭地装死，你成心的是么？”
    仅仅是嘲弄倒也罢了。
    如果仅仅是嘲弄两句，秦婳或许会选择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偏偏他不仅仅是动口，力道也恶意地更重了几分。
    秦婳受不住，她忍不住用手挠他，没好气地反问：“我成心什么了？！”
    “你应该明白，装死解决不了问题，逃避也一样。”
    秦婳恼怒起来，“我根本没想要逃避什么！”
    裴晋阳待她……半点都不温柔。
    好似是在报复。
    秦婳觉得很不舒服，心情也越来越沮丧。
    难道她是真的别无选择非得继续眼下这种生活……
    她忍不住眼眶湿漉。
    裴晋阳却仿佛是变本加厉。
    口吻中还带着几分邪气，“瞧着你表情这么痛苦，怎么不叫，你不是很喜欢叫的么，如今愈发习惯事事都虚伪违心了么，连这种事……也能演起来。”
    秦婳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听得出来裴晋阳是借着劲儿在羞辱她。
    而且影射的就是她和陈遇南的关系……
    秦婳觉得可气极了。
    有些诋毁，她若是真的做过，倒也就认了。
    没什么可委屈可辩驳的。
    偏偏她是一直不敢和陈遇南发展地太快。
    始终保持着理智和底线。
    可是这一切都根本是无济于事的……
    对于裴晋阳而言，她做没做过都是一样的。
    何况今日还被他瞧见了所谓的“证据”。
    秦婳内心逐渐被羞愤的情绪充斥……
    她最难接受的是裴晋阳在同她做这种事的时候……还要提这些不该提的令人难堪的话题。
    他根本就是恶意满满。
    对她也没有丝毫尊重。
    “我演什么了？你有病，又不吃药，我却还是一个有理智的正常人，孩子就在隔壁……她还醒着，你就不怕被孩子听见？”
    在掌珠的房里发生，秦婳本来就浑身都觉得别扭。
    只是想着毕竟还有一墙之隔，只要略微克制些，婴儿也不懂什么……
    裴晋阳这一次倒是没急着接她的话，只是阴阴地笑了一声。
    秦婳愈发气恼，也更加没有配合他的兴致。
    只听他贴在她耳畔，暧昧不堪地口吻道：“你在我面前还挺有廉耻心的……这也怕那也怕，彼此都这么熟了还放不开，不知道你在姓陈的面前……是什么人设，嗯？”
    秦婳不由分说地挠了他一下，青着小脸，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真是够了，住嘴吧，我不想听你说话。”
    …………
    结束后。
    秦婳匆匆爬起身来。
    目光猝不及防落在足够狼藉的沙发上……
    她脑子里一片白光。
    难堪得无地自容。
    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
    是疯了么？
    竟然在这种时候还配合着裴晋阳纵欲。
    而且还是在掌珠的房里……
    秦婳无法回想方才的情形。
    只觉得每一幕每一个能够记起的画面都足够不忍直视……
    裴晋阳是疯了。
    他的的确确是疯了。
    可是她怎么能陪着他一起疯？
    秦婳仓皇地逃窜。
    裴晋阳穿裤子许是耽误了几秒。
    晚些才追上去。
    秦婳怕这一路上会撞见人。
    于是就更加快了脚步，简直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裴晋阳追上时，她刚好关上房门，顺手反锁。
    他站定在门前，声线沉郁，“开门，我还有话要说。”
    秦婳跑得太急了，本来就累得半死，这会儿几乎喘不过气。
    她气喘吁吁地说：“没什么可说的，我要休息了。”
    男人冷哼了一声，“你以为这样躲着我有用么，我们之间的问题得不到解决，你打算就这样拖下去？”
    秦婳忍不住吼他，“你是脑子不清醒么，我们的问题是多沟通几句就能解决的吗，我早就已经跟你无话可说了，也根本没有多沟通半句的意义！你对我就是怀着病态的占有欲，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准备放过我，再来亲口告诉我不迟。除此之外，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
    门外的男人，似乎是静默了几秒。
    秦婳等了大概两分钟。
    他一直没有吭声。
    但是似乎也没有脚步离开的动静。
    秦婳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也许他是还在气头上，非要开门进来面对面谈。
    但是她已经实在疲于应付。
    她懒得再等，抬腿就进了浴室。
    等秦婳洗完出来，房门仍旧是反锁的好好的，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松了一口气，看来裴晋阳是放弃继续跟她沟通了。
    这也说明，他其实明白她的观点是没错的。
    眼下的情形，再怎么沟通都不能解决问题。
    沟通最擅长解决的矛盾是误会。
    可是她和裴晋阳之间早已没什么值得一提的误会。
    有的仅仅是彼此的立场对峙和不肯让步。
    只有其中一方妥协让步，才可能有转圜余地。
    秦婳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让步的。
    她也没指望裴晋阳会对自己妥协。
    …………
    闻雅知道裴晋阳等秦婳回来会跟她谈。
    心里其实还挺焦急的。
    她很少如此心急。
    因为一直以来做人做事的理念都包括心急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自打遇见了秦婳。
    她是发现自己愈发急躁不耐了。
    也不知道跟怀孕是否有关……
    闻雅派岚姐出去打探收风。
    岚姐办这种事一向专业，但是也要足够谨慎才行。
    毕竟公馆内处处都是摄像头，一个不妙，容易给闻雅惹麻烦。
    她对闻雅道：“说是……裴先生去掌珠房里了，秦婳回来之后，也过去了，之后……”
    岚姐逐字逐句地说着。
    闻雅却显得极不耐烦，“之后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岚姐咽了一下，“好像是……秦婳回她房间去了，把房门给锁上了，先生被关在外头，两个人兴许是在门口吵了几句吧，现在这会儿……先生可能是回书房了。”
    闻雅拉下脸来，脸色半晌都没有好转。
    岚姐知道她情绪沉重，说话也更是万般加着小心。
    “太太若是心里不安，不如就让我传话过去，把先生请过来，想问什么就当面问清楚，岂不是轻松些？”
    岚姐知道闻雅这会儿是惦记着想知道秦婳和裴晋阳谈判后的结果。
    今天秦婳摆了这么一道，于情于理，裴晋阳是不该放过她的。
    如果彼此闹得不可开交，秦婳就应该走人。
    但眼下是秦婳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就奇了怪了……
    除非当面问裴晋阳，谁也猜不出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闻雅叹了一口气，语气阴沉，“我何尝不想问他问个清楚，可现在……方才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该劝的也劝过了，就怕是有些话说再多也没用，至少要他能听进去才成啊，他不肯听进去，一切都是白搭。”
    岚姐道：“也未必像您说的这么消极，您说话还是有用的，有些话，您说过了，但凡是对的，先生不会是听不进去，只不过是心里还未做出最后决断罢了，其实您不必太担心，以裴先生的脾气，决断是迟早要做的，不可能一直拖着。您把一些话，翻来覆去地叮嘱了，他心里会有分寸的，只要沟通时态度保持好……不要让他觉得您在逼迫他，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闻雅迟疑了片刻，倒是也觉得她的思路没错。
    裴晋阳一定是有底线的。
    哪怕他被冲昏了头，一再为秦婳把底线放低。
    可终究还是有底线的。
    秦婳现在一再越界，而且行事手段越来越激进。
    到了今天这份上，秦婳可以说基本上已经不考虑裴晋阳的颜面了。
    她根本没打算给他留面子。
    裴晋阳作为一个男人……他能忍受多久？
    闻雅觉得不会太久。
    她想了想，起身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去书房瞧瞧吧。”
    岚姐也没拦她，就叮嘱她走路小心些。
    …………
    闻雅走到书房门口。
    在门前站定，轻敲了敲门。
    里头的人半晌才有应答。
    她得到准许便走进去。
    见裴晋阳眉眼间略有疲惫之色。
    便缓缓绕至他身后，伸手轻揉着他两侧的太阳穴。
    裴晋阳声线还算温和：“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有了身孕万事都要格外小心，早些休息没坏处的。”
    闻雅干脆就也直说，“今天秦氏董事会的事情，我还在跟下面的人商量，按秦婳的态度，明天一上班，还要开会，我不知道陈遇南会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心里也挺不安的。”
    裴晋阳暂时没应声。
    她便接着道：“晋阳，你跟秦婳……谈得怎么样了，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这次真不是我想与她争什么，实在是她的举动……太惊人了。”
    裴晋阳良久都没有出声。
    闻雅逐渐松开手，侧目打量着他的脸色。
    仅仅是看着，也是在猜不透他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
    他开口的语气倒是很平静，但是隐隐约约透着几分无奈。
    “秦婳不肯收手，她执意认为和陈遇南联手对她有利，我也拿她没办法。”
    “……”闻雅目瞪口呆，她张了张口，却半晌都没能蹦出一个完整的字儿来。
    “这……晋阳，可是你的态度很重要啊，连你都这么说……我不大明白了，那么你眼下是什么打算？我想着，秦氏的事务虽然一直都是由我经手，你并不亲自参与，但是我一直以来也都参考你的态度，如果你现在没有明确的表态。明天董事会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闻雅看着他现在的样子。
    只觉得事情完全朝着她不可估量的方向去发展了。
    秦婳如今和陈遇南联手。
    却还和她的丈夫藕断丝连。
    闻雅简直不知道自己要把秦婳当成什么。
    她的身份也太多重了。
    秦家的掌权人，昔日是秦御的情人。
    同时也是裴晋阳的情人。
    如今，又和陈遇南搅和在一处……
    闻雅想着，只要裴晋阳肯明确摆出态度，事情不会保持现在这么混乱的格局。
    要么他就制止秦婳的举动，不准许秦婳跟陈遇南联手。
    要么他就放弃秦婳，跟秦婳一拍两散。
    眼下这样……究竟算什么？
    闻雅心里仍是不甘的。
    她仍然在等他的回答。
    裴晋阳半晌才开口，态度也是不咸不淡的，“秦婳翅膀是硬了，她做事也有自己的主张，我管不了她，也不想再管她了。”
    “……”闻雅又一次被震惊。
    她压着情绪，试探着道：“不想再管的意思是……晋阳，你准备跟她分开了？那么秦氏……”
    裴晋阳打断她：“秦婳仍旧是我的人，只是在秦氏的问题上，我不想再插手，我的本意是能帮她就帮一点，眼下她并不需要我帮她，而且这件事……也足够令我心烦，我现在没精力再搀和她的事，她想怎样，就由着她去。”
    闻雅被他这种态度弄得有些恼怒，但是又不能轻易发作出来。
    “这，这是怎么说的呢……我理解你，首先，晋阳，作为你的妻子，我很理解你的处境，你不想跟秦婳闹翻，也不想伤害她，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但现在的问题是，秦婳和陈遇南联手，陈遇南手里是有股份的，而且我对这个男人……心里也没数，若是他们真的联合起来跟我抗衡，若是他手里股份够多，是有可能把我从董事长的位置上挤下去的，若是我失去话语权，那么今后秦婳要再做什么……我就制止不了了。”
    闻雅今天回公馆，见到裴晋阳之后。
    当即就把今天发生的情况跟他反应了。
    裴晋阳的脸色也挺难看的，估计是被秦婳气得不轻。
    之后他说先跟秦婳谈一下，看看她现在的态度。
    还说秦婳也许是因为这两日的突发情况，一时心急才会出此下策。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
    所谓谈过之后的结果会是这样的。
    裴晋阳打算不管了？
    也并不打算出面阻止？！
    闻雅觉得自己大脑要爆炸了。
    肺也快被气炸了。
    裴晋阳却始终是不冷不热的语气，透着一点不耐烦，“你手里有超过四成的股份，怎么可能失去话语权，秦婳和你杠，你也不是没有实力，彼此制衡着，暂时不会发生太大的事情。”
    闻雅忍不住拉住他的胳膊，“晋阳！你的态度不能这样模棱两可的……你是准备置身事外，让我和秦婳正面碰撞么。如果你真是这个意思，那么今后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要怨我。我在私人层面上，对秦婳一直很客气。论公事层面，我对她也一直是保留实力的，这都是考虑到你。如果真的剑拔弩张，我也不能再留情！”
    裴晋阳说：“你先别激动，冷静些，你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秦婳是刚学会做生意，她这些套路，在你眼里应该都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你自己的身子要紧。”
    闻雅冷下脸来：“你的意思我大概也明白了，你是准备置身事外，让我和她自己解决，那么公事公办，我一定要将秦婳踢出董事局，总裁的位置也得让出来，她根本不会办事，留她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处处充满危机。既然你也不打算插手，那么今后，咱们也别为了她的事浪费感情了。”
    男人蹙了下眉，“秦婳代表秦家，秦氏始终是秦家的产业，该留的情面，你应当留一些，否则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闻雅忍不住讽刺地笑出声，“你什么时候是喜欢留情面的作风了？！何况，商场上的事，本就是明枪实弹地厮杀，我若是给她留情面，她也不会给我留。”
    裴晋阳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疲态也越来越明显。
    他沉默了许久。
    忽而道：“要不然算了吧，秦婳是不会罢休的，她非得要自己攥着秦氏才能安心，就算旁人帮她，她也不会满意。秦氏对她太重要了，如果她真有本事撑起来，就让她自己去做吧，如果将来秦氏再被她弄垮了，我也不会再插手。”
    闻雅脸色骤变，“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让着她？晋阳，你到底是怎么了，生意上的事，哪能儿戏？何况之前我跟你谈过的，你也认可我的想法。如果秦婳真的一手掌权，她不会甘愿留在你身边，她对你而言只会越来越脱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