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婳就麻痹自己。
她想让自己忘记这一切。
忘了她给裴晋阳生过孩子。
以至于麻痹到……让自己发疯的程度。
秦婳如今虽然和掌珠也同住一个屋檐下。
可是她心里是冷硬的，并没有多强烈的愿望想要时时刻刻见到那孩子。
即便知道那是自己怀胎数月千辛万苦生下的亲生女儿。
也并不觉得如何亲近。
只有偶尔亲眼瞧着，会着实觉得那是个玉雪可爱的宝宝。
如今掌珠也满周岁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秦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真的心硬了，没办法像从前那样把女儿看得如此珍贵。
亦或是因为曾经失去记忆的缘故。
失忆的那段时间，她完全不记得自己生过女儿。
一下子被人点醒，只觉得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大梦初醒。
自然是失忆的那段时间最快活了。
那时候有秦御宠着她，对她百依百顺。
哪怕明知道她不仅仅满足于此，还勾着年轻单纯的陈慕，经常和陈慕腻在一起玩。
晚上又总是缠着秦御，秦御总是对她无可奈何，总是无条件地包容。
那段时间里，唯独童溪的存在让她心里有些忌惮。
其他的一切，似乎都很令人满意。
而等她恢复记忆。
好像整个人生都瞬间灰暗下来了。
就像是生活在梦境中的人。
被强制唤醒。
被迫去面对所有的现实。
自然开心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根本找不回当初怀孕和生产的感觉。
一个凭空诞生的女儿。
很难勾起秦婳的真情实感。
…………
秦婳刷着手机。
随意地浏览了一些网民的评论。
而后觉得无聊。
又重新点开小视频看了一遍。
她觉得很可笑。
而且有些恼火。
很快，秦婳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又手动输入了几个关键词。
很快找到了一年以前的某些新闻。
一年多之前。
裴晋阳还在大选期间，他刚刚出现在公众视线内，和早就名声大噪的年轻女企业家闻雅结为夫妇。
当时关于他们两人的新闻报道真的有很多。
多到很多甚至都令秦婳觉得陌生。
当时的她，大概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平静下来逐一浏览这些新闻吧。
秦婳越看就越觉得可笑。
而后又随手翻到了某一则旧闻。
上面带着当时他们公开过的婚纱照。
闻雅的怀中甚至还抱着女儿。
那是……她的女儿。
全世界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裴晋阳和闻雅的女儿。
这些都已经是过去那么那么久的事情了。
秦婳以为自己连掌珠都可以不在意。
对于这些旧事，更不至于想起来会伤心了。
于是她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好似极不愿意承认自己伤心似的。
只想酝酿出一股愤懑的情绪。
然而她却还是哭了起来。
她很小声地啜泣着，好在诊室这个紧闭的空间里，可以让她一个人发泄。
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看见她如此失控的模样。
秦婳像是不想再忍了。
也不想伪装。
就用手背胡乱拭泪，把眼睛都快擦肿了。
她没有触碰手机的屏幕。
屏幕到了一定时间就自动暗了下去。
黑暗的屏幕上映出她哭得惨兮兮的一张脸。
秦婳想着好在自己今天没化妆。
是因为来医院，才懒得化妆的。
不然按照她这段日子以来的习惯，去上班之前还是会化点淡妆。
好在她今天连粉底都没有擦。
否则这会儿得哭得多难看。
秦婳想到这儿，不由得破涕为笑。
她冲着手机屏幕中的自己傻笑起来。
乐呵呵地笑了一阵之后。
却忍不住又哭了。
秦婳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又哭又闹，像个疯子又更像个傻子。
折腾了大概又四十多分钟。
她从诊室小心翼翼地推门出去。
瞧着四周都是一片安静，似乎医院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并没有收到记者的影响。
秦婳饿着肚子，因为要做彩超没有吃早餐，现在连午餐时间都过去了，她却一口东西都没有吃。
她肚子饿得咕咕叫。
又看着时间，觉得记者必定是散了。
她便径直往盥洗室走，用温水洗了一把脸，又擦干之后。
冲着镜子发呆了片刻。
眼睛哭得很肿。
太难看了。
秦婳烦躁起来。
旋即却想起自己包里应该有墨镜的。
她垂下视线伸手一翻。
果然是有的。
秦婳补了补口红，又戴上墨镜。
拨通了秘书的电话后，果然今天陪她来做检查的秘书知道有突发情况，也不敢先走，就找了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候着。
秦婳和秘书会和之后，司机也立刻从附近赶来。
接上她们两人就顺利返程。
秘书本来有些工作上的事应该趁着这个时间跟秦婳谈。
但之前医院外头的动静那么大，几乎要被涌入进来的各大媒体记者给踏平了大门口。
她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这时代。
遇到一头雾水的事情。
根本不需要懵逼。
只要过两分钟打开手机刷热搜，准能找到相关的信息。
秘书从前是跟着秦御的，而且一直只负责秦氏内的事务，对外头的一些事情倒是着实不大清楚。
但秘书跟了秦婳这几个月。
自然对秦婳的行程都很了解了。
也很清楚秦婳和裴晋阳的关系。
突然出了这么一个大新闻，裴太太又怀孕了。
以秦婳的身份而言……她的立场肯定很尴尬。
说不定很生气呢。
秘书不敢在这时候叨扰秦婳。
就默默坐着，一声不吭。
秦婳难得没有在车上打开电脑加班。
她只是望着车窗外。
发呆良久。
而后看了看时间。
才转头，后知后觉地说：“你也还没吃午餐啊，都快两点了，你饿了吧？”
秘书一震，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不饿，倒是秦小姐您……连早餐都没吃呢。”
秦婳是真饿了。
她叹了口气，即可吩咐司机说：“下了高速后，先开去最近的餐厅。”
司机大概是有点懵，想也没想就问道：“小姐要去哪间餐厅啊？我对高速附近的餐厅都不大熟悉。”
秦婳想了想。
忽然任性地决定今天下午不去上班了。
于是她告诉司机开往一处大型综合体。
秘书明知道秦婳的情绪不大对劲。
也不敢插嘴。
反正秦婳要她做什么，她作为贴身秘书，跟着去办就是了。
秦婳本来想请秘书小姐吃法餐。
但此刻已经过了中午的用餐时间。
法餐是吃不上了。
秦婳便带她去最顶级的日料，饱食了一顿。
秘书平常的工作状态也很紧张，甚至周末也都要随时待命，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随意到综合体来吃饭消遣的机会了。
秦婳的眼睛虽然已经恢复了不少，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哭过的痕迹。
秘书也吃得很愉快。
最后饱得不行了。
甚至揉了揉肚子。
半开玩笑地吐口而出：“吃饱了之后感觉心情真好，何以解忧，唯有暴食，哈哈哈。”
秘书难得这么放松地同秦婳说话。
倒是秦婳愣了一下，半晌都没反应。
秘书小姐有一种咬了自己舌头的感觉。
立刻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什么何以解忧。
她怎么能明白说秦婳忧呢！
秘书战战兢兢的，心里不安。
秦婳却笑道：“是吗？这话说得好有趣啊，我还是头一回听。既然何以解忧，唯有暴食，那么我们消化一下，等会儿继续去下午茶吧。”
秘书又是一愣，更加懵逼了。
她其实很想问，难道下午就不回公司了吗……
但旋即心里又打起了算盘。
公司最近也没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务。
而且就算有，有肖森那一大帮人在，其实根本没什么需要秦婳亲自处理的。
秦小姐明摆着心情不好受了刺激，可不是得好好放松一下么。
一想到下午不用上班，今天上午其实也就是陪着秦婳跑腿，其他什么工作都没做。
这样想来，自己也算是难得白白得了一天的清闲。
秘书便也觉得开心了许多。
从日料店出来。
秦婳便带她去spa馆，蒸脸加按摩，耗了一个多小时。
结束后还能赶上传统英式下午茶的尾巴。
秦婳又带她去下午茶，吃了一肚子甜甜腻腻的东西。
吃了甜点之后。
秦婳的心情明显是好转起来了。
加上蒸脸按摩之后，她眼睛也看不出来微肿。
秦婳问她接下去想做什么或者去哪玩。
秘书一时说不出。
秦婳不由得发笑，“你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连最基本的娱乐都想不出来？”
秘书有点尴尬地笑着，解释说：“我研究生毕业就进了秦氏，之后得到器重，进入总裁办，事业上的发展一直很满意，但是长期加班也成了必然，因为太忙了，和从前的同学闺蜜都很少相约，有时候难得休假，累得也只想在家里好好躺一天，自己一个人根本也懒得出门玩。”
秦婳平日对秘书关注很少，只是听肖森说这个秘书是最老实本分的人，也是总裁办里最信得过的，加上她年轻，和秦婳也好沟通，后来这几个月秦婳就一直比较重用她。
但和她面对面闲谈，却还真是头一回。
秦婳不由得好奇：“你还没有交男朋友么？”
秘书摇头：“大学时期的男朋友早就分了，研究生那两年就没谈，后来工作就更没机会了。”
秦婳又问：“连心仪的约会对象也没有吗，秦氏里年轻有为的人才应该不少？”
没想到对方却摇了摇头，忽然扯开唇角笑笑，低声说：“算了，我如今只热爱工作，只有工作和钱才是真实可靠的，男人这种东西，本就可有可无。”
秦婳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八成也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
可能是跟上一任男友分手时闹得不大愉快。
要么就是被劈腿了之类的。
秦婳也没兴趣探听人家过多的隐私。
加之转念一想。
秘书在总裁办的收入不会低，加上秦氏的加班费和年终奖都很可观。
这女孩子虽然毕业的时间不长，但在秦氏发展的这么好，未来的职业前景是非常可观的。
自己本就事业有成年轻有为，好好的日子不过，找男人干什么？
秦婳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俗气。
怎么好端端就问人家有没有男人这么庸俗的问题。
秦婳笑起来，表示认同：“你说得对，男人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自己赚钱给自己花挺好的，我很羡慕你。”
秘书这也是头一次跟秦婳聊天。
在秘书对秦婳不熟悉的时候。
只是草草见过秦婳几次。
那时候秦御还生龙活虎的。
秦婳却好像有点心理上的问题，情绪方面不大正常。
当时她整天粘着秦御，非要跟着秦御来上班。
后来她不知怎么和白汀闹起矛盾，还整蛊白汀。
有那么几日在秦氏闹了不小的乱子。
后来白汀就被打发走了。
而所有人都知道，白汀和秦总的关系可不一般。
她虽然在秦氏只挂了个高管的虚职，并没有股权。
但所有人也都得看在秦御的面子上高看她一眼。
对于总裁办这种附属于总裁的部门，自然是听命于总裁身边的女人的。
当时秘书就觉得很惊奇。
不大清楚秦总怎么那么宠爱这个脾气不好的妹妹。
后来听一些职场老人科普。
才知道原来秦婳和秦御是那种关系。
后来她没怎么跟秦婳接触。
秦御就突然出事了。
秦婳一夕之间上位，坐上了秦氏总裁的位置。
她也随之成了秦婳的秘书，成天跟在秦婳屁股后头伺候着。
她也是从那时起，才发现了秦婳身上的诸多闪光点。
原来秦婳是那么有能力的。
甚至很有魄力。
她虽然年轻，但是很勇敢，尤其是在秦御刚走，秦婳孤立无援的时候，她身上甚至有一种孤勇，让旁人忍不住敬佩。
虽然秘书的工作都是很贴近生活的，但是老板就是老板，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像是朋友一样跟秦婳聊天。
难得聊起来，毕竟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话题倒是也很多。
聊了好一阵之后，秦婳选了一场电影，两人就一起去看了。
看完电影天已经黑了。
便又去吃晚餐。
只不过这一次两个人都比较饱，大概是日料和下午茶都还没消化完的缘故。
所以也只是匆匆吃了一下，秦婳便提议去酒吧坐坐。
秘书倒是没什么，反正她没有男朋友，平日也是独身居住。
秦婳的手机却一直在响。
秦婳起初是扫了一眼，然后改成静音。
后来嫌烦，干脆直接关机了。
秦婳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么放风过。
有个放心的女生陪在她身边，她心里也挺轻松的。
秦婳其实很想玩个通宵。
但想着秘书平日已经够辛苦了，不能再麻烦她。
便在十一点左右就把她送回去了。
司机按照秦婳的吩咐，先把秘书小姐送回家，然后再送秦婳回裴氏公馆。
秦婳在酒吧只喝了两杯。
她不想醉。
喝醉之后所发生的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秦婳如今身上背负的责任太重。
她知道自己实在不是一个能够任性恣意的人了。
于是喝了两杯之后，她就改成喝苏打汽水。
所以回到公馆，她也没有丝毫醉意，顶多只是疲倦罢了。
公馆大厅灯火通明。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裴氏公馆是从不熄灯的。
但是空荡荡的大厅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远处有细微的动静，大概是几个佣人正在一边准备收工一边说话。
秦婳在关掉手机之前。
裴晋阳就打过很多通电话给她。
所以秦婳进门之前其实还有些迟疑。
不知道裴晋阳会不会因为这个，一脸阴沉地等她回来。
不过她进了电梯之后。
很快就自嘲般傻笑起来。
怎么可能呢。
今天可是闻雅和他大喜的日子。
闻雅终于怀上了。
这个女人都三十几岁了，若是再耗下去，只怕就真成了高龄产妇。
虽然也不是不能生，可生出来的孩子未必就能保证最好的质量了，而且也会产生很多其他的问题。
闻雅今日的喜悦，没有一丝一毫是演出来的。
今天的闻雅，大概是她活了三十多年来，最真实的一天吧。
这么好的日子，裴晋阳怎么说都应该要陪太太度过的。
秦婳便放松下来。
出了电梯就径直往房门口走，而后推门进入。
但她一下子就怔住了。
因为裴晋阳真的在房里等着她。
他就端坐在沙发上。
脸色喜怒不明。
秦婳一大早就去体检，后来也没闲着，此刻是真的累了。
她一点也不想和裴晋阳争吵。
而且也知道为了闻雅有孕这事，她争吵也是愚蠢和无济于事。
秦婳便笑起来，若无其事地开口道：“你还没休息呀？”
裴晋阳没起身，但目光是灼灼地盯着她。
“你这一整天干什么去了，不接电话还关机，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对白都跟秦婳想象的差不多。
她不由得更加想笑了。
越是这样，她越是想避免争执。
她赔着笑，乖巧地解释说：“一直在忙呀，没注意看手机呢，后来晚上有应酬，结束后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裴晋阳本来是很担心的。
他知道秦婳今天心里肯定不舒坦。
就是因为知道，才更紧张焦灼。
秦婳回来，他本来是想教训她几句的。
她年纪不小了，实在算不上是孩子。
不能由着她任性了。
可秦婳却带着笑脸，一副虚伪又顺从的模样，叫他不知从何开口。
裴晋阳忽然起身，几步走过去，拧住她的手腕，板着脸斥责：“秦婳啊秦婳，你就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