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森也知道秦婳有些急了。
    便安抚道：“秦婳，你先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讲。现在时间太短，更深层的调查结果没这么快出来。”
    肖森一字一句地说：“虽然还没有切实的调查结果出来，但是以我个人的经验判断，我觉得事情一定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多半是有人针对我们秦氏，制造这么大一桩新闻，准备借题发挥，所以咱们现在先不要着急，静观其变，估计后续还会有很多新的情况。”
    秦婳越听就越觉得不对劲。
    “你刚才不是说了跳楼工人的情况吗，是因为长期负债，没办法还款，才出此下策，难道……这也是假的？一个人的死，如何制造出来？”
    肖森摇摇头：“这当然是真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很奇怪，总觉得有更深的内情，当然，现在还没有具体的调查结果出来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到底是怎样，没有更深的阴谋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在我看来，一个工人，就算是欠款，就算是被秦氏耽误了还款日期，又能如何？区区一个工地上干活的工人，他怎么会有胆量，有计谋，甚至在光天化日通过秦氏内外层层的保安关卡，一直上到顶楼，而后……纵身一跃？”
    “看起来他自杀不过是个人选择，可能是承受不了生活压力，可能是长期精神抑郁，或者是一时冲动，都有可能。但事情发生在秦氏大厦，这是一桩多么耸人听闻的社会案件，社会各界都必然会关注，这样的事情，不像是一个工人个人的决定，我怀疑跳楼工人背后还有人，整个自杀事件都是有主谋的。”
    秦婳这会儿脑子转动得还算是很快。
    她也能意识到肖森的猜测多半是合理的。
    但如若真是如此……那可就真的细思极恐了。
    秦婳喃喃道：“那么……如果你对预测是正确的，那么岂不是要从两个月之前，甚至更久之前就有人在策划整件事，这个工程队的工人确实是被拖欠了遣散费，整整两个月都还没有落实下去，岂不是两个月之前就有人在策划今日的阴谋了。”
    “这很有可能，秦氏的股价大概也是从两个多月之前突然回升，因为闻雅的入主，很多大小股民都开始看好秦氏未来的走势。尤其是一些大股民，正因为他们了解从前秦氏和裴晋阳一直是敌对的关系，但是如今闻雅入主秦氏，变相的其实就是裴晋阳入主了秦氏，他们所有人都理解为今后秦氏背后是有裴晋阳在撑腰的，如今裴晋阳在政局中可谓是如日中天，至少两三年内，他应该不会发生问题，所以秦氏的股价最近一直是持续平缓上涨的，差不多是这两年来稳定的一段时期了。”
    肖森又补充说：“但是也未必如此。如果真的有幕后主使者，这个事情……还真是不好推论。首先我们很难猜测对方的身份，再加上自杀者是一个工人，买一个工人的命很容易，只要花钱就可以，尤其这个工人家境是有很大困难，长期欠债缺钱，他换不上债务走投无路的情况是真实的，那么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想要搞事情，直接去找他，给他一大笔钱，让这笔钱的数目庞大到，他觉得完全可以解决他家庭上的问题，而且是他注定这一辈子努力工作都赚不来的钱，那么买下他一条命，给秦氏制造这样一个丑闻，实在是轻而易举。”
    秦婳这会儿的心情也是复杂到了极点。
    她听了肖森的推论，心里更乱了。
    不过还好这个时候还有肖森在她身边。
    仅凭她自己的头脑和社会经验，的确是完全不足以应对这个问题。
    尤其是还牵扯到秦氏曾经签约的工程队。
    像是工程队这种小角色……秦婳成天坐在总裁办公室里，哪里会接触这些事务，更不会有机会经手。
    如果没有肖森帮她分析情况，她只怕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秦婳喝了几口咖啡，也只好是强迫自己镇定一些。
    她思索良久，然后说道：“肖森，我觉得你这两种推论，都非常有道理，我也比较相信你的判断。那么眼下，趁着媒体还没有扒出来更深的问题，你是觉得……哪一种可能更大些呢？”
    肖森的神情也显得非常无奈，他摇摇头：“我真的无法判断哪一种可能更大。但是站在咱们的立场上，我自然希望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因为如果是有人一时起意要给秦氏制造危机，目的仅仅是造成丑闻，股价波动，那么……问题总是会有解决的一天，而风波也总会被时间冲淡。如果是前者，是一个人深谋远虑一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早在两个月之前，甚至更早……这就很恐怖了，尤其是事情毕竟涉及秦氏曾经合作的工程队，也涉及到遣散费的问题，必定牵扯秦氏的内部部门，哪怕是在咱们眼中再小再不起眼的一个部门或一个角色，可是在公众的眼里，他们的失误也就是秦氏的失误。”
    秦婳叹了口气，“看来问题真的很复杂了，现在就先这样吧，你先去继续查清结果，我一会儿把公关部总监交上来，跟他谈一谈看看现在我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肖森点了头，起身便准备离开。
    秦婳却突然叫住他。
    肖森一愣，旋即回头，只见秦婳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张了张口，复又合上。
    然后迟疑了好几秒钟。
    才缓缓开口问道：“肖森，你觉得，这件事……会不会跟裴晋阳有关系？会不会是裴晋阳……他为了威胁我，所以……”
    肖森听得有些懵：“裴晋阳？裴晋阳为什么要威胁你？！”
    秦婳面露尴尬。
    她迟疑了良久，有些话虽然不好开口，但肖森是她最信得过的人了。
    既然事情发生了，总要考虑解决的办法。
    告诉肖森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了。
    秦婳便硬着头皮说道：“你应该知道先前为了秦氏更名的事情，我不得已去找了裴晋阳……裴晋阳那时候，也一直有要求我跟他复合的意思。我为了保住秦氏的名称和股票代码，跟他谈了一笔三个月的交易，自然就是我答应陪他三个月，他承诺我永久保留秦氏的名称和股票代码。但是现在三个月马上就过去了，我越来越意识到，裴晋阳其实根本不甘心，他所谓的三个月，只是权宜之策，他其实更希望我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因为这个问题……前天，我也跟他吵了几句。我在想，如今距离三个月结束也就是……剩下一周左右的时间了，会不会是裴晋阳……”
    肖森腿长，本来都走了好几步，快要走到办公室门口了。
    这会儿又突然听秦婳讲起了这件事。
    不由得又觉得很尴尬。
    他转身往回走了几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实际上是有些尴尬的。
    他虽然是看着秦婳长大的，但秦婳跟裴晋阳的近两年间……他跟秦婳也没怎么接触。
    而且确实也不了解秦婳和裴晋阳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只知道最终是闹翻了，然后弄得很不愉快，秦婳还产后抑郁，要死要活的好一阵子。
    在秦御刚去世的那阵子，秦婳突然决定回头去找裴晋阳。
    肖森也还沉浸在失去主子的伤痛里，一时间的情绪是很难平复的。
    坦白说，他不大愿意接受秦婳在秦御七七都没过的情况下，就转投别的男人怀抱。
    何况，裴晋阳身上还有着重大的嫌疑。
    但这只是肖森的个人情绪，他从来没有宣之于口。
    而撇开个人感情的成分，他其实完全理解秦婳的选择。
    一个是这个决定其实很客观，而且是真的对秦氏有利。
    在当初那样的情况下，秦氏的大股东变成了闻雅，秦婳如果能在这个时候跟裴晋阳达成良好的关系，那么就很大程度上制衡了闻雅，对秦氏的整体发展来说是大有好处的，而且也有利于秦婳继续攥紧的手中的权力。
    而且，只要秦婳跟裴晋阳一日，闻雅就要看在丈夫的面子上，不能跟秦婳起什么明面上的纠纷。
    这自然也是对他们大有好处的。
    除此之外，肖森觉得在秦婳自己的立场上。
    秦婳毕竟是跟了他两年……
    而且，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即便有矛盾，感情应该也是有的。
    秦婳一个人无依无靠肯定很难熬，她心里需要有一个支撑，也需要一个能护得住她的男人。
    这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无可厚非的。
    所以肖森从来没有反对过她。
    先一眨眼时间都过了快三个月了。
    秦婳基本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裴晋阳这三个字，大概也是有心回避的结果。
    这会儿她突然提出疑问，弄得肖森也很尴尬。
    秦婳见他有点尴尬的样子，她勉强扯开唇角笑了笑，“没事的，你先坐下吧，肖森哥哥，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虽然有些事情……涉及到我的私事，不过我早已把你当做家人，谈一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现在事情严肃，我需要有个客观的人帮我判断情况。”
    肖森便只好坐下来，迟疑了一阵，然后开口：“坦白说，你突然这样问我，我也有点摸不准。我刚才也是仔细想了一下，只能大概用直觉判断吧。我怕觉得……从你和裴晋阳私人感情和矛盾的角度来说，他如果不想跟你结束关系，可能会做一些什么影响你选择的事情，但是我觉得……他不至于费这么大劲，而且……这事情很麻烦，事情一出，肯定影响秦氏的股价，裴晋阳收购秦氏是花了大价钱的，他就算是有什么毛病，也不太可能和自己的钱过不去吧。就算是他产业庞大，不在乎区区一个秦氏，还有名誉呢？”
    肖森字字珠玑：“虽然从明面上来说，闻雅是大股东，裴晋阳的名字从头至尾都没有明确出现过，可谁不知道他和闻雅是什么关系啊，而且就算出了问题闻雅顶包，难道就不会牵扯到他身上了吗？裴晋阳上位的时间才一年吧，他不像是这么不理智的人，为了挽留你，如此大动干戈，甚至把自己的名誉都拿出去冒险，政客是最在乎名誉的，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低，非常低。”
    听完肖森的分析。
    秦婳也觉得挺有道理的。
    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最好不是裴晋阳吧。
    她如今……
    和裴晋阳彼此之间确实也是充满了各种猜忌怀疑。
    事情一出。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竟然好像无法控制似的，一下子就把嫌疑想到了裴晋阳身上。
    但如果细想……
    的确是觉得不大可能的。
    肖森应该是客观的。
    裴晋阳如果真的要用极端的手段留住她，应该也有更好的办法，至少让他自己避免损失吧。
    如果秦氏真的闹出天大的丑闻，岂不是变相拿他自己的前程来冒险。
    这一点，秦婳倒是看得很透。
    对裴晋阳来说，应该没什么是比他的锦绣前程更要紧的了。
    秦婳便真的松了一口气。
    “我也希望事情跟裴晋阳无关，如果跟他有关，我会很头疼。”
    肖森道：“你先别多想，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论了，你先平复一会儿，再见公关部的人吧。”
    秦婳点点头：“好，那你先去忙你的吧。”
    …………
    秦婳随后面见了公关部的总监，主要是洽谈如何更好的处理这件事。
    谈话进行了四十多分钟吧，公关部的总监跟她在看法上略有一些分歧，便就一些问题反复探讨了好几遍。
    刚把公关部总监送走。
    秘书就进来了。
    她脸色很不好，对秦婳道：“秦小姐，您要不要看看新闻，几分钟之前……好像又出来新的消息了。”
    秦婳立刻打开电脑上网。
    果然又出了一则头条。
    刚出事的时候，新闻内容主要就是描述整个事情的经过。
    就是一个承受着负债压力的工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爬上秦氏大厦的顶层跳楼身亡。
    新闻内容也写了秦婳作为秦氏总裁站出来表态。
    表示一定会配合警方调查，希望尽快查明事情因果，也希望逝者安息。
    这则新闻还不算是轩然大波。
    但现在这个刚出炉的头条。
    就相当可怕了……
    秦婳盯着电脑屏幕看网页。
    不由得也觉得触目惊心。
    记者也不知道是从哪收到的消息。
    内容主要讲的是秦氏如何如何为富不仁。
    竟然拖欠地盘工人的遣散费。
    这个坠楼身亡工人家中长期欠债，而欠债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一直借债给自己的小儿子治病。
    儿子只有十来岁，却身患白血病，需要长期治疗，几乎就是靠医院吊着一口气的那种病情。
    然后他们本来就是靠着借债来维持小儿子的治病。
    后来因为工人被秦氏解约，脱离了秦氏，整个工程队又因为遇到雨季，暂时没有找到新的合约公司，所以只打散工赚点小钱，收入肯定和以往不能比。
    秦氏给每个普通工人开出的正常遣散费应该是八千元左右，但这个工人被拖欠的甚至还包括一整个月的工资。
    地盘工人的工资似乎是按照工时来累计，因为这个工人长期做得特别拼命，工资也比一般的工人高很多，所以加上工资，他总共应该是被拖欠了三万多块。
    因为这三万多块，导致他拖欠借债公司的钱，一直没办法还款，而给儿子续命的医药费也缴不上。
    他十岁的儿子是在一个星期之前，突然离世。
    按照新闻的写法，似乎是因为拖欠医院药房过多，直接被停了药的结果。
    总之新闻写的触目惊心。
    尤其是标题血淋漓的大红字——黑心秦氏，为富不仁。
    秦婳看在眼里自然觉得糟心不已。
    秦婳也知道这些情况未必都是真实的，媒体都是喜欢抓住一点苗头就凭空夸大。
    但是公关部门已经在做事了，估计能打点的也都开始打点了吧，为什么还会把新闻写得这么难听。
    区区才三万多块而已。
    秦婳看着文章里字里行间抨击秦氏如何为富不仁就很愤怒。
    三万块钱而已，秦氏就算再困难，也不可能有意拖欠啊。
    更何况，这种事情一看就知道是很基层的缓解出了问题，就算是真的有人中饱私囊，也跟秦氏的高层牵扯不上关系。
    秦婳的心情很乱。
    看完新闻头条之后，又忍不住打开微博。
    果不其然这事情已经上了微博热搜第一，而且旁边被标明了沸腾的字眼。
    话题终究还是炸开了。
    前前后后也不过就是两个小时左右吧。
    秦婳这下子是更加相信肖森的推断了。
    事情肯定不是工人跳楼这么简单。
    背后必定有幕后主使。
    否则这么小的一件事，怎么会一下子就把微博的热搜都霸占了，短短两小时就形成了全网霸屏的模式。
    简直比任何巨星爆出绯闻的情况还更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