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裴晋阳的人。
    可此刻却的确是在为闻雅办事。
    裴晋阳只交代她调查陈遇南的情况，却没说过要联合陈遇南和秦婳对抗。
    裴爷的立场……可是一直明里暗里护着秦婳的。
    桃初一直都觉得自己道行不浅。
    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自己竟然会被陈遇南的浅浅几句话惹得方寸大乱。
    而且他话锋突转，如此针锋相对，更是丝毫没有要与她讲和的意思了。
    桃初一贯自视甚高，自尊心也强得夸张。
    最反感被人明里暗里的讽刺。
    陈遇南张口闭口将她当做跑腿的。
    又将主子和奴才区分得一清二楚。
    桃初哪里能受得住。
    平日闻雅本就时不时挤兑她一番。
    她忍耐女人倒也罢了。
    反正无论是什么程度的女人，骨子里都是会计较攀比的。
    哪怕如闻雅那样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有时还不是会嫉妒她的优势。
    可桃初最难忍的是……男人竟然也来张口讽刺她。
    要知道，她在男人面前可是很受欢迎的。
    若是不欣赏她倒也罢了，这样口口声声讽刺挖苦的，陈遇南还真是独一份。
    桃初可算是彻底沉不住气了。
    既然合作谈不拢，那也没必要装什么彼此是朋友。
    桃初唇角上翘，眯了眯眼，颇有深意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陈先生口口声声把话说得这样尴尬……看来是半点也没有要与我讲和的诚心了。是，我只不过是代表闻小姐来跟你谈事，不算什么能做主的人物。不过……我也不是您随意能轻贱的女人。”
    她略一停顿，意味深长地道：“我就是好奇，秦婳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陈遇南分明听见了她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没起什么波澜。
    桃初像是踩到了他的软肋，不依不饶地继续道：“陈先生，不瞒您说，在此之前，我已经收到风，也知道您这阵子以来之所以总是躲着我，连一些寻常的社交场合都避而不见，都是因为暗中已经和秦婳结交的关系。陈先生看不起我，只把我当个跑腿的，我是没什么可为自己辩驳的。但……我这人心善，见不得又一个男人被秦婳拖下水。”
    “陈先生同秦婳认识的时间应该也不算长吧，想必……一定没有我与秦婳认识的时间长。秦婳这些年，也算是我亲眼看着她逐渐变化的，如今的秦婳么，对男人的确是有手段，也不少男人都没从她这一关逃过去，不过……她做生意的本领我就不敢恭维了，秦氏勉勉强强能被保住，也不过就是她出卖身体的结果罢了，如果不是幕后那一层关系，秦氏说不定早就资不抵债被银行拆分了。若是如此……自然也没有陈先生买入股票大赚一笔的机会。”
    桃初的脸上仍旧是挂着一抹温温柔柔的笑，可眼底却散发着狠毒戾气。
    “陈先生这些年给自己的身家洗得清清白白，也算是不容易。论私，我佩服陈先生这样的人才，可论公，我希望陈先生能够尽早弃暗投明。和秦婳合作固然能尝到眼前的甜头，可她身后……未必是曼妙花海，保不齐是万丈深渊也未可知。”
    桃初算是把话说到了最狠的层面。
    寻常的男人都听不得这种话。
    因为没有哪个男人天生喜欢背景复杂手段和套路高明的女人。
    他们不过是被这样的女人用手段把玩于股掌间而不自知罢了。
    任何男人被这样当面戳破都会愤怒。
    何况是陈遇南这样的。
    …………
    不过陈遇南脸上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
    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真的有所波动。
    但桃初把他这种淡定理解为掩饰真实情绪的伪装而已。
    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旋即起身，妖娆地转了个身，侧身对着陈遇南，似笑非笑地道：“今天下午和陈先生的会面固然算不上愉快，但总算也是把彼此想说的内容都说清楚了，也不算浪费时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一顿下午茶就劳烦陈先生破费了。”
    她话音刚落，立刻加快了脚步往出口离去。
    陈遇南坐在原处没动，脸上是要笑不笑的神色。
    看得出桃初是被他两句话气得不轻，也算是戳中她内心最敏感的某个点了。
    所以才会气得跳脚，口不择言，最后连埋单的耐性都没有，拎上包立刻就跑了。
    陈遇南一贯对女人还算宽容，跟他有过关系的女人也的确是多，什么类型的他都接触过，一直觉得这世上的女人啊，千姿百媚，每一款都有自身独到不可复制的好处，虽然缺点肯定也有，但若是在他能接受的范畴内，也就宽容不计较，若是惹他反感，或是腻了，直接分手便是。
    他的每一任前度女友几乎都是可以做朋友的，从来没出现过闹得彼此不堪的局面。
    如今他前后接触了裴晋阳身边的两个女人。
    秦婳的个人色彩是格外浓郁，没想到今日这个桃初也不亚于她。
    桃初姿色是有的，智商情商也都有，讨好男人也有一套本事，生气了也会声色俱厉。
    但……
    陈遇南对她就是没什么好感。
    欣赏不起来。
    总觉得这女人身上少了点什么东西。
    也或者……是多了些什么？
    许是太过善妒了吧。
    女人都善妒，但理应有个分寸。
    一旦逾越那种分寸，就算是被男人看在眼中，也会心生反感。
    还是秦婳可爱一些，时不时给他一些小惊喜。
    秦婳看上去像个花瓶，实则却不尽然。
    但是秦婳出身不算低，虽然幼时过了几年随乔湘颠沛流离的生活，但不过八岁就进了秦家，一直在秦家养大。
    所以秦婳身上又有着一些属于千金的骄奢之气。
    再加上她个人的气质，以及这些年在男人身边周旋所吸取的精华。
    秦婳的气质更讨男人喜欢，至少……是让他很是喜欢，一想起来心里就轻轻发痒。
    …………
    回程的时候，助理阿昌询问他和桃初会面的情况。
    陈遇南提了几句，阿昌的脸色就有些微妙。
    他喃喃自语一般道：“桃初这女人果然是查到老大您和秦婳私下有联系了，不然也不敢这么横冲直撞地说话……这岂不是会有麻烦，我的意思是……会给秦婳惹上麻烦？”
    阿昌自然明白这其中微妙得不能更微妙的关系。
    老大跟秦婳合作是事实。
    而他也看得出老大明摆着是对秦婳有兴趣，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兴起把秦婳拆吃入腹也未可知。
    但秦婳和桃初同样都是裴晋阳的女人。
    而且这两个女人的立场还不同，不仅不同，八成还是对立的关系。
    桃初若是有了秦婳的把柄，保不齐会为了立功去裴晋阳跟前告状。
    若是秦婳有麻烦倒也罢了。
    可秦婳的麻烦势必会牵扯自家老大，而且还会影响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
    这本来是不值得淡定的一件事。
    可自家老大这脸色……好似并没有什么动容？
    阿昌心下不安，“老大，这桃初……可是个麻烦的女人啊，据我了解，裴晋阳和闻雅大婚后，桃初的地位虽然比从前显得弱了几分，但势还是在的，而且也不算失宠。裴晋阳身边如今除了关系比较暧昧分分合合没有定数的秦婳以外……最得宠的依旧是桃初，据说桃初是跟了他近十年的，应该不会轻易失宠，她随时是能够在裴晋阳面前说得上话的，既然如此……咱们要不要事先有所准备和提防才好？”
    陈遇南闻言便勾唇轻笑。
    脸上的神情一直是淡淡的。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行事一贯谨慎，桃初手上不会有丝毫证据，如果有证据，她只怕早就闹开了，何必还带着试探想方设法来见我，试图从我口中套话？不过么，我和秦婳的关系早晚也会走漏风声，一点风声其实是不要紧的，只要能堵住一些人的口就没问题。”
    阿昌仍是有些云里雾里地，“老大，您已经有安排了？”
    “嗯。”男人略微颔首，“问题不大，只是秦婳那边……我得跟她打声招呼，免得她胆儿小，措手不及被吓破了胆。”
    阿昌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肯定是事先有所准备。
    不过自家的老大一直都是运筹帷幄不慌不忙的，对此也不算意外。
    但令阿昌倍感惊讶甚至有些要跌破眼镜的是……
    老大口中提及秦婳的时候。
    怎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
    阿昌跟在陈遇南身边多年，接触过他不少的女朋友，有时间长的也有时间短的，有比较受宠的也有比较冷淡。
    只是似乎从未听过老大用这种口气说一个女人……
    而且脸上的神色，也有一咪咪的异常……
    阿昌心下震撼，但不敢表露出来。
    …………
    陈遇南紧接着就约了秦婳见面。
    准确来说。
    他是已经到了秦氏大厦附近，才突然一则消息叫秦婳下楼出门来见他。
    弄得秦婳措手不及。
    自从上回……
    秦婳受邀跟他共进午餐。
    然后以探望陈慕为名被他带回别墅。
    而后在他的书房里……发生了一些。
    意外而暧昧的小事。
    自从那次自后，秦婳一直都神神叨叨的。
    总感觉她和陈遇南的合作关系不那么纯洁了。
    在加上这一次他根本没事先打招呼就贸然过来。
    秦婳自然紧张的很。
    但是又不能直接避而不见。
    这就让她有些头疼了。
    …………
    秦婳犹豫了半晌。
    最终是收拾了一下。
    换了一件风衣，然后下楼离开大厦之前就戴上一个硕大的墨镜。
    虽然如果真的有被人盯梢的风险……
    这样防备其实也没什么卵用。
    但她还是得图个心安，不然根本就没底气去见他。
    陈遇南虽然人在附近，秦婳可以直接步行过去。
    但是他选取的位置还挺低调的。
    是在闹市区的一个拐角。
    只是把车子停在那。
    而且车子也是很低调的一台，秦婳从未见过。
    秦婳上了车。
    陈遇南坐在后座，见了她勾起唇角一笑，神色平淡。
    秦婳急忙关上门，因为太过着急，关门的时候连手都有些抖。
    用力时先写把自己的风衣夹住，又是惊了一跳。
    陈遇南在一旁看着她如此举动，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秦小姐今日怎么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鬼鬼祟祟的，怕什么呢？”
    他不这样说也罢了。
    越是用这样不紧不慢的语气问话，就越像是在故意调侃她。
    秦婳心里恼的半死。
    面上也绷不住了。
    她蹙着眉，有些责备的口吻道：“陈先生到底有没有小心谨慎的意思，我之前都说过了，以我目前跟裴晋阳的关系，是绝对不能暴露和陈先生私下联系过密的！你今天提前都没打过招呼就过来，我马上要到下班时间了，急急忙忙赶过来，心里当然慌了，万一出了事……陈先生可以跟我摘清关系独善其身，可我该怎么办？”
    秦婳也是的确慌了神，加上她一贯不喜欢急急燥燥的，让自己心情不稳。
    此刻说话也带了些负气的成分。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未免也太冲了些。
    她和陈遇南是合作关系，却也不是什么亲密无间的人，她应该客气些才正常……
    但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也没办法收回。
    只能就这样罢了。
    ……
    好在陈遇南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
    几秒钟后，他竟是亲手摘下秦婳的墨镜。
    而后用手指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
    声线低沉温和。
    “秦小姐其实不必这么慌，我一贯低调谨慎，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我是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今日前来，虽然急了些，但着实也是有要事相商……”
    他语气这么温和，而且富有耐性。
    倒是让秦婳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她知道自己有时候过于情绪化，冲口而出的话也不加考虑，有些孩子气。
    可秦婳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缓和的话。
    就听见陈遇南声线含笑：“秦小姐心里明明是害怕的，却还是急忙赶过来见我了，这样冒险……是不是也有几日不见心生想念的缘故？”
    秦婳的脸皮刷的一下泛红。
    好端端的……
    这男人真是夸张。
    好端端的，好不容易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他居然二话不说又开始调情了。
    秦婳不想受他撩拨。
    就轻咳了一声，严肃正经地道：“陈先生既然有要事，还是尽快说吧，我不能耽搁太久。”
    陈遇南似笑非笑，仍是半点都不急躁。
    “是这样，桃初今天下午来找我了，她说了不少话，又在我这儿受了点气，以至于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大约都一股脑说出来了。”
    秦婳在听见他这句话后，脸色霎时就变了。
    而且变得特别夸张。
    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满脸的紧张。
    “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陈遇南把事情经过简单对秦婳说了。
    秦婳始终皱着眉。
    而且随着他讲述的过程，眉头是越皱越紧，整个人看起来都愈发焦躁了。
    秦婳不是不怕的。
    她是真怕。
    男人本来就都不能忍受这种事。
    何况……是裴晋阳。
    而且在她和裴晋阳之间也本就有前车之鉴，当初和裴易那点事。
    也是受了桃初暗中的挑拨和添油加醋，才会闹得如此激烈。
    同样的事……秦婳不仅不想再承受一次……
    而且也不能在这个关头和裴晋阳闹起矛盾了。
    秦氏目前还在他手里。
    闻雅明显是听命于他的。
    如果自己这会儿把裴晋阳得罪狠了。
    那秦氏会发生什么……根本是她不可控的。
    她自己跟陈遇南合作的本意就是为了秦氏。
    万万不能因为这层关系毁了秦氏。
    秦婳也是慌了神，一时间连话都没说。
    只是脸色已经完全出卖了她的内心。
    陈遇南见她脸色煞白。
    也不知是心里生出了几分怜惜，还是有别的一些情愫。
    他不疾不徐地安抚：“桃初手中没有证据，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我呢，是有解决办法的……”
    可陈遇南话音未落就被秦婳打断。
    她声音不凶，也没有负气。
    是透着无助。
    “解决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桃初是我见过最难缠的女人，她本就与我不和，当年就处处想致我于死地，如果现在又发生这种事，她没证据倒好，可即便没证据也能添油加醋伪造证据，我会麻烦不断……”
    陈遇南见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立即笑了笑，伸手抚摸她的脸。
    “别这样，人生在世，遇事是正常的，遇见什么事就料理什么事也就罢了。我都说了我有办法，你不如先听我说完。”
    秦婳这会儿是真慌了。
    也知道自己现在除了听他把话说完其实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她便也不吭声。
    就听陈遇南继续往下说。
    他大概用了三四分钟才把解决方式讲完。
    最后道：“用这个法子，暂时堵住桃初的嘴，并不难，我这边发力，你也得费点心思，总归……你不用害怕，就算有一天真瞒不住了，我也会护着你。”
    秦婳虽然仍是笑不出来，但思绪已经清晰了许多。
    陈遇南口中的解决方案，也的确是个好办法。
    甚至可能是……能够让她一鼓作气彻底扳倒桃初的方法。
    秦婳冷静下来，不由得还燃起了些许斗志。
    她和桃初的陈年积怨实在是不能化解。
    如果这次这能让桃初一败涂地。
    倒也算是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