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昂贵,但似乎后台也非常强大,保密性极高,未必是薄霆能够影响到的。
秦婳陪宋翩翩去检查,却没想到会在医院撞见闻雅。
碰见闻雅的时候,是在盥洗室面对面直遇。
此刻宋翩翩正在做b超,秦婳心里还有一瞬的庆幸。
好在此刻是没有和宋翩翩一同撞见闻雅。
否则暴露宋翩翩的行踪,谁知道会有怎样的麻烦。
秦婳出神发愣是真的发愣。
闻雅的反应却比她快许多。
闻雅脸上挂着她一如既往的微笑,语气也很温和:“怎么这样巧?”
秦婳干笑了两声,“一个朋友身体上有些小问题,我来陪她做检查。的确是有些巧……太太也是陪朋友来的吗?”
秦婳心里头其实根本不关心闻雅到底是来医院干什么的,对她身体有什么毛病更是不感兴趣。
何况既然来了这间医院,想必肯定是为了避开江城的狗仔和记者,要检查的内容肯定也比常人要更加保密,秦婳之所以这样问,一则是为了客套,既然碰都已经碰上了,总要说几句客气的话,否则岂不是更加尴尬了。二则也是为了避免闻雅有所保留,所以故意问她是不是陪朋友。
可闻雅却笑得一脸坦诚,脸上竟然还带了几分平日极少出现的羞赧。
“嗯……这倒不是,我是自己来检查的,晋阳想要个儿子,就与我商量着准备备孕的事宜,不过我自身有些小毛病,可能需要调理一段时间才适合受孕。江城的娱记太闲了,想必你也知道江城的环境,如果我去医院的同时被娱记盯梢,再被他们想方设法探知到我在做什么检查,难免会写出不实的报道,影响我更可能影响晋阳……”
秦婳略有些出神。
她本以为自己只是敷衍地和闻雅随便说两句话。
根本就没兴趣了解闻雅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里。
可当她真正听完闻雅这些话后。
心情却变得尤为微妙。
“晋阳想要个儿子。”
“商量备孕。”
秦婳的大脑在短短几分钟内浮现出许多复杂的念头。
但她很快就恢复理智。
把自己险些飘远了的思绪拽回来。
面不改色地看着闻雅,微笑道:“原来是这样,这间医院虽然名气不大,但医疗水平和医生的医术都是有保证的,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闻雅正在洗手。
一边洗,一边冲着镜子里的秦婳笑了笑。
她今天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同。
秦婳如今虽然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真正面对面相处的时间却屈指可数。
裴氏公馆大得惊人,宛如皇宫,秦婳基本上一回去就直接乘电梯上楼回房,而且通常不会再出来或下楼,和闻雅很少有直接接触,顶多是擦身而过相互点头打声招呼的关系。
平日出现在她面前的闻雅,与此时此刻的闻雅,有明显的差别。
秦婳很难简单形容这种差距……
非要说的话。
大概是此刻的闻雅脸上多了一层温柔的光晕,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里。
闻雅虽然是如愿以偿嫁给了自己选中的男人。
但旁人都看得出来,她脸上的笑容是代表胜利。
是一种对人生选择的胜利而骄傲的情绪。
至于幸福,大概没有人会把闻雅跟幸福联系在一处。
这样的婚姻,谁都明白代表着怎样的含义。
幸不幸福本身一点都不重要。
秦婳也从未觉得这个女人有多么幸福。
但是此刻,闻雅身上的某些东西似乎变了……
提及备孕,提及她和裴晋阳商量着准备要一个儿子的时候。
她脸上的很多东西都变了。
秦婳无从判断这种东西是闻雅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还是打从她心底里油然而生且不加掩饰的。
闻雅虽然微笑着,却忽然蹙了蹙眉,流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
“虽然晋阳和我都想要儿子,本身是好事,可我也不免担心,毕竟我这个年纪,其实已经错过生育能力最旺盛的时期,所以……也真是说不准几时才能实现。”
她都这样说了。
秦婳自然要笑着恭维她。
“太太这是哪儿的话,不过三十出头而已,在现下这个社会环境,三十出头才是最适合生育的年纪,不少女人四十来岁都还可以生二胎三胎呢,太太擅长保养,身体也一直很好,想必只是需要一点耐心,静待喜事来临。”
秦婳本觉得这不过就是两个女人彼此间的虚伪客套。
但闻雅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她脸上逐渐流露出真实的担忧。
还念念有词地说:“我并不是凭空会给自己增添忧虑的人,只是连医生都说,我子宫内膜偏薄,精子着床率会很低,虽然……现在医疗技术发达,想要孩子的话有很多种方法都可以实现,但我还是比较倾向于以传统受孕的方式把孩子生下来,也避免很多麻烦。”
闻雅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似乎真正在担忧自己能否顺利受孕。
这话其中的道理秦婳自然是懂得的。
虽然生孩子的方法有许多种。
可能否以最传统的方式受孕,却是作为一个女人对自身生育能力最寻常也最有力的证明。
像闻雅这样从小到大事事都要争第一的女人,怎么会甘愿承认自己没有作为普通女人最基本的能力?
秦婳便也只好笑着应答,“着床率低而已,又不是不能着床,太太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寻常的小毛病,经过调理一定可以得偿所愿的。”
秦婳说是说得面不改色,心里却忍不住觉得自己何其虚伪。
虽然客观来说闻雅要和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备孕,加之她又的确到了应该尽快生育不应拖延的年纪,作为局外人,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可若论情理,秦婳却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局外人。
自打她搬入公馆,裴晋阳几乎每天晚上都睡在她身边。
而就是这个睡在她枕边的男人,却和他的妻子“名正言顺”地备起孕来。
秦婳觉得十分可笑,却又着实笑不出来。
闻雅笑了笑,“希望借你吉言吧。”
秦婳点了点头。
闻雅却又道:“若说起来……在生育这方面,我还真是缺乏经验,秦婳你虽然年轻,却已经早早就诞下一个女儿了,如果将来我顺利怀孕,关于孕期的注意事项,还得多多向你请教才是。”
秦婳的心情本来就已经很复杂了。
被她这样一说,更是连保持笑容都难以做到了。
怀不上倒也罢了。
怀上之后还得像她请教?
请教什么?
难不成她是被裴晋阳请进公馆来帮助闻雅备孕养胎的奶妈么。
秦婳心里有些负气,可自己也知道这气来得也有些莫名其妙。
实在是轮不到她生气的事。
…………
好在闻雅后续还有检查,也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秦婳今天陪宋翩翩出来就没有化妆。
此刻面对镜子,就感觉自己脸颊都有些发烫。
她不由得用冷水洗了个脸,想借此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闻雅和裴晋阳之间的事情,实在和她没什么关系。
如今只不过剩下两个来月了。
两个月后,她和裴晋阳分道扬镳,再也不会有丝毫瓜葛。
至于他要跟谁生孩子生几个孩子要儿子还是女儿,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越是这样在心里说服自己,好像是越显得心虚。
秦婳也是回到宋翩翩身边之后,才从刚才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
宋翩翩的检查情况与秦婳料想中差距不大。
虽然她的身体的确有各种不大不小的问题,客观来说算不算一个健康的人。
但母体不健康,本身就不适合生产,就算是像薄霆之前所做的那样,用各种方式想办法保住孩子,最后孩子即便能生下来,也会带着各种先天不足的弱症。
在这种前提下,拿掉孩子其实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离开医院之前,预约了流产手术的具体时间,只要下周再陪宋翩翩过来一趟就好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在确定自己可以通过手术拿掉孩子之后,宋翩翩的整个精神面貌都好了许多。
秦婳看得出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于她而言就像是怀着一颗定时炸弹,非要让她把孩子拿掉之后,她才可能平静健康地生活。
如今得到这样的结果,也算是秦婳已经尽其所能在帮她,对秦婳自己来说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
但秦婳没有料到的是,因为在临市那间医院碰巧撞见了闻雅,给她后续带来了一系列的麻烦。
秦婳当晚回到公馆不久。
裴晋阳也回去了。
裴晋阳难得这么早回到公馆,还陪秦婳一同用了晚餐。
秦婳心里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但是她不说,也丝毫不曾表现出来,想必裴晋阳也不会想到。
这一刻她心里其实忍不住在想,裴晋阳对她一贯热情,至少自打她搬进来以后,裴晋阳除了特别忙碌实在无暇顾及她的时候,这一个月以来,几乎每晚都和她黏在一起。
看样子他今晚也是准备在这里过夜的。
秦婳不由得觉得可笑。
闻雅可是还心心念念等着和他一同备孕呢。
他连人都不肯过去,这种事情丈夫如果不卖力,备孕的事前准备哪怕坐得再完善,只怕也是无济于事吧。
虽然不关她的事,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在心里发笑。
这事儿原本笑笑也就罢了,裴晋阳想不想去他的正房太太那边过夜,本身也是她管不了不能插手的事。
可偏偏用过晚餐后。
裴晋阳状似无意地问她:“听闻雅说,她今天在医院碰见你了。”
秦婳闻言,便是脸色一变。
两个人撞见了本是事实。
只不过她后来心思没往这处想,只顾着关注宋翩翩的情况,也就没考虑好这个问题。
毕竟她没觉得闻雅是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非要到裴晋阳面前提一句嘴的。
可既然她提了,裴晋阳也当面问出来了。
她也只能当做平常小事随口应一下。
秦婳点了点头,“嗯,是啊,我陪一个朋友去看医生,是挺巧的,没想到在临市也能碰见闻雅。”
秦婳自认为自己的态度还算正常,虽然是敷衍,但也没敷衍得那么明显。
反正裴晋阳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便是了。
可没想到裴晋阳却好像是盯紧了这个话题,一时半刻是没打算翻篇过去了。
他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忽而不轻不重地问:“你陪谁去医院?你的朋友……还有我不认识的么?”
秦婳皱了下眉,一时间摸不清他在怀疑什么。
但总归这个男人是在猜测什么,只是不知道他所怀疑的内容和她隐瞒的内容是否一致。
不到万不得已,秦婳是不愿意提及任何跟宋翩翩有关的事情来的。
她仍是随口道:“就是朋友咯,我有很多朋友的,只不过之前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联系少疏远了罢了,我因为男人疏远了朋友没空联系,却不代表我是个没朋友的,不是么?”
秦婳虽然语气冲了些,却是用半开玩笑的态度来说的,说完还冲着他笑眯眯地眨了眨眼。
秦婳只想快些把这件事翻篇,毕竟实在也算不得什么非掰扯清楚不可的事。
再加上牵扯上闻雅跟她提及的备孕啊要生儿子什么的,秦婳懒得和裴晋阳谈论这个,免得一言不合再发生什么口角。
秦婳不仅懒得理会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更不愿意浪费自己的精力和裴晋阳吵架。
她说完话就往衣帽间的方向走。
没想到裴晋阳却愈发不依不饶了,他不言不语地追上前来。
继而从身后探出一只手,捏住了秦婳的手腕。
秦婳脸色一变。
只听他用略低沉的口吻质问:“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干什么去?”
秦婳心里有一股没由来的火气,此时尽力按捺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挣脱自己的手腕,只是抬高下巴笑了笑。
“我能干什么,拿睡衣去洗澡呗,你还有什么没说完的,你说呗,我听着呢。”
秦婳这会儿的态度还算好。
照理来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保持着克制,裴晋阳也应该对她客气些才是。
可偏偏他好像就不怎么想客气了。
虽然松开了她的手腕。
却伸手拍了拍她的脸。
“在医院撞见了就撞见了吧,那间医院在圈子里也挺出名的,通常都是一些女明星,怀了孕怕被曝光暗地里去打胎的,要么就是某些爱玩爱乱来的阔太……一不小心玩儿过了火,要么怀了不知道哪个鸭的种,要么是沾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病。你呢,我不过问你陪哪个朋友去看病,你躲躲闪闪的做什么?”
秦婳没想到他竟是疑心上了自己。
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莫名其妙被他胡乱猜忌本来是该生气的。
可偏偏他怀疑上自己,反倒是变相地保护了宋翩翩,所以也不知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秦婳扁了扁嘴,“我哪有躲躲闪闪的,你也知道那医院都是什么人去,就该知道既然去了那间医院,就是不希望自己的隐私被曝光的人,既然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有义务替人家保密。倒是裴太太……裴太太出现在那种地方才是奇怪呢,本来么,裴先生名正言顺的妻子备孕是一件好事,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看医生,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怕什么,大概是做多了亏心事才会躲躲藏藏吧。”
她也是有些动了气,才会这样夹枪带棒的说话。
秦婳的态度差了起来,男人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他连笑都懒得笑一下了。
脸色都是清冷的。
他横在秦婳跟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冷着脸一字一句地道:“我问你什么你就该坦白点说,还没轮到你来讽刺我的时候,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么?”
身份?
是啊。
可不是她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么。
一个没名没姓且见不得光的情妇,有什么资格站在自己的金主面前讽刺挖苦他?
秦婳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她僵硬地扯开唇角笑了笑,“对不住哦,一时心直口快,把内心的真实吐槽不小心说出来了,真是不应该,我给裴先生赔不是了。”
语毕,秦婳推开他就想往浴室走。
裴晋阳却一把捏住她后领,将人整个拖回自己面前。
阴沉着脸道:“你先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口口声声说是陪朋友,又不肯说是陪谁,闻雅也根本没碰见你身边有朋友。秦婳……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裴晋阳这会儿也不知是真怀疑还是说气话。
只是质询间还不由得目光下移,目光扫向了她的腹部。
秦婳错愕了一瞬,旋即眉头紧蹙,瞪大了眼睛。
“你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