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南眯着眼,脸色较之往常颇有不同。
秦婳也着实是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以往未曾见过的东西……
也只有在这一刻。
她好像才是第一次打从心底里意识到。
陈遇南……虽然从年级上来说几乎已经算是她的长辈。
也有因为她与陈慕相识在先的缘故。
以至于陈遇南在她心里,总是首先扮演着陈慕爸爸的角色。
可到了如此突破防线的地步。
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遇南首先是个男人。
而且是个看似沉稳实则征服欲旺盛的男人。
她终究还是把问题看得简单了些。
…………
秦婳十分羞愧于自己方才的险些失守。
但是也庆幸于自己及时回过神来悬崖勒马。
只是此刻陈遇南究竟肯不肯放过他……还得另说。
陈遇南的喉结持续缓慢地滚动。
方才做过一些难以描述之事的手……
此刻抚上了她的脸。
秦婳身体软得有些不稳。
她眼里写满了哀求,似乎恳切又乖巧。
陈遇南眯了眯眸,目光逐渐下移,落在自己的……之上。
秦婳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也随之脸热的很。
“遇南……”
他哑着嗓子问:“秦小姐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秦婳迟疑了好一会儿。
她目前的情绪其实还算是理智。
有些事情是真的绝对不能碰。
她心中有一把尺。
至于其他的……
能不能做的界限就多少有些模糊。
秦婳看着陈遇南这个架势。
他是起了意的。
如果非要他全数收敛甚至作罢,只怕也难了。
她到底不是无知无畏的少女,也知道自己大致应该做点什么才有可能让陈遇南满足。
短短半分钟内,秦婳心里闪过了无数种念头。
一方面顾虑着自己与陈遇南的盟友关系。
一方面盘算着自己的底线究竟能放到多低。
其实……真正的底线应该是万不能被裴晋阳有所察觉乃至发现奸情。
可秦婳也知道有些事情如果她做了。
只要是保密性程度够高。
也未必就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
除了要顾及裴晋阳之外。
她自己的底线呢?
还包括人格尊严羞耻心什么的……
秦婳心里起先是有些困惑,继而就觉得自己可笑。
混到了她这一程度,还谈什么人格尊严羞耻心?
…………
念及此处。
秦婳的情绪镇定了许多,显得也似乎没那么慌乱了。
她微微抬高了下巴,笑得娇娇柔柔的。
声音也温软可人,“陈先生这话说的……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嘛。你我之间……分明是有协议的,虽然只是口头承诺,可陈先生金口玉言,我是极为信赖陈先生的,这会儿……你是要撕毁盟约么?”
秦婳这会儿已经全然镇定下来,心里理性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片刻之前,她被陈遇南这个阅人无数的老男人撩拨得险些全线失守之时。
不是没想过半推半就,就这么豁出去算了。
但是等她恢复神智。
就意识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她和陈遇南之间的交集,永远不可能是普通的一晌贪欢这么简单。
其中涉及双方相互的权衡和牵制。
陈遇南虽则与她达成了盟约,手中也的确有帮她实现目标的能力。
这些是既成事实的条件。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
陈遇南至今根本还没有帮她做什么事情。
合作伊始。
他竟然就想先率先掠夺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关系也就是男欢女爱各取所需,顶多算得上是狼狈为奸。
但对于秦婳而言。
这种亲密关系背后所象征的含义可就广了去了。
她不能为了一时的彼此愉快,就这么轻易地满足这个男人的欲念。
否则整个结盟关系中,最为关键的一个环节就被大大提前了。
这种时候哪怕让陈遇南觉得她矫情端着也好。
不能这么快叫他占足便宜。
秦婳自己手中所能掌握的武器本来就不多。
她的身体既然也已经搀和进来。
就不大可能轻易摘出去。
所以,既然身体也是她的筹码。
那就更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将筹码交付出去了。
…………
陈遇南的反应还算让秦婳看得起。
他毕竟不是精虫上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那种人。
秦婳收敛起来,笑意盈盈地逗他哄他。
将彼此身体的直接纠缠,在不动声色中转变为言语的调情。
看样子,秦婳今天的拒绝算是果断彻底。
陈遇南算不上不高兴,但是肯定也谈不上满意。
这种矛盾的情绪就着实复杂。
很难直接区分。
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
是他对秦婳的兴趣明显愈渐高涨。
秦婳这个女人,远比他料想中更有意思。
而整个关系,似乎都随着今日的微妙变化而更有趣了。
陈遇南修长的手指抚弄着她的唇腮。
力道忽轻忽重,带着几分暧昧。
他眯着眸,声线略有些嘶哑,愈发显得蛊惑:“盟约这么重要的东西,像我这样有原则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撕毁,何况我与秦小姐是双方都心甘情愿诚信合作,何谈撕毁盟约一说?”
秦婳抿嘴轻笑:“可我们在盟约中也约定好了,电子版协议也签署过,关于我和陈先生的关系,这细则还是陈先生亲口提出来的,我可并没有驳斥或修改过什么。说好了……是秦氏的掌控权重回我手中之日,才是我离开裴晋阳转投你怀抱之时,这……当初陈先生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楚,白纸黑字上也明明白白的呢。”
秦婳虽然是拒绝这个男人。
但她就像是一只修炼千年的九尾狐。
已经竭力消耗着自己千年修行的功力。
拒绝归拒绝,语言上貌似是在责备和质询,可声音却甜腻软糯,就像是年轻的女孩在同疯狂追求她的中年绅士撒娇一般。
女人的这种拒绝,大约是唯一不会让男人生气的拒绝了。
任何年纪的男人,大概都会吃秦婳这一套吧。
何况还是像陈遇南这样的老绅士标配。
秦婳一颦一语见的生动和诱人,简直是他心目中的洛丽塔了。
…………
陈遇南低笑出声。
“秦小姐不必怀疑我的诚意。怎么说呢,盟约归盟约,让秦小姐跟我,其实并不是盟约的必要组成部分,绝大多数的原因,都是出于我的私心。所以对我来说……其实提早品尝秦小姐的滋味,就相当于把给我的奖励提前准备好,先让我尝一尝,了解奖品的足够诱人之处,岂不是更有利于日后的合作么?”
陈遇南的解释虽然牵强了一些。
一看就知道他是刚刚才想出来的说辞。
不过一前一后的解释也算是逻辑通顺。
至少叫秦婳找不出什么疏漏。
秦婳心里暗骂这个老男人实在是奸诈。
他狡猾诡辩的能力甚至不亚于裴晋阳。
或许是交往过的女人太多,对女人上心的程度可能要比裴晋阳要大些。
所以秦婳在他身上能够感受到一些裴晋阳所没有的东西。
简言之。
陈遇南这样油嘴滑舌的老狐狸,是占了女人便宜之后还能让女人心里头美滋滋的。
这个本事不是谁都能有的。
必定是在历任女朋友身上历练出来的结果。
秦婳虽然暗暗讽刺。
可心里倒是也真不怎么生气。
陈遇南将她骗进书房来冒犯她。
她竟然都很难对这个男人动气。
秦婳笑眯眯地嘟囔着:“唔……奖励么,日后是可以有的,只是现在实在太早了些,还是劳烦陈先生忍耐一下吧,可别把你的盟友吓跑了才好。”
男人兴起也就在那么一瞬。
憋的时间久了。
也就硬是憋了回去。
陈遇南勃发的兴致也是在和秦婳你一言我一语的调情中就这么生生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他眼里欲念的光晕似乎也逐渐暗了下去。
不露声色地整理好自己的裤子。
秦婳仍然乖顺状伏在他大腿边。
男人捏了捏她的下巴,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逗弄:“这话说的,还真是叫我不敢苟同。”
秦婳明知故问,故作一副懵懂无辜样:“哦?我说错了什么?”
他手指的力道有意无意地加重了几分。
“你这样活脱脱的小妖精……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能被我的吓跑?”
秦婳吐了吐舌头,“也许……是被陈先生的小兄弟吓跑的也未可知呢。”
秦婳平日的样子也算是端庄冷静。
毕竟如今她身份不同。
不再单纯是某个男人的附属品。
更不再是秦御娇养宝贝的妹妹。
她是必须独当一面肩负重任的人。
习惯了戴着面具游走在秦氏上下。
久而久之,那种独属于年轻少女的天真和俏皮自然也就丧失了许多。
但是这一刻,她在陈遇南面前露出来的一面。
是陈遇南不曾见过的样子。
娇娇俏俏的,还带着几分乖巧,像个邻家女孩。
针锋和矛盾就在你一言我一语中消散得无边无际。
秦婳终于是能够全身而退。
虽然……的确是被占了点便宜。
想想也是有点气的。
可如果换个角度想。
她也算是爽到了一下,陈遇南才是憋得半死。
放她离开之后,他应该要费力自己解决吧。
这样一想,秦婳便更不觉得有什么可气的了,只想偷笑而已。
…………
秦婳这几个月以来经历了这么多事,心态也算是练就出来了。
离开陈家之后,她照常回公司,情绪也还算是稳定,像往常一样持续办公。
秦婳在私下开始接触陈遇南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存了提防的心思。
她让肖森去安排了反跟踪的人,全方位排除可能被裴晋阳派人跟踪盯梢的可能。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
也就是在她正面和裴晋阳谈过之后,裴晋阳派来盯梢的人应该是都撤掉了。
但秦婳也没有放松警惕。
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事,但凡走漏半点风声都会引发不小的麻烦。
反追踪的人员一直持续在为她服务。
可百密也总有一疏。
秦婳的确杜绝了自己被人跟踪的可能。
但她并不能杜绝有人跟踪陈遇南的可能性。
其实说来也算是带着巧合。
桃初的本意跟秦婳无关。
她只不过是接触陈遇南碰壁。
而且屡次碰壁。
这就叫她心里生疑。
明明她最先头几次明摆着和他制造交集的时候,陈遇南对她并没有表现出提防或方案。
桃初是江城上流圈出了名的交际花。
她的本事可不是吹出来的,这是多年经验练就出来的结果。
她对各型各色的男人都很了解,对于陈遇南也仔细研究过,做过全方位的准备功课。
照理来说,以她的接触方式,应该不至于让这个男人这么排斥才是。
在接连几次碰壁后,桃初就只能转变方式。
但她套路也就那么几种,选择的已经是最适合陈遇南的套路。
这样以来她不由得就怀疑是自己对陈遇南其人的调查根本就不够全面,投其所好也做的不妥。
于是就从最源头的调查功课做起。
桃初开始派人全方位各种角度剖析这个男人。
不查还好。
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一则是查出在她第一次碰壁当日。
场合是江城商会的小型社交会议。
当天下午她想尽法子弄到了陈遇南的房间号。
本来他有个房间会客是不足为奇的。
奇怪的是她主动求见却被拒之门外。
起初她还以为是房间号有误。
或者陈遇南根本已经提早离开。
她就耗在酒店查了半晌。
最终查出来的结果是当时陈遇南上楼之后确实回了房间,而且根本就没有查到他离开。
这么说,他当时要么是在见客,且客人不便被旁人瞧见。
要么就是故意回避不见,甚至连开门敷衍客套两句都不乐意。
加之联系上后续几次桃初的接连碰壁。
她主观上想当然地理解为后一种可能。
可是后来。
她在某个局上跟人闲聊。
偶然听了一耳朵,说是当日的商会聚会秦婳也有出席。
只不过出席的时间不长,也就是半个小时,之后也没有跟诸位商界有头有脸的大佬亲口告别,就消失不见了。
桃初是本就疑心重,又格外关注与秦婳有关的一切。
当她听到这么一种说法,脑中立刻就有了某种联想。
或许……秦婳当日根本就是有意去接近陈遇南的。
否则以秦氏目前的环境,她应该手头堆着大把的工作忙不过来,去那种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商界聚会做什么。
而且那种下午茶兴致的聚会,大多都是些德高望重的长辈,和秦婳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她和那些人在一起只会被当做小屁孩轻视。
有了这种想法。
桃初甚至就更大胆的怀疑。
会不会当日那个与陈遇南同在房间里的客人……
就是秦婳?
如果这样,也能解释得通为何陈遇南明知自己在门外等候却避而不见了。
秦婳如果去接近陈遇南。
目的再明确不过了。
她必定也是查出了陈遇南手中掌握着秦氏的股份。
这样一盘算,就细思极恐了。
桃初从不觉得自己比秦婳弱在哪里。
也不觉得在陈遇南这样一个临近中年的男人面前。
秦婳会有什么得天独厚的优胜之处。
可是陈遇南却在接触秦婳之后直接选择了她。
而拒绝继续和自己谈任何合作相关事宜。
甚至直接避而不见,次次叫她吃闭门羹。
让一个生意人做出如此偏颇的选择,必定是给了巨大的利益诱惑。
可据她所知,秦婳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流动资金没多少,在秦氏的大权也早就落入闻雅手中。
她根本就是强弩之末,有什么利益是能够诱惑陈遇南的?
既然利益这一点说不通。
那么……
就是作为女人最常用的某些手段了。
桃初有些摸不准。
以她对秦婳的了解,这个女人白长了一张狐媚的脸,其实没什么有智商的手段和本事。
若是真有本事,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了。
但唯一让桃初担忧的是。
秦婳在病后……一度精神异常,甚至失智。
这一场大病让她性情变了许多。
乃至她在正面与秦婳交锋的时候,也明显感觉到秦婳和过去有了很大不同。
也许现在的秦婳,是有胆量干出那种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的?
桃初想方设法去查酒店监控。
偏偏更叫她生疑的是,酒店日常的监控都好端端的,偏偏就在当日下午那个时段的监控是缺失的。
查出来说是计算机故障。
可哪来的故障能那么巧。
这就更叫她笃定秦婳和陈遇南背地里有事!
桃初有一瞬的冲动。
她甚至想直接去裴晋阳面前告状。
可念及秦婳之前威胁她的那些话……
在没有万全准备和充足证据的时候。
她不能做这么冒险的事。
万万不能。
何况据公馆的佣人说。
这段时间以来,秦婳一直是专房之宠,连太太都分不到她半分的光彩。
裴晋阳但凡回公馆,头等大事就是去秦婳房间,连在书房办公的时间都大大减少了。
显然这是他们旧情复炽,最恩爱的时候。
这时候自己若是在裴爷耳边告状。
只怕会被嫌弃到死。
再三考量,桃初把事情告知了闻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