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晋阳也不恼，就只是眯着眼睛在笑。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秦婳的下巴，爱不释手似的。
    连声音也显得格外低沉温柔。
    “既然有了先例，你心里不是更应该有底么。将来若是再有类似的事，你可以再次找我交易，小事卖三五个月，大事可以卖个三五年，三年又三年，你这样年轻，这一辈子可不是还长着么，怕什么？”
    秦婳听他这样讲，忍不住抿嘴轻笑。
    细想一下，还真不知自己究竟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坦白说。
    她不是感觉不到自己重新回到这个男人身边之后，他的确是有在尝试弥补她。
    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
    无论是帮她维护着秦氏。
    亦或是在他的正房太太闻雅面前依旧能护着她。
    也包括，他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陪伴她和掌珠，并且竭力地为她和女儿制造更多相处的机会。
    看得出，裴晋阳的确是有打算让她把掌珠养在自己身边的。
    只不过是她自己不敢接受，也不敢迈出这一步罢了。
    秦婳裂开唇角发笑。
    “裴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占便宜，若当真如你所说的这般三年又三年，三年再三年，我还真是要把一辈子都耗在你身上了。”
    裴晋阳声音里含着笑意，“怎么，把一辈子耗在我身上就这么不好么，我怎么却觉得这样的安排倒是很令我满意的。”
    关乎这个话题，秦婳懒得反驳他。
    只是伸出自己的食指，不轻不重地戳着他的胸口，奶声奶气地道：“你可真坏啊，坏透了！”
    裴晋阳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然后却是在秦婳没有预兆的时候，被他抓着手压了下去……
    秦婳胀红了脸，心里暗暗感叹今晚终究还是躲不过。
    可真累啊。
    从前她跟裴晋阳的时候，生活没什么压力，活脱脱就是一只标准的金丝雀，所以也不觉得日子多么辛苦。
    现在可不同了，她伺候完这个男人，次日清早还得早起，工作上的事根本没有能耽误的，这可真是令她惆怅。
    伺候人真累，她只求自己将来真的能独立，再也不要伺候人了。
    不仅不要伺候人，还要找几个活泼开朗英俊逼人的小奶狗，轮班伺候着自己。
    这才是人生的真谛呢。
    秦婳正在心里吐槽。
    却听见男人贴在她耳畔，声线低沉粗重地道：“知道你昨晚累着了，这回就让你省点事，嗯？”
    秦婳恍恍惚惚的，还不大确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
    她就清楚的很了。
    裴晋阳难得是真心体谅她身体不支，今晚只不过是要她用手解决一下。
    这对秦婳来说确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手腕酸了点……
    结束的时候。
    男人一脸的意犹未尽。
    秦婳知道他不可能这么轻易满足。
    心下也觉得好笑，她没多想什么，就像是本能地嘟起唇，轻落在他脸上，吻了吻他。
    裴晋阳被她无声地安抚。
    只觉得秦婳的温柔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滋味。
    他爱极了她这个劲儿。
    他顺手抽了几张纸巾擦拭。
    随后便搂紧了她的腰，跟她相拥而卧。
    他口中声线低沉地念叨着，“你的身子是真的柔弱，都这么长时间了，磨合也该磨合得习惯了，我却总是不敢放开手脚碰你，好不容易放开一回，你就累得受不住，秦婳……你说，你是不是得抽空好好锻炼才行？”
    秦婳红着脸推搡了他两下。
    忍不住抱怨：“这哪里是锻炼能解决的问题呢，分明是硬件的事儿，怎么磨合都磨合不好的，像是昨晚那样……我真的不喜欢，你以后好好的，别再欺负我了。”
    她本是没想说这些的。
    裴晋阳高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温柔起来是什么样子，不高兴乃至生气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其实她都是很熟悉的。
    以至于若是像昨晚那种情况，她都已经视为寻常，准备在心里默默地忍了。
    男人的声音里却似乎憋着笑意。
    他“嗯”了一声后应下了，“好好好，以后再也不敢欺负秦小姐了。”
    …………
    这一晚终究过得还算是安稳。
    秦婳很快就睡了过去。
    虽然睡前时，脑子里各种复杂的思绪不算少。
    裴晋阳对她温存的时候，她忍不住会怀疑这个男人好像是真的希望以目前这种格局跟她共同生活下去。
    秦婳明知道并不可能。
    他有妻室，她怎么可能在闻雅的眼皮子底下一直生活。
    可裴晋阳似乎，的确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或许等三个月的交易期限一到，他一定会拿出别的理由让她继续留住，哪怕是没有正当的理由，也会制造出理由吧。
    秦婳很难想象那一日到来的局面会是如何。
    如果那时她和陈遇南的目标尚未达成，她大概会选择继续和裴晋阳逢场作戏下去。
    可若是目前都尽数达成了。
    她大约……就真的不会再顾及裴晋阳的心情了。
    彼此今后的人生，也是真的要分道扬镳的。
    虽然现在距离那一天还有不短的距离。
    但秦婳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了。
    现在一切的风平浪静，都不过是看起来如此。
    暗地里的激流暗涌，都是万万不可搬到台面上来的。
    如果有一日裴晋阳发现了她和陈遇南暗地里达成了结盟……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她呢。
    …………
    这个夜晚对秦婳来说，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
    她完全想象不到的是，在这座城市的另一个地方，有一个爱他爱到心力交瘁的男人，生活轨迹发生了惊人的改变。
    天亮时分。
    阮清禾醒来了。
    她刚睁开眼的时候还没有想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只当自己不过是身在出租房里，日子和往常无异，她望着朦朦亮的光晕，只不过觉得是日复一日难捱的日子又开起来新一天罢了。
    直到她翻了个身，本想舒展一下腰部，却浑身剧烈疼痛，竟像是……骨头都散架过，被重组了一般。
    尤其是身下某个最隐秘的位置，那种疼痛热辣又酸楚的滋味，她从未体验过。
    可也就是这么一痛，关于昨晚的所有记忆，都如潮水一般涌回了她的大脑。
    这真是，太真实的噩梦了。
    阮清禾这一年来虽然经历了太多的挫折，也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军政千金，沦为一个彻底体会过百般人间疾苦的普通少女。
    可如昨晚那样的痛苦和屈辱，她还是头一次承受。
    不过还好，能活着就好。
    阮清禾在夜蝶轩上班的这几个月，听身边的同事说过各种耸人听闻的八卦。
    有些或许是被人添油加醋的结果，但也有更多都是真实的。
    在夜蝶轩里消费寻欢的都不会是普通的人，据说楼层越高，最低消费的门槛也就越高，到了最上面的几层，被当成货品的女人都不是寻常的货色，据说都是一些从小就资质很高的女孩，早早地被选拔出来，精心培养，到了一定合适的年纪，在最合适的场合或机会上，被献给最尊贵的人物，成为上流社会最隐秘的玩物。
    阮清禾并不是这种被选拔出来天生有资质做上流社会玩物的女子。
    而是因为欠债太多，被债主送进来还债的可怜人。
    她在夜蝶轩里的地位很低，不过是个普通的公主，身边的同事也各有各的活法，不过庆幸的是，寻常人并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更不知道她的父亲曾经是什么样的身份，都只不过是知道她有一个身体孱弱没有收入的母亲，和一个年幼的弟弟。
    因为被视为平庸的可怜人，这夜蝶轩内和她接触频繁的女孩们，对她也暂时没有表露出什么恶意，这样的状态不可谓不是为阮清禾避免了众多的麻烦。
    加上她只为了赚钱还债，并没有借机攀附权贵的心思。
    所以每当有好的机会，比如伺候传闻中多么多么有名或有权势的公子哥，阮清禾都会自动退下了，把机会让给渴望表现自己的姐妹。
    她竭力隐忍，像个半透明人卑微地活着。
    心里所能渴望的，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安宁，和寻常的日子而已。
    可这份平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阮清禾不算是一个矫情的人，虽然身上疼得厉害，但她还是强撑着起身。
    她的衣服……
    刚一下床她就直奔目的地，去寻找自己的衣服。
    可是竟没有印象昨晚服侍她沐浴的佣人将她换下来的衣服放到了什么地方去。
    心下刚觉得有些着急，立刻便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
    她昨晚被裴二带离夜蝶轩的时候……
    身上穿着一件半透明的旗袍，还是被撕破的。
    那种东西肯定不能在如今的大白天继续穿了，估计佣人也不会把那两片布料留下来。
    她有些头疼，眼下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穿昨晚开始办事之前，裴易丢给她的那条裙子了。
    虽然她并不明白裴易为什么要命令她换上那样的一条裙子，但庆幸的是那裙子普普通通，实在没什么可疑之处。
    阮清禾换上衣服，本想去洗一把脸然后安安静静地离开。
    可两条腿实在是酸得走不了几步，她不得不蹲下来歇一歇。
    好像不仅仅是腿疼下面疼，走起路来连小腹都是一下一下地往下坠，隐隐作痛。
    阮清禾不由得想起昨晚自己承受了什么，很难想象自己的肚子是不是被男人伤到了。
    这时天才刚亮，窗帘也基本上是紧闭的。
    所以房间内的光线非常昏暗。
    阮清禾只是知道裴易昨晚并没有离开房间，可是一直在床上睡着。
    可就在她蹲下来缓和休息的时候，隐约听见男人似乎翻了个身。
    她听见裴易翻身了……
    这一下子心慌得更厉害了。
    她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
    只是怕。
    最本能的念头就是恐惧。
    阮清禾直起身来，不由得连脸都不想洗了。
    她只想立刻离开。
    于是她强撑着虚软的身子，蹑手蹑脚的顺着墙壁往门口的方向走。
    这房间很大，她走了很久都还没有到头。
    好不容易是真的望见了门口。
    心下松了一口气时。
    身后便传来低沉阴鸷的声音——
    “你准备去哪儿？”
    阮清禾被吓了一大跳，是硬生生把尖叫咽回了自己喉咙里，这才勉强忍住。
    她不得不转回头，讪讪地望着刚醒来的男人。
    “我，我……裴二爷还睡着，我不便打扰，我既……既然已经醒了，昨晚的事，也都过去了，我自然是该尽快离开的。”
    阮清禾心里如何能对这个禽兽般的人没有恨。
    可她怂啊。
    自知不是对手，只能在他面前伏低做小。
    她只要能活下来就好了。
    其实在夜蝶轩那种地方，她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心里一直都没能过去自己这一关。
    平日也是竭尽所能地试图将自己悲剧的人生持续延后。
    可有些罪恶，注定是躲不过的吧。
    哪怕暂且躲过了，也会在偶然一日降临在她头上。
    裴易上前捏住了她的肩膀，力道不算轻。
    声线透着一股被人扰了清梦后固有的戾气，“我允许你走了么，这点规矩都不懂，嗯？”
    阮清禾闻言，身子一僵，脸色更是惨淡。
    她怕裴易，是真的怕。
    但自己的气性也不是假的。
    她便咬了咬唇，硬是挤出一句，“不好意思，我没出过台，也没人教过我规矩，的确不懂。”
    裴易眯了眯眼，本来满腹的起床气竟是在这对峙磋磨间散去了大半。
    他向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的男人。
    对女人也没什么耐性，甚至在认识秦婳以前，对女人普遍也没有多高的兴致。
    可他这会儿不仅被吵醒，还被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怼了两句。
    反倒也并不怎么觉得生气。
    甚至有点想发笑。
    他板着脸，喜怒不明的样子。
    继而愈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捏住女人纤瘦的肩膀，硬是将她拖回床边。
    阮清禾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整个人颤抖的厉害，心里更是无所适从。
    她很难想象自己继续和裴易共处一室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好在裴易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他只不过是大力摁住她的肩膀，将她摁在床边坐着。
    他继而走到一旁，自顾自地点燃了一根烟，一言不发地吸了起来。
    阮清禾不知道他这会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又着实不了解他，只能暗暗等待。
    他一根烟吸到一半，然后骤然掐灭。
    目光忽然锐利地落在女人脸上。
    像是瞬间终于想通了什么事，也很像是在这个瞬间忽然做出了某种决定。
    阮清禾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
    “阮清禾，你昨晚伺候得实在是糟糕，糟糕透了，半点身为女人的自觉都没有。”
    他声线低沉，略一停顿，旋即似乎多了几分玩味，“不过，我睡过不少床上功夫好的，偶尔尝试个拙劣的，倒是也别有一番滋味。打今儿起，你就跟着我吧，你欠的债，我替你还。还有你母亲和弟弟的生计，我也会帮你解决，跟着我的好处只会多不会少，比你在夜蝶轩那种鱼龙混在的地方讨生活要好过许多。”
    阮清禾整个人愣在那。
    一动不动。
    表情就像个傻子似的。
    她的的确确是懵了，并不是故意装纯装无辜。
    昨晚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本就是意外。
    虽然她曾经不是没想象过这种场景。
    可她一直觉得即便发生了，也只能自认倒霉罢了。
    毕竟对那些把女人当畜生肆意玩弄取乐的权贵而言，她们的命都不值钱。
    她听过那么多悲惨的故事。
    甚至亲眼目睹过同住隔壁的女孩因为被一个富商玩得太狠送进医院抢救，虽然命是捡了回来，可却落下了终生残疾，这辈子是别想像个正常人那样结婚生育了。
    阮清禾不是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就是这么卑微下贱。
    所以昨晚裴易虽然强占她，却没有用什么特别难以启齿的手段虐待她。
    她已经觉得自己比其他故事里的主角幸运很多了。
    可她就算是发噩梦都想不到。
    裴易不过是睡了她一次。
    竟然清早醒来就提出要她跟着他。
    阮清禾整张脸都是惨白的。
    她来不及细想其中利害关系。
    不过是尊崇自己内心的本能。
    摇了摇头。
    又重重地摇头。
    然后张口便要委婉拒绝。
    可裴易却冷笑着堵住了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的所有话。
    裴易一字一句都像是利剑刺在她心头。
    “阮清禾，我平常很忙，这府上也没有固定的女人，我愿意要你，是抬举你了，以你的身份，应该知道自己有多卑贱。蒋信之刚下台不足一年，风头根本还没过，但凡是与他沾上关系的，无论是谁都得遭殃，你父亲判了十五年，以我的本事，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改判无期，彻底在牢里过完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