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雅背对着电梯的脸色其实已经十分铁青。
助理见状,立刻小心翼翼地问:“闻小姐,您没事吧?”
闻雅冷淡地道:“当然没事,秦婳也就有会耍嘴皮子的本事罢了,她成不了什么气候,司机候着了吧,先上车。”
助理领着她往侧门走:“司机已经从地库开上来,这会儿在侧门候着呢,正门口堵满了记者,咱们还是从侧门离开比较稳妥。”
…………
秦婳回到办公室时。
肖森已经在等她了。
肖森见状便问:“你刚刚去哪了,跑得那么急,我一抬头就不见你人影了。”
秦婳勾唇笑了笑:“没去哪,我追着闻雅进电梯去了,跟着她一起下了楼,闻雅这个阴险的女人,果然也是个受不住打击的,她计划将我踢出董事局不成,立刻就灰溜溜地走人了。”
肖森本来情绪还是很紧张的,虽然这一次秦婳在董事会会议上也算是大获全胜,但风险还是很大,万一……万一秦婳没有最后那一招,说不定就真的被那些白眼狼给逼得没路走了。
不过这会儿被秦婳赌气的样子弄得有些想笑,心里反倒也松快了不少。
秦婳赌气的样子还真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肖森忍不住追问:“你追着她进了电梯之后,然后呢?”
秦婳翻了个白眼:“她实在是太可恨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撕扯她的头发狠狠踢她几脚,不过我忍住了,就说了几句话恶心她而已。”
秦婳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个很恶毒的女人。
她只不过是平常很懒,若是没有欺负到她头上,她懒得费脑筋花时间动那些恶毒的念头罢了。
她其实也很清楚闻雅的痛处在哪。
闻雅虽然在智商和城府方面压她一头。
可那些不过是经验和年龄所致。
秦婳也不觉得自己真的比她弱许多。
若是真到了撕逼血战的时候,自己若是能豁得出去,未必会输。
而且同为女人,秦婳庆幸自己能够轻松抓住闻雅的痛处。
闻雅在她面前最可悲之处,大概就是没办法明目张胆地跟她对撕。
闻雅必须给裴晋阳面子,至少眼下,在闻雅的世界里,不愿意为了她跟裴晋阳发生什么龃龉。
所以哪怕闻雅暗中对她刀剑相向,手段极其狠辣,甚至恨不得趁着这个时机,急匆匆地将她卸任。
可见闻雅豺狼之心,几乎快要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
但是她太过顾及脸面,而且还要顾及她丈夫的立场。
所以不能像秦婳一样逞口舌之快。
虽然口舌之快未必有什么实质上的作用,但是至少在气势上,秦婳觉得自己能够压倒她几成,至少能够为自己出一口恶气吧。
尤其是她在气得闻雅匆匆离开之后。
闻雅甚至已经夺路而逃,冲出电梯。
秦婳还在她身后继续恶心她。
今晚,闻雅注定还是要见到她的。
除非闻雅今晚为了避开她干脆不回公馆住,回她的娘家去过夜。
但秦婳知道闻雅不大可能这么做。
尤其是在自己已经出口挑衅之后。
如果闻雅真的因此故意避开她,岂不是服软得太明显了么。
就像是缩头乌龟一般。
还是个阴险狡诈的缩头乌龟。
秦婳发泄过后,心里多少是能稍微夺回一些平衡感。
肖森在听了她的描述之后,不由得也忍俊不禁。
不过他没觉得秦婳这样有什么不好,只要秦婳自己觉得发泄过心里痛快就行。
…………
肖森给秦婳倒了杯温水,递给她:“你先喝点水,歇一会儿吧。”
秦婳定神坐下来,渐渐地也平静了许多。
肖森总结说:“刚才其实真险啊……说实话,也是我的疏忽,我真没料到那群豺狼虎豹心狠到这种地步,明知道你代表的是秦家,竟然打算完全不顾老东家的脸面,甚至想要将你赶出董事局,真是狠毒之心,难以预料。”
秦婳笑了笑:“那些人之中,有些人是真的狠毒,而且奸诈,他们早就已经投奔了闻雅,明里暗里都是在帮闻雅说话,但是还有另外一些人……他们举棋不定,其实要说狠毒,我觉得倒不如说是愚蠢,照理来说他们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识过,什么经验没有积累过?真愚蠢也是不至于的,大概是人一旦过于紧张自己的利益,就会疏忽其他的问题吧,所以很多大企业家到了后期,竟然会被仙人跳坑骗到破产,大概就是这种原理。”
“总之……你刚才那样,连我都吓到了,我真是挺震惊的,尤其是你摔碎茶杯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吓了我一大跳。”
肖森此刻坐在这里,明知道秦婳完好无损,甚至还坐在他对面冲着他乐。
可他回想起当时那场面就觉得后怕。
秦婳……现如今可算是秦家的独苗了。
虽然不是亲生的,而且也没有血缘,可是没法子,真的就只剩下秦婳这一个年轻人了。
更何况,肖森虽然从小养在秦家,像是秦家的半个儿子一样,但是更多时候他是把秦御当做自己的主子,站在秦御的立场多过于秦家的立场,秦御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比任何都要重的。
对于秦御来说,也没有什么是比秦婳更重要的了。
在秦御出事之前,也已经决定要和秦婳结婚。
所以肖森心里,是又把秦婳当做夫人,也当做小姐。
哪怕退一万步讲。
若是他们真的没有能力保住秦氏。
就算是秦氏最后终是落入了别人手里。
他没能力保住秦氏,却至少要保住秦婳。
肖森认为自己的命都是秦御的。
秦婳活着,他也活着,有责任照顾秦婳。
若是秦婳真出了什么事,他也没必要苟活了,而且就算是下去了,都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大少爷。
所以秦婳手里捏着陶瓷碎片的时候,他是心脏都快骤停了。
尤其是秦婳前些个月,还得过情绪病。
虽然这几个月以来看起来都很好,之前医生也说她基本完全康复了。
但是精神上的这些问题,似乎都是会有复发可能的。
肖森就怕秦婳真的一受刺激,又被激发了毛病。
吓得他腿都抖了。
秦婳笑笑,赧然地道:“不好意思啦,肖森哥哥,害你担心我了。我当时真的很生气,非常愤怒,如果我力气够大,我真想把那张会议桌都给掀翻了。”
“但是我心里是冷静的,发泄归发泄,我根本不会伤害我自己。已经有那么多人想要害我,逼我,巴不得冷眼旁观我们秦家失势,我就更不会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了。我只是在恐吓他们罢了,如果不表现得失控一些,他们怎么会相信若是逼急了我,我是真的会跟他们鱼死网破。用四分之一的原始股跟他们拼得头破血流,我知道从概率上算,我们是拼得起的。”
当然,若是真的这样做了,秦婳自己也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秦婳笑了笑:“我完全就是在那些人面前做戏罢了,反正他们一个个也都是虚伪阴险的小人,演演戏没什么不好的,这世道,很多时候不就是在拼谁的演技好么。我这一招,果真是吓住他们了,估计也把他们吓死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再敢造次。现在股价只是跌一跌,若是彻底被搞死了,大家就真的同归于尽,我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不怕他们不上钩。”
肖森点头:“你这个套路确实非常英明,不过……之前你怎么没跟我讨论过,如果我们在开会前有过商议,我再配合你一下,说不定效果会更好。”
秦婳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以为我是早有准备的么,才不是呢,我跟你一样,以为那些老伯伯顶多是说我几句,说些尖酸刻薄的话就顶了天了,没想到他们竟然想要把我免职,我当时就气炸了。这个念头也是瞬间迸发出来的,我根本连想都没想好,张口就说罢了。因为当时,除了这一招,我真是来不及想别的法子了。”
“原来是这样……”肖森也连连点头。
大概人真的只有在被逼急的时候,才会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把所有人都唬住。
会议上的事情暂且谈完之后,肖森和秦婳还是得各自忙碌,眼下连媒体都不肯撤,要应付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肖森干脆就留在秦婳办公室里,跟她一起处理事情。
但是忙碌了没多久。
秦婳就发现自己的手机一直在震。
她开会之前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一直忘了调回来。
扫了眼屏幕,才发现已经有好几通未接电话。
其中有两通都是陈遇南的。
她看了看肖森,对肖森说,“我去接个电话。”
肖森立刻有所反应,“那我先出去?”
秦婳已经起身:“不用,你继续忙,我去里面。”
秦婳加快脚步急忙走到总裁办公室的里间。
秦御的办公室非常大,是好几个小套间的设计。
旁边还有小型会议室,起居室,休息室,最里面还有床。
秦婳到了最里面那一间,关上门,才接起陈遇南的电话。
轻声说:“陈先生。”
秦婳的情绪本来是很紧绷的,甚至因为在会议室内太过激动,爆发的太强烈,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心率过速。
可是在听见陈遇南的声音后,她的心绪立刻安静下来。
就好像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什么特殊的魔力。
陈遇南的声音透着一点淡淡的笑意:“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秦婳解释道:“刚刚开会的时候静音了。”
陈遇南便问:“什么会,董事会吗。”
秦婳说是,然后就忍不住把自己刚才在董事会上的“壮举”简要描述了一番。
陈遇南听完便笑出声来,而且还持续不断地笑了好一阵。
弄得秦婳有点脸热。
她带着一点抱怨的口气道:“怎么,陈先生嘲笑我啊?”
陈遇南道:“不是,我是佩服你,小小年纪,还挺厉害的,用这么险的招数唬住那些老古董可不容易啊。”
秦婳听他夸赞自己,也懒得管他是玩笑还是真有诚意。
她愈发显得高傲自信,“那当然,这就是所谓的剑走偏锋致胜奇招!”
陈遇南说:“听你的声音还挺高兴的,看来是能应付了,我还担心你承受不住压力躲起来偷偷哭鼻子了。”
秦婳有些不悦,觉得这男人的口气好像把她当做经不住事的小孩子一样。
她有些不服,“我当然高兴不起来,好好的在吃午饭,饭才吃了一半,就出事了,先是有人跑到我们秦氏来跳楼,然后又被媒体穷追猛打,然后还在网上看了一大堆辱骂我的言论,气得我是连喘气都觉得烦。可是那又有什么法子,我就算想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强撑着一件一件排着队处理,只怕要等事情都忙完了,才有时间哭吧。”
陈遇南的声线十分温和,像是哄孩子,又像是哄年纪小的女朋友那样。
温柔地说:“我知道你忙,那就先等你忙完,几点都行,今晚我等着你,等秦小姐忙完手头所有棘手的事,我再陪秦小姐吃顿宵夜……然后,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躲在我怀里哭一场。”
秦婳闻言一愣,还真是不知该害羞还是该笑。
她咬了咬唇,细声道:“陈先生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糟心事,糟心还糟不过来的呢……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偏偏陈先生却还要调戏我”
陈遇南声线含笑,无辜的口吻说:“我冤枉,我并没有丝毫调戏秦小姐的意思,我是在安慰秦小姐。不是说忙完了才有空哭么,若是想哭一顿发泄发泄的话,我可以提供合适的场所给你。”
秦婳心里有些动容,可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平日时间合适的时候,她大概会乐意多花点时间跟他说一会儿话。
哪怕只是说说话,却也能够起到安抚她心灵的功效。
可是这会儿实在是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秦氏上上下下大约都忙成了一锅粥。
肖森又还在她的办公室里。
秦婳把声线压得很低很低,敷衍地说:“我这边正忙着呢,今晚……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我晚些有时候再联系你吧,先这样。”
陈遇南却意味深长地道:“秦小姐忙归忙,我也知道秦小姐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不过……可别忘了,我手中秦氏的股份可不少。从前我建议不急不躁一步步按照节奏来,可如今看起来,秦小姐在秦氏的地位十分不稳,甚至是岌岌可危,有些虎视眈眈的人随时都会找准机会试图把你推下去。若是你考虑好了,觉得时机合适,只要你选个时间,我就把股份拿出来,与你手上的合并,精打细算一番,应该足以跟闻雅抗衡。”
秦婳一想。
陈遇南这些话。
若是昨天说出来。
她大概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千恩万谢的。
但问题是今天秦氏出了这么大的风波,至少要把风波压下去一段时间,才好操作陈遇南所描述的这种事情。
这毕竟属于大的股权变动,而且闻雅肯定不好对付,两边真的公开撕起来,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秦婳倒是也不怵,问题是她不能不考虑其他股东的心情。
那些人年纪都大了,经不起这种双重刺激。
于是秦婳便道:“这样自然是好,陈先生肯尽快把股份拿出来协助我,我是再高兴不过的,可眼下……这个时机不合适呢,现在这么乱,如果你我再搞出什么大动作,容易雪上加霜,而且现在还闹到了公众面前,不仅仅是小股民会跟着上蹿下跳,还有普通的网民呢,情况太复杂了,这件事等晚点再从长计议。”
陈遇南本想说其实这种事情的确要挑选时机。
最好的时机,通常是最稳定的时候,反之就是最乱的时候。
最乱的时候情况已经很糟糕了,趁着乱的时候完成大事,其实也是可以考虑的。
但是陈遇南也听得出来秦婳大概是忙不过来了,以她的手腕和经验,估计她的小脑瓜子……这会儿都已经快要转不动了。
陈遇南也不想为难她。
他口吻轻松:“好吧,那你先忙,有空了再找我。”
…………
秦婳收了线,深吸了几口气。
内心稍微回味了一小下下……
尤其是陈遇南像是哄小女孩的口气对她说,可以让她躲进他怀里哭。
这滋味……虽然明知道他根本就是在撩她。
可秦婳却很受用。
她和陈遇南之间的关系,还真是越来越微妙了。
秦婳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便若无其事地回到办公桌前。
肖森是个知分寸的,不该问的事情他不会多嘴。
之后又是一通忙碌。
网络上的部分言论确实有被压住的迹象。
但是眼下似乎又有更多的新情况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