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晋阳这会儿也不知是真怀疑还是说气话。
只是质询间还不由得目光下移,目光扫向了她的腹部。
秦婳错愕了一瞬,旋即眉头紧蹙,瞪大了眼睛。
“你胡说什么?!”
秦婳是真的大脑快要宕机,整个人都懵的不行。
她不明白裴晋阳究竟是怎么会往这一卦的方向去想的。
她看起来哪里像是怀孕了?
裴晋阳的手依旧没松开她后领,仿佛是非要听她亲口承认才肯作罢似的。
秦婳心情乱得很,声线都被气得有些颤。
“你这种想法……究竟是从何而来,我怎么可能会怀孕?这,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她的第一反应实在是惊愕。
她和裴晋阳之间……次次都有做措施,而且前后也不过就是将将要到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怀孕?
不过经过了短暂和快速的思考后。
她倒是稍微有了一点觉悟。
换位思考的话。
如果她现在真的怀孕了……
对裴晋阳而言。
跟他有关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因为次次都有措施,所以基本没可能。
那么……事情就要追溯到一个月之前。
甚至是更久之前……
更久之前她有秦御。
甚至在裴晋阳的概念里,还可能有陈慕,或者任意一个他所不了解的男人。
难怪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秦婳却愣是根本就没有想这一层,自然更没有细想到这么远。
一旦意识到裴晋阳心里可能存放的念头。
她的心情就更沉重了。
裴晋阳的脸上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就像是被她的反应气笑了似的。
“我原也不觉得你可能是怀孕了,毕竟这么大的事,你应该不至于会试图瞒着我,现在看来……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恐怕还有待推敲。既然不是这样,你倒是老实些坦白告诉我,你去医院做什么?”
秦婳抿着唇。
她自然是不愿意把自己陪宋翩翩避开薄霆的掌控去临市检查乃至安排手术的事情告诉裴晋阳。
不仅不愿意说,也觉得这本就是没必要说的事。
就算自己现在与他还算在三个月的交易期内。
那又如何?
这不过就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又不涉及其他个人隐私,更不涉及她朋友的隐私。
既然如此,凭什么要说。
秦婳也是有些赌气。
她抬手大力地把裴晋阳捏住她后领的手拨开。
憋着一股气,一脸严肃地道:“裴先生非要追根究底的话,我只能说我没怀孕,并且这是我的私事,根本就与裴先生无关。”
“我和裴先生的关系于公于私都应该保持一个尺度。不过就是一场交易,交易之内的事情彼此两清,交易之外的……裴先生实在不该干涉我的私事,就像我没资格干涉裴先生的私事一样。”
秦婳这会儿也算是被气得有些失控了。
否则她也知道自己和裴晋阳说话应该时时刻刻都保持理智才是。
她说完话便转身想要往外走。
却仍是被男人的长腿三两步追了出去。
裴晋阳阴沉着脸,目光盯住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意思是我没资格管你?秦婳,你如今的年纪也不是人事不通的孩子了,以你现在的处境,我不管你,你觉得还会有谁来管你?”
秦婳随手推了他一把,负气地道:“你只不过是最擅长怀疑我质问我,我在你身边本就是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事,如今你连莫须有的事情都会怀疑起来,要我怎么以正常的心态与你相处?”
秦婳鼻尖有些酸楚。
裴晋阳字里行间好似还影射了秦御的死。
秦御的确是死了,这此后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毫无保留地关心她。
可那又如何。
难不成她没有了秦御,就非得有一个男人来干涉她的人生不可?
秦婳是一点也不想跟裴晋阳吵架的。
两个人又不是没发生过口角,每次争吵的结果都不好。
不仅彼此都不愉快,秦婳也总是占不到半点便宜。
既然总是如此,她又何必跟他争个到底。
秦婳只想快点避开他去浴室洗澡。
裴晋阳却不依不饶,拖着她的手腕硬是将她拖到沙发边坐下。
他脸色仍是沉着,语气倒是显得克制了些。
“秦婳,我们好好谈,我不想跟你吵架,你也知道你自己的心态平和不了,或许是我问的口气急躁了些,但我本意你应该明白,我只是关心你,无论你有什么事,都不该瞒着我,我是这世上唯一能帮你解决问题的人。”
秦婳这会儿其实也理不清自己究竟是何种的心态。
无法否认的是,她面对裴晋阳时自己内心的防线要比从前高了太多。
她根本没办法用正常的心态和他相处了。
彼此之间本就是试探和猜忌。
貌合神离的时候尚且还能保持表面的和谐。
一旦涉及新的问题,必定要引发争端。
秦婳小脸紧绷着,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关心我,也不需要你帮我解决问题,我只求你别给我找事就行了,我平常已经承受不小的压力,不希望被其他事情浪费自己的心力。”
秦婳也算是实话实说。
她平常压力够大了,不仅要处理秦氏的日常事务,还要和陈遇南暗中谋划,现在还多了宋翩翩的问题,各方面的事情都需要她一个人来周旋权衡。
如果到了晚上裴晋阳还要给她施加压力的话,她真觉得自己一个人快要担负不住了。
何况她自认为裴晋阳根本不是如他嘴上说的这样单纯关心她。
他不过是要搞清楚自己的疑问。
不知道他是自己起了疑心,还是闻雅在提及遇见她的时候,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裴晋阳怀疑她怀孕。
那么问题追究到孩子的父亲究竟是何身份,就复杂的很了。
秦婳也知道他根本没有把自己和他的交易当做区区三个月的交易。
他动的心思是她接受不了的。
管的范围之宽,也是她不想理会的。
…………
裴晋阳的脸色实在是难看。
他原本的确是想和秦婳好好沟通,最好不要吵起来。
可秦婳的态度未免太硬了些,不仅防备着他,更像是把他当敌人来对抗。
他沉着脸,半晌不吭声。
许久过后,他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个纸盒,塞进秦婳怀里。
他阴沉着脸色,“不是说没怀么,去验一验,证明给我看。”
秦婳目光下移,大脑有一瞬的呆滞。
这是……验孕棒?
他竟然要她当场验给他看?!
秦婳整个人都快被气炸了。
拿起那根东西就丢在他身上。
然后伸手掩着面小声地哭起来。
“你……裴晋阳你太过分了!你简直是欺人太甚!”
裴晋阳没想到秦婳会突然哭起来。
毕竟两个人方才还只是针锋相对的格局,秦婳虽然有些赌气,但姿态还是挺理智的。
何况他也没做什么,本不该会突然让她哭起来才是。
裴晋阳道:“我怎么欺人太甚了?你偷偷摸摸地跑去临市的医院,又不肯说去医院做什么,我不知道倒也罢了,既然我知道了,自然要弄清楚你究竟是去看什么病还是检查什么问题。”
秦婳捂着脸直哭。
她很气。
也很赌气。
有一个瞬间的念头是想着裴晋阳既然怀疑到这么莫须有的问题上来。
倒不如她就验一验也行。
反正她根本不可能怀孕。
这个月的姨妈之所以延迟,只是因为压力过大。
她一直以来都是压力太大就会延迟的,根本不存在什么怀孕的可能。
是可以验一验自证清白的。
可是她偏偏不想这么做。
…………
秦婳固执又强硬地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更不肯去验。
她哭了好一阵。
直到声音都开始抽咽无力也没有停下的征兆。
裴晋阳愣是被她哭得心软了许多。
他其实心里也郁闷的很。
他的原意是希望秦婳和自己的关系能够回到以往的状态。
可眼下看着,竟是不可能了。
不仅他们两人彼此之间本就有矛盾,如今还横了秦御的一条命在中间。
秦婳面对他,只怕是再也不能有以往的心态了……
她永远是跟他较着劲的。
只不过是或明或暗的区别而已。
裴晋阳心里也无奈。
他伸手拍了拍秦婳的背,“好了,怎么像个孩子似的哭成这样?至于么?”
秦婳本来哭得都快脱力了。
也确实是累了,本该收敛一些。
可偏偏他又说这样的话来刺激她。
每回她被他气哭的时候,他都说什么至于么,至于这样么。
怎么就不至于了!
就好像她每回哭起来都是在无理取闹似的。
秦婳咬着唇,哭得愈发憋屈。
裴晋阳轻摁着她的背,将她搂进自己怀中。
像哄孩子那样轻声抚慰。
“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行么,你别哭了,没怀就没怀吧,我不问了,也不逼你了,你好好的。”
秦婳的眼泪还是止不住。
自打秦御突然撒手人寰。
她其实很少这样哭。
这种撒开了随意哭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就好像把自己积攒了许久的压力和怨气一朝全都宣泄出来。
连秦婳自己都意识不到……
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克制的。
哪怕是面对足以信任的肖森或宋翩翩,她也多半是报喜不报忧,不愿意将自己的痛苦宣泄在别人身上给他们增加负担。
唯独在裴晋阳面前。
她还是会吵会闹会哭的。
就像是受了一点委屈就会哭闹不止的孩子。
也只有在裴晋阳面前,她才能有力气发泄出来。
裴晋阳哄她。
她也就毫无愧疚地受着。
也没有要收敛的自觉。
直到是真的哭累了也折腾累了,这才逐渐安分下来。
秦婳用手背抹了抹眼泪。
男人见状立刻抽了纸巾帮她擦。
秦婳噘着嘴。
一脸的不高兴。
男人笑着哄她:“好了,咱们不提这事了。”
秦婳抽噎了一下,干巴巴地道:“你究竟是无端怀疑我,还是闻雅跟你嚼什么舌根了?”
裴晋阳道:“闻雅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在医院碰见你罢了,是我想得深了些,你今天出门前可是跟我说有生意要谈的,可没说要去临市,若是陪朋友去医院这样的事情,我想着你也该跟我提一句,这样拐弯抹角隐瞒着,我怎么能不奇怪?”
秦婳却仍是消不了气。
她噘着嘴嘟囔:“是你自己亏心事做多了吧,见了什么事都觉得有可疑。”
裴晋阳被她空怼。
也没心思和她置气,只是笑笑罢了。
秦婳心情平复了些,终于起身去洗澡。
…………
人在热水和温热的水蒸气下,好似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迫使人变得理智和平静。
秦婳也想通了些。
宋翩翩这件事……
或许的确不能一直瞒着裴晋阳。
下周她就要去做手术,术后肯定还得护理。
秦婳作为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能够给她信念支撑的人。
就算是再忙,也得抽时间多去陪一陪她。
裴晋阳如今虽然没有派人盯梢跟踪她,但以他固来的洞察力,不可能一直发现不了她有事情瞒着他。
再加上……她如今不仅总是暗中见宋翩翩。
更是暗中见陈遇南。
宋翩翩的事情和陈遇南的事情相比,真正不能被裴晋阳有所察觉的,自然是陈遇南了。
秦婳考虑了很久,也算是做出了一个选择。
如今趁着裴晋阳盯紧她去医院的事情起疑。
她不如就干脆把宋翩翩的事情推出去。
只要她好声好气和他商量,他未必不肯保密。
何况宋翩翩真的很惨,和薄霆在一起她可能真的会死。
事实如此,裴晋阳未必会为难这样一个本就可怜到极致的女人。
而秦婳一旦选择把宋翩翩的事情供出去。
这事情也就成了一个特别合理的挡箭牌。
可以解释她所有暗中进行不能轻易被暴露的举动。
她坦白了一件事,显然对于掩盖另一件事有利。
这样想着。
秦婳也就坚定了信念。
…………
秦婳披上浴袍从浴室出来。
便径直往男人身边走。
裴晋阳仍旧坐在沙发边,正端着一杯茶在喝。
秦婳表情有些凝重,却贴着他身侧坐下。
伸手取下了他手里的茶盏。
“大晚上的,喝这么浓的茶,不怕失眠么?”
秦婳对他的态度只不过是洗了个澡,就转变这么大。
裴晋阳不禁有些意外。
他睨着她,笑着抚了抚她吹得半干的头发。
秦婳放下茶盏,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好不容易才做出决定向他坦白似的。
“方才洗澡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说你没资格干涉我的事,的确是有些赌气的成分,无论如何……我目前还跟你生活在一起,若是要做到彼此间互不干涉,也是不大可能的。可我之所以瞒着你,自然有我的苦衷,可这份苦衷却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旁人……”
秦婳虽然如此说了,可多少还是显得有些飘忽。
裴晋阳此刻的耐心也多了些,并不追问,只耐性听她说下去。
秦婳忽然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目光认真地凝着他,一字一句道:“事关旁人……你要答应我绝不外传,我才能把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你。”
裴晋阳挑了下眉,似乎有些诧异,“我答应你,不过……你的事,我能说给谁听?”
裴晋阳一时间是想不到秦婳的秘密有什么是值得他去告诉旁人的。
对于男人来说,告密这种事本就不是很常见,男人通常都没有女人藏在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秦婳的脸色仍是凝重的,就像是费了很大劲才能下定决心向他坦白似的。
“其实……我是陪翩翩去医院的。”
裴晋阳闻言便皱了眉。
如果秦婳不提。
他怕是早就忘了她还有这么一号朋友。
毕竟时隔上回见面的确有段日子了,裴晋阳诸事缠身,记不得这些边缘化的事情也正常。
秦婳便掐头去尾简单把宋翩翩的情况对他讲了。
裴晋阳倒是沉吟了一阵,“所以……你自己的身体的确并没有问题,只是为了帮宋翩翩?”
秦婳点头,“当然,你每天都和我在一起,如果我的身体有什么情况,怎么能瞒得住你?”
裴晋阳不由得也笑起来,“竟是这样。”
秦婳立刻严肃正经地说:“我知道你和薄霆的交情不浅,但我和翩翩相识于微时,更是交情不浅,你是答应过一定会保密,我才敢把事情告诉你的。裴先生……可一定要信守承诺。”
秦婳这样解释整件事,倒是挺通顺的。
因为裴晋阳自己心里也有数,早在两年前。
为了宋翩翩逃跑那一桩事,他其实已经卖了秦婳一回。
秦婳心存芥蒂,这一次自然是对他严防死守。
不过事情和秦婳本身牵扯不大,裴晋阳也不怎么想搀和。
从前他不仅要顾及自己和薄霆的交情,更要顾及薄霆的面子。
而如今,薄霆与他合作并不密切。
单论交情,他只当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女人背地里在做什么便也罢了。
……
秦婳这样解释了一通。
倒是让裴晋阳觉得自己未免反应过激了些。
原就是他想歪了。
还把秦婳惹哭了一场。
事情就暂且翻篇。
秦婳照常有时间就会抽空去看宋翩翩。
距离手术也没几天了,宋翩翩只要好生养着就行。
…………
桃初是安分不了的。
闻雅示意她多搜集证据,她当然也想有证据直接证明秦婳背地里都干过什么肮脏的勾当。
但接触陈遇南本身就已经是个难题。
她暗地里费了不少劲,才总算得到一个合适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