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初好不容易寻到的场合,不仅有陈遇南出席,还有另外几位与她相熟且交情还算不错的大人物。
桃初自然是在暗中使了劲儿的。
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让有话语权的人物亲自来帮她牵线搭桥。
一来二去的,桃初想要接近陈遇南的意图很明确,甚至不加掩饰。
陈遇南过分回避反倒显得奇怪。
横竖都是些生意场上的事,寻常若没有结仇,是不愿意弄成这样的局面。
陈遇南也是多年来浮沉商海足够老练的角色。
既然桃初如此纠缠,她的目的或许也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兴许值得推敲也未可知。
最后还是择了个空,让他的助理阿昌安排一个见面的机会。
阿昌也觉得有趣,不由得调侃了自家老板几句。
“老大,桃初这女人……倒是十分有趣,您先前避着并不见她,显然是没打算与她合作的,偏偏她半点都不肯气馁,用了各种手段寻求机会和您接触,算起来……她尝试过的法子至少也有五六种了,知情的么,她是看中了您手上秦氏的股份,若是不知情的……只怕还以为这女人和您私底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阿昌跟着陈遇南的时间也很久了,加上平日跟老板的感情不错,陈遇南在私底下的个人形象倒也不是特别具有压迫感的那种。
阿昌是个嘴皮子快的,时常会说一些旁人不敢说的话,开一些旁人不敢开的玩笑。
陈遇南也不过就是调笑,“你倒是真敢说,谁不知道桃初是谁的人,这样的女人……我可是没兴趣碰的。”
阿昌嘿嘿一笑,脸上的表情更是意味深长了。
“老大……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都是裴晋阳的女人,可裴晋阳的女人不少啊,而且也都各有各的吸引力,就说这个桃初吧……桃初在江城名流圈内的名声可不小,甚至都不亚于某些嫁给富商或高官的女明星呢,这桃初吧,模样看起来倒是和那些一线的女明星比不了,但是仔细瞧的话,特别耐看,而且又温温柔柔的,身上带着一股子寻常男人都会喜欢的劲儿。我想着吧……您看,她跟您还算不上熟呢,就缠您缠得这么紧,保不齐心里安了什么心思……说不定,是对您有兴趣呢。”
阿昌不过玩笑几句。
陈遇南也不恼,只是懒得理会他。
随口敷衍道:“你脑洞还真大,如果不是知道我手里攥着秦氏的股份,她立功心切罢了,否则哪会这么拼命折腾。何况我都说了,这种女人,我没兴趣。”
阿昌又是嘿嘿一笑,继续调侃:“啧,不都是裴晋阳身边的女人么……我瞧着,这也不是头一个自己送上门来的,上一个送上门来的秦婳,老大您不是吃得很开心么,难道您是只对秦婳那一款有兴趣,对桃初这种看起来就更八面玲珑些的……反倒不喜欢?”
陈遇南嗤了一声,“你啊,还是太年轻。”
阿昌道:“我是年轻了些,还真不懂这两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区别,我怎么觉得,若是论价值,桃初的本事更大一些吧,至于秦婳,秦婳靠的都是秦家的家业,身边用的人也都是秦御留下来的那些心腹,没瞧出她自己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陈遇南目光幽深,略停顿了半晌,才意味深长地道:“女人写在脸上的本事都算不得什么本事。能让你看起来觉得普通,却能给裴晋阳生了一个孩子还叫他念念不忘的,这才是真本事。”
阿昌仿佛是在仔细推敲陈遇南这番话。
思索了半晌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旋即却又摇头,然后笑嘻嘻地说:“看来我果真是太年轻了,仍是摸不透老大你的套路。”
…………
玩笑终究只是玩笑。
话题结束后。
陈遇南仍旧是得依照着约定的时间和桃初见面。
桃初今日穿了一条浅色的真丝裙子,设计感服帖,倒是显得格外温柔。
陈遇南略扫了一眼,只觉得她这副样子倒是和秦婳平日的穿衣风格有些类似。
毕竟是谈生意。
而且是光明正大。
桃初在卡座上坐下,立刻就笑着致歉:“陈先生,真是抱歉,这边不好停车,方才在车库耽误了几分钟,来迟了。”
她其实不过迟到了五分钟。
不算久,而且也不显得那样急躁。
之前她屡次被陈遇南明着暗着拒绝。
如今得了机会,反倒是适当端起架子。
陈遇南自然谙熟她的套路。
无论是任何社交场合,也包括生意场上,女人,尤其是容貌出众的女人,是不该在男人面前表现得太过殷勤的。
稍微端着一些,男人都并不会反感。
桃初之前的急躁显然让她自己也不习惯,如今既然已经得到了面对面公平接触的机会,桃初也摒弃她之前的心急,逐渐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上。
陈遇南笑笑:“无妨,我也是刚到。”
桃初不急于立刻切入公事的谈话。
而是打开餐牌,笑着张罗,“陈先生可用过午餐了么,这间会所的招牌菜做得都不错呢。”
此刻已经是下午两点。
陈遇南自然是用过午餐的。
他便道:“我用过了,桃初小姐自便就好。”
桃初仍是认真地翻阅餐牌,“唔,既然用过了,那就试试这几道点心吧,分量都很小,做法是中菜法做,平日咱们法餐吃多了不免觉得腻,中菜的分量未免又太大了些,不适合下午茶,这间会所别的本事没有,菜品却是用心在做。”
陈遇南笑笑:“没想到你对菜品也这么有研究,既如此,桃初小姐做主便是。”
桃初今日来此之前,也算是用心安排过,显然没打算将陈遇南当做普通客户应酬一下,而是贴心专注地考虑过对方的情况,显得温柔又极有诚意。
好在陈遇南也算是给她面子,没表露出任何的不耐烦。
用过几道点心后,两人都开始喝茶。
公事的话题也算是正式开启。
桃初笑得恭敬温婉:“我此行来意,想必陈先生这样精明果决之人,也早就料定了八成。是,我的确是为陈先生手中所持秦氏股份而来,据我所查,陈先生手中股份占比不低,按照惯例,应该可以直接在董事会内添席,但陈先生至今都还没有明确的安排,可是……并没有入主秦氏董事会的打算?”
谈及正事,陈遇南的态度就显得疏远了些,并没有要深谈的意思。
他状似随意地道:“当初我买入秦氏股份的时候,的确低调,目前知道我手中持股量的人也极少,坦白说,我只不过把秦氏当做一种投资,投资有赢有亏,风险不在话下,至于入主董事会,以我目前的股份而言,入主也不过就是添一个席位,多一个投票权,并没有话事权力。所以,是否能入主董事会对我来说都无足轻重,既然不能话事,我对秦氏目前的决策和运营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陈遇南虽然也是回答了桃初的疑问,而且还说了不少。
可其中的敷衍和周旋,桃初是听得明明白白的。
傻子都知道以他个人手中的股份肯定是不能在秦氏董事会上说话做主的。
但问题就在于……
目前还没人能精准推算出他手中究竟持股多少。
若是和秦婳手里超过百分二十五的股份叠加,越过了大股东手里的股份,那可就……不容小觑了。
甚至,如果他的确已经和秦婳联手,那么甚至是在董事局内掀起一波腥风血雨都是能办到的。
陈遇南固然回避重点。
桃初却丝毫不肯气馁。
她笑得大方温婉,继续道:“陈先生如果只是当做一笔投资的话,对您来说或是可有可无,但对我们而言……这些股份却是分量不轻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与陈先生谈一谈高价收购的问题,您手中的股份可以按照比市场价高一倍来估算,算出一个数字,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们都是愿意与您交易的。”
陈遇南略微沉吟,旋即用玩笑的语气道:“投资么,像我这样闲钱足够多的投资者,自然不会只看眼前的利益,既然已经买了,怎么也得观察个三年五年,看看远期效益是如何。秦氏当年最风光的时候,股价是现在的三倍不止,所以,虽然我对投资回报并不心急,却也不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
桃初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心下更是烦躁。
陈遇南可真是只腹黑又谨慎的老狐狸精。
他说话滴水不漏的,让人没办法抓他任何一个话柄。
秦氏自打被闻雅收购之后,股价不断攀升,大小股民都是比较看好秦氏前景的,只要三五年内没有发生新的拆分重组,想必股价就算不暴涨,也会一直平稳。
陈遇南一边表示自己对入主秦氏干涉秦氏的决策没什么兴趣。
一边却表示自己仍在观望,对秦氏未来的股价颇有期许。
可桃初心里不能更清楚了。
陈遇南其人,绝对不是单纯看重利润才大批购入股份的。
他必定和闻雅一样,是看中了秦氏的某种用途。
秦氏看似是一间有些落寞的老牌家族企业巨头。
可实际上,秦氏应该担负着某种类似于枢纽的位置。
而具体究竟秦氏被他们同时盯紧的好处在哪。
这一点桃初自己也不知道。
有些业内的奥秘,必须得到达某个位置后才会知晓。
以桃初的段位,目前也只能当个代理。
桃初仍是笑得恭敬,“我明白陈先生的意思,既然愿意投资,必定是看好自己的眼光,更是看好了秦氏的前景。不过,我仍是愿意多争取一下陈先生这边的态度,即便短时间内不能达成交易,那么合作呢,陈先生也知道如今秦氏是有大股东的,而最大股东和第二股东之间也存在明里暗里的角逐,虽然目前表面上仍是没有什么纷争或拉锯战,但不代表未来不会有。”
桃初饶有深意地说道:“陈先生是精明的商人,这几年在商场上做出的成绩也是众人都有目共睹的。好的合作者可以帮助陈先生走得更远,而不好的合作……却可能给陈先生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是轻声说重话。
虽然算不得明面上的威胁,可着实也带了些威逼利诱的成分。
若是普通的商人,肯定会有明确的抉择。
谁都知道闻雅幕后的人是谁,也知道秦婳离了裴晋阳本就是孤立无援的存在。
无论从那种角度来考量,陈遇南都不应该做出不明志的选择才是。
除非……
他和秦婳真的有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桃初是个信利益高于信感情的。
尤其是男人的感情。
秦婳和陈遇南以往并没有什么交集。
若是真说发生了什么故事,那顶多也就是在这几个月之内的事情。
区区几个月而已,对一个男人来说,女人玩玩也就罢了,未必会真的对他的抉择产生什么影响。
何况还是这种有可能会未及他自己利益的大事。
不过桃初实际上也并不了解陈遇南。
只是以寻常的观念来对待。
如果陈遇南是个普通男人,按照这样的思维走根本没错。
陈遇南被这个女人明摆着威逼利诱。
却也只是笑了笑。
“桃初小姐,谈合作这种事么,不能太心急,我吧,无论任何事,不管是私事还是公事,都不喜欢急功近利。正如桃初小姐看到的这样,目前我手中掌握秦氏的股份都在我个人手里,和旁人都没有牵扯,我虽然暂时无意和桃初小姐合作,却也同样没兴趣和旁人合作。不过,桃初小姐既然把合作的意思表达得如此明确了,我不妨也先问清楚。桃初小姐代表的,究竟是闻雅,还是闻雅幕后的裴先生?”
陈遇南这么一番话,倒是把桃初给问得愣住了。
她错愕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照理来说……
她是裴晋阳的人,以裴晋阳的身份,自然不便出面谈这种事,何况涉及秦氏的交易,对裴晋阳来说也就是小事。
她当然应该承认自己是代表裴晋阳的。
可问题是……如今秦氏的大股东是闻雅,明面上根本没有和裴晋阳有任何牵扯,而且也不便把这层关系摆在明面上说,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而且她最近用尽各种手段接触陈遇南,甚至是深度调查陈遇南和秦婳的关系,都是受闻雅示意,却并不是来自裴晋阳的授意。
桃初有些尴尬,“这……陈先生的意思倒是让我有些懵了。有些话本是不该摆在明面上直说的,不过如今既然我是诚心和陈先生谈合作,也就只好开诚布公些。陈先生应该很清楚,闻小姐和裴先生本就是夫妻关系,裴先生虽然并没有在台前幕后直接牵扯上秦氏,可人人都知道,连裴先生自己的家业裴氏……如今都是在闻小姐管理下,由闻小姐本人代为打理的,俗话说夫妻本为一体,不用区分的这么明确吧?”
陈遇南却轻笑了一声,“桃初小姐没结过婚,这些问题上含糊些倒是也不能怪你,毕竟是缺乏经验么。我结过婚,也离过婚,却多年来都不曾再婚,为的就是避免某些麻烦。夫妻表面上同气连枝,可从世俗中,法律上,财产上,各个方面都并不是真正能作为同一个人来对待的。两个人毕竟是两个人,立场或许都不同,所以若是要谈合作,桃初小姐首先要明白自己究竟是代表他们两人中的哪一位来跟我谈合作。”
桃初也算是被他逼得没办法。
只好开口道:“既然陈先生这么说了……我代表的应当是闻雅小姐,闻小姐是秦氏的最大股东,我来找陈先生,主要要谈的是收购股份,如果收购这一点无法达成一致,那么至少也要让陈先生和闻小姐站在统一立场上,简单说就是结成同盟,将来如果有任何纷争,希望陈先生作为股东之一,能够站在闻小姐这边。”
陈遇南挑眉冷笑:“看来,是碰巧被我猜中了,闻雅处处提防秦婳,想将秦氏整个吞入腹中,可这却未必是裴晋阳的意思吧,毕竟,裴晋阳收购秦氏的本意……好像并不是要把秦氏毁掉。”
桃初的脸色霎时发白。
她怎么都没想到前一刻还是彼此都客客气气端着架子。
后一秒陈遇南却话锋突转,忽然把话说得这么露骨直白不留情面了。
陈遇南似笑非笑,语气透出一些寒意:“桃初小姐毕竟是跑腿的,我对你没有恶意,毕竟这年头,打工不容易。不过我友情提醒,你最好先弄清楚自己是给谁打工的,不要忠心办了坏事。若是你来找我表达的意思,和你背后真正主子的本意相悖,那可就麻烦了。”
桃初的脸色变得特别差,甚至连装都不想装下去了。
陈遇南真的很过分,而且嘴巴很毒。
居然讽刺她是个跑腿的打工的。
不过这也正是戳中了桃初的矛盾点。
她本是裴晋阳的人。
可此刻却的确是在为闻雅办事。
裴晋阳只交代她调查陈遇南的情况,却没说过要联合陈遇南和秦婳对抗。
裴爷的立场……可是一直明里暗里护着秦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