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又继续说道：“不过，秦婳的工作能力，一直以来都有受到大家的质疑，这一点，我也没办法反驳。虽然我是董事长，但诸位股东的意见，才是最核心的部分，我也表示支持投票。不如这样，反对票过半的话，暂时先免去秦小姐代理总裁的职务，另选更合适的人来做。至于董事会……如果反对票过半，我建议秦小姐暂时退出董事局会议，虽然秦小姐代表秦家，仍旧掌握秦氏百分二十五左右的股份，但是很显然，现在秦小姐的私人生活被牵扯进来，成为众矢之的，对于公众来说，秦小姐的一举一动就代表着我们秦氏的形象。虽然我也很惋惜，但是作为权宜之计，我觉得让秦小姐暂且退居二线，不失为我们向公众和媒体表态的最佳方式。”
    秦婳心里狠狠一震。
    这一刻，她唇角都有些轻微的抽搐。
    本来是懒得多看闻雅一眼的。
    如今却也已经将目光转移到她的脸上，忍不住对她冷笑起来。
    闻雅仍是面不改色的样子，好似自己真的是以无比公平公正的态度在表态。
    秦婳怒急攻心。
    她现在真有把桌上这杯热茶，端起来泼在这阴险女人脸上的冲动。
    话说得那么好听，实际上她才是最恶毒的。
    按照常规。
    这些股东就算联合起来，也顶多只能罢免她作为代理总裁的职务。
    而闻雅呢。
    闻雅却要破例。
    闻雅准备打破常规，趁此机会，不仅仅要她失去实权，失去总裁之位，而且还要将她驱逐出董事会。
    表面上说是权宜之计，实际上却大概是再也不会让她回到董事会来了吧。
    闻雅，终于是堂而皇之地展露出她的狼子野心了。
    股东们纷纷支持闻雅的意见。
    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心眼灵活的，立刻就察觉到闻雅是个笑面虎的角色。
    她表面上笑眯眯的，好像谁也不偏帮，对秦婳也没什么敌意。
    实际上却是打算趁此机会落井下石，狠狠打压秦婳一番。
    …………
    由不得秦婳作出回应。
    投票表决已经开始了。
    将秦婳免职是大事。
    有一部分股东对闻雅也不怎么信得过，就怕实权全都落入闻雅手里，秦氏可能会发生不可控制的变故，甚至威胁到他们自己的身家利益，所以并没有投出秦婳的反对票。
    最终一部分支持秦婳，一部分弃权，而反对票刚刚好过半。
    也就是弃权票加支持票的总数，与反对票恰好相等。
    闻雅笑了笑，面不改色地宣布，“弃权票不能纳入计算，反对票远高于赞同票，很遗憾，秦小姐，你大概要暂时离开董事会一段时间，等这次的风波彻底过去，才好回到董事会参加常规会议。至于总裁的职务……不知道诸位股东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呢？”
    闻雅话音未落，秦婳却已经拍案而起。
    她怒目圆睁，一字一句狠狠地道：“你有什么资格将我逐出董事会，闻雅，你是不懂企业法，还是贪婪到近乎疯魔的程度了？！我手上掌握着秦氏超过百分二十五的原始股，我代表秦家，秦家二十年来一直是秦氏最大股东，最高决策人，就算如今沦落到第二大股东，那又如何呢，百分二十五，你应该知道除你之外，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有资格压过我，你就是有哪条法律哪条规章作为支持，认为你有权利将我逐出董事会？！”
    秦婳这会儿是已经近乎失控的状态。
    肖森也很担心她。
    其实他也觉得很惭愧。
    紧急会议召开之前，他还在安抚秦婳，相信事情可以得到妥善解决，也鼓励秦婳安抚股东们的心情。
    但是他没想到会有人趁机钻空子，而且又被闻雅借题发挥落井下石。
    甚至要直接把秦婳赶出董事会。
    肖森知道秦婳肯定憋不住火气，但是也知道这种时候如果秦婳失控起来，也没有好处。
    尤其是闻雅这个老女人，总是一副微微笑着泰然处之的姿态，显得她对于一切的情况都尽在掌握，会让这些老股东们觉得两个女人相争，高下立见，对秦婳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秦婳这时候其实已经快被逼疯了，她根本顾不得所谓的尊严底线。
    她只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会失去权力，甚至不能进入董事局会议，那么她就等于把秦氏彻底玩儿脱了。
    完全对不起秦正荣和秦御。
    若是她死了，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哥哥。
    秦婳被逼到了极限，也决定不顾后果了。
    闻雅如此落井下石，不要风度不要脸面。
    那么她也什么都不打算要了，横竖光脚不怕穿鞋的。
    …………
    闻雅似笑非笑，语气轻飘飘地说：“秦小姐，你虽然年轻，但也是堂堂秦氏第二大股东呢，遇事何必这样焦躁，平静些吧，这是大家投票的结果，并非我个人的决定，我虽然是大股东，又是董事长，但我纵横商界十来年，靠的是实力，而不是刚愎自用或者像个疯女人一般撒泼。”
    秦婳翻了个白眼。
    到了如此境地，根本无需废话。
    闻雅就是在落井下石，还故意趁着她情绪难以控制的情况下刺激她羞辱她。
    秦婳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笑了笑，坐下来。
    在座的股东刚才都有些被秦婳吓到了。
    秦婳有时候说话的口气，跟秦御有点像。
    他们对秦御啊……都是真的怕，怕到了骨子里。
    所以尤其是在秦婳发怒的时候，和秦御尤其相像。
    他们就自然而然地心里生出惧怕之意。
    有点不敢插话似的。
    但是秦婳又坐下来了。
    有些人就当秦婳是无力狡辩，而且气场上也压不过闻雅。
    便当她是变相认输了。
    个别人也跟着落井下石道：“秦婳啊，闻小姐说得不错，生意上的事，都是严肃得不能更严肃的正经事，可不是你们小姑娘家吵吵闹闹就能够解决问题的。”
    “是了，秦小姐，大家都是你的长辈，也不是有心要为难你，之前一直支持你的工作，多半也是看在大少爷和老爷的面子上，如今，你工作中出现这么大的差池，而且还把私人生活的问题牵扯进去，变成了公众和媒体的众矢之的。你也知道现在网络舆论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董事长的意思，也是希望你暂时回避一下，并不是将你驱逐出董事局，是，从来没有哪条法律能够将第二大股东驱逐出董事局的，所以真的只是想让你避避风头，我们也好将这个情况作为对公众的表态。”
    秦婳笑了笑。
    笑得像个假人一样妩媚动人。
    男人们几乎都有些看傻眼了。
    搞不清楚秦婳这会儿究竟是在打什么算盘。
    究竟是要改变攻势，还是准备低头服软认输，谁也摸不准她的想法。
    而肖森就坐在秦婳身侧。
    他眼睁睁看着秦婳端起茶杯。
    茶杯里有大半盏茶。
    看起来不少。
    秦婳却端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猛然灌了几口。
    她平日喝水喝茶都是小口抿的。
    肖森一眼就知道她要发威了。
    他是想劝阻秦婳的，至少不能当众失态。
    于是他忍不住摁了下秦婳的肩膀，算是暗示。
    秦婳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睛里冷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连肖森都有些被她吓到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秦婳。
    而且也完全不知道秦婳下一刻的态度将会如何。
    …………
    秦婳喝茶喝了半晌。
    然后幽幽地无声笑起来
    而后啪嗒一声，重重地将茶盏摔碎在桌上。
    细腻的瓷片碎得七零八落。
    还有剩下的小半盏茶水撒在桌上。
    所有人都被秦婳的举动吓了一跳。
    而且面面相觑，一声不吭。
    他们真的以为秦婳多半会歇斯底里地吵闹起来。
    毕竟她这么年轻，又是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
    被逼到了这种境地，估计除了撒泼，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然而秦婳却显得很淡然。
    她轻飘飘的开口，声音却透着一种让所有人都觉得陌生的幽怨。
    “诸位股东，你们在座的各位，大多是和我爸爸一起闯天下打江山的元老，你们责备我过于年轻经验不足，甚至讥讽我个人能力不行，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我甚至可以向你们致歉。”
    秦婳扯动着唇角，她的脸依旧是那么干净稚嫩。
    虽然已经二十二周岁，但若是不熟悉她的人，乍看起来也会觉得应该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连是否成年都不好判断。
    可这一刻，她的眼神中却流露出未曾有过的沧桑。
    和一股子狠意。
    秦婳面不改色，每句话都说得很轻，“我敬重你们是长辈，处处忍让，暗自努力，而你们呢……步步紧逼，但凡出了一点小事，就开始抓着我发落，处处贬低我，恨不得踩扁了我才好。我想……你们这是在报复吧，嗯？我说的对吗？”
    有一人低声发出疑惑：“秦小姐你这话……我们都听不懂了。”
    秦婳笑了笑，一字一句恶狠狠地道：“究竟是听不懂，还是装蒜？你们一直以来……都等同于秦家的家奴，你们表面上风风光光，其实都是仰仗着我们秦家才得以发迹，一步步走到今日，家大业大，甚至在外头有了诸多产业，若是没有我们秦家，能有你们今日么？”
    “我的能力固然一般，但你们个个心知肚明，我是秦家唯一能够受命的年轻人，我们秦家没有第二个人了……所以才会把我这个弱质女子推出来。你们不帮我，不帮我们秦家渡过难关也就罢了，还动辄就联合一些外人……一些完全不知道安着什么歹毒之心的外人！逼我！踩我！践踏我！践踏我们秦家！”
    秦婳渐渐站起身来，她身材娇小。
    唯独站起来，才显得足够有气势，有魄力。
    再加上她说话置地铿锵的底气，有些瞬间真的会显得无比高大。
    就好像……真的比在座的许多男人还要强大许多。
    秦婳冷笑了一声，而后突然伸出手指，细细白白的食指指向闻雅。
    “你们看重这个女人的财力雄厚，都巴不得像条狗一样攀附她，希望借此保全自己，是么？”
    她把话说得如此难听，自然有许多人的脸色都变得特别尴尬。
    但秦婳还是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真不知道是你们从前做秦家家奴的时间太长了，奴性太深，好好的人不想做，偏偏喜欢做狗！还是因为……你们真的天生愚昧，蠢不可及？”
    她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睨了闻雅一眼，然后又环顾一圈，森森的目光扫落在每个人脸上。
    一个都没有放过。
    “这个女人姓闻，我至今仍旧不知道她趁着秦氏危机入主秦氏，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我知道……她一定不安好心，甚至身后有着无尽的阴谋和算计。秦氏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工具。你们应该都知道工具是什么吧？好用的时候就用一下，拼命用，等用坏了，不中用了，就丢弃在一旁。等真正到了那一日……秦氏就只有等死了，到了那时候，你们的身家利益，也就随之变得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你们究竟是有多愚蠢，所以才会宁可攀附一个不安好心的外人，甚至联合外人对付我这个姓秦的人？！我永远代表秦家的利益，代表秦氏所有股东的利益，就算我能力有限，却也好过居心不良之人。大权不宜旁落的道理，自古如此。”
    “如今秦氏还没怎么样呢，她就准备借此机会将我逐出董事局，你们还看不明白这个女人的狼子野心么？”
    秦婳双手撑着桌面，并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
    她这一番话足够狠毒，也足够直白，但是也足够真实，足够振聋发聩。
    一些只考虑自身利益，但对秦氏本身依旧看重的股东，自然会有所反省。
    秦婳话糙理不糙。
    闻雅手中有那么多上市公司。
    对她来说，秦氏只不过是盘中的一小块肉而已。
    可对她而言的一小块肉，确是在做所有人的全部身家了。
    如果秦氏将来真的垮了。
    他们的晚年要如何度过。
    子孙后代的日子又要如何度过。
    这个是很可怕的。
    不能深想的问题。
    虽然他们对秦婳的能力大多并不认可。
    但是无可否认的是，秦婳不能做出任何对秦氏不利的事情。
    不仅仅因为她自称是秦家的人。
    更因为她行事的都是代理权。
    秦御过世，所有的股份大多回到秦正荣手里。
    秦正荣还活着，秦婳只不过是代替他管理。
    如果秦婳将来做出什么不妥的事，秦正荣自然会出面。
    只要他收回秦婳的权力，秦婳就什么都不是了。
    可闻雅不同。
    闻雅是三个月前才刚刚入主秦氏的新股东。
    而且她野心勃勃，好似准备在短时间内就把秦氏的各项大权都紧握在她个人手中。
    如果秦婳真的失势。
    那么产生影响的局面，肯定不仅仅是秦婳失去总裁的职务。
    而是从上到下，可能所有的中高层，都会大换血。
    秦婳的失势，代表秦家彻底失势。
    秦家失势。
    今后秦氏虽然还是秦氏，却等同于改头换面，成了闻雅的秦氏了。
    闻雅一点都不傻，也不弱，她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把秦氏由上到下最关键的位置都换成她自己的人。
    而对于这些大股东来说，秦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也都跟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们可以反对秦婳，甚至可以抨击秦婳。
    但是彻底推翻秦家，对他们来说是很危险的事情。
    个别的人，脸上已经流露出动容。
    但是。
    坐在这个会议桌上的，也有已经完全被闻雅收归己用的人。
    闻雅不露声色，只要略微用眼神示意一下。
    那两条狗就会轮流发言。
    “秦婳，你说话大声却不代表你对，你这种反应，就是不愿意承担责任，我们都说的很明白了，没有谁要把你赶出董事局，秦氏就是秦氏，你们秦家也依旧是秦氏的大股东之一，只不过是暂时让你避避风头。”
    另一个立刻附和道：“就是，秦婳你还真像个小孩子似的，说不过就胡闹起来了。什么自己人外人的，闻雅也是大股东，她还能拿自己的利益开玩笑不成？这简直是胡扯么。”
    秦婳半晌没出声。
    目光森森地盯着被自己敲碎的茶盏。
    她忽然拿起一块瓷片。
    在手指间把玩着。
    这举动不仅让众人瞠目结舌。
    肖森也是吓到了。
    他忍不住拉住秦婳的胳膊，压低声线道：“小姐……”
    秦婳却没理会他。
    她摆弄着瓷片。
    看起来很危险的举动。
    但却并没有割伤自己的手指分毫。
    她忽然轻笑出声。
    “你们以为我现在的状态是动气了么。其实，我这会儿还算是冷静的。正因为我冷静，也知道你们大部分人，主要还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而不是诚心要逼我。所以我愿意费口舌跟你们摆事实讲道理。”
    秦婳笑起来，愈发显得妩媚，而且她眉眼间透着一股寻常没见过的沧桑狠意，愈发美得摄人心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