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宽十分配合的露出个得体的笑, 微微颔首,从容不迫的与屋内长辈打起了招呼:“外婆下午好,叔叔阿姨们好。我是阿宽,很高兴见到你们。”
被顾盼一句“未婚夫”惊住的众人回过神来,外婆眯着老花眼, 稍稍退后了些许, 来回打量着门口的年轻人。看他一眼, 又往沈锐的方向看一眼,然后忍不住再看了刘思宽一眼。眨眼的功夫, 老人家被袁红香哄的热炭似的心思, 刺啦一声,熄灭了个干干净净。满脸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忙不迭的站起身, 三两步走到门口,拉住刘思宽的手往火盆边拖:“来来来, 到火边坐。你们岭东人不习惯这么冷的天, 千万别冻着了!”
屋内所有的人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说好的一齐支持沈锐的呢?您老一个照面就叛变了!?太没原则了吧喂!
表弟陈钧杰噗的笑出了声, 在亲妈和二姑的怒视下,赶紧捂住了嘴,但抖动的双肩暴露了他此刻幸灾乐祸的心情。
外婆压根没看到众晚辈的复杂表情, 一个劲儿的在那叨念:“好俊的细伢子!生的真好!像电视里的那个谁来着?哎哎!你们说像谁?”
陈彩欣:“……”
陈彩云:“……”
从厨房出来的准岳父顾志刚说:“像老红楼里的琏二爷。”
顾盼当即被雷了个哆嗦, 亲爹唉!您老什么眼神?刘思宽要是有贾琏的眼含桃花、万种风情, 还用他追一年?见面第一天她就直接跪了好不好。
奈何老外婆年纪大了, 早不记得贾琏什么模样,连声说:“对对对!正好我们盼盼是个洋辣子,配琏二爷正好。”
刚还得意自己一出场就刷了个boss的刘思宽差点被口水呛着,咱能别拿离了婚的举例吗?
听着外婆与顾志刚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刘思宽,袁红香险些气炸了肺!狗娘养的,收礼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现在装的没事人一样,有那么容易?
“砰”的一声,袁红香肥壮的右手砸在了桌上,她起身怒喝:“够了!”
外婆被吓了一跳,半晌反应过来,拍着胸脯说:“红香你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吓死个人了。”
袁红香叫外婆装糊涂的话气乐了,挥着手大声嚷嚷:“做什么?你有脸问我做什么?聘礼收了,补品吃了,现在顾盼带个野男人回来,你们不打算给我个交代吗?啊?你们以为老娘好欺负是不是?我告诉你们,今天不把事说清楚,我跟你们没完!”
陈彩欣也不是个吃素的,当即跳起来叉腰:“谁收你家的聘礼了?”
袁红香厉声说:“那两万八不是钱?我就防着你们翻脸,特意用的银行转账,写了备注的,你还想赖!?”
陈彩欣不甘示弱,理直气壮的怼了回去:“我说盼盼找了男朋友,订金退给你,你自己不收怪我咯!?”
“那是谁说把女儿嫁我们家的?”
“我只答应了相亲,谁答应嫁女了?”
“娘卖批!”气急了的袁红香撸起袖子,蹬脚冲上来打人。可在陈家的地盘上,才刚抬手,舅舅陈泽远立刻拦在她面前。哪知她对着男人丝毫不惧,“啪”的一声,抬手直接给了陈泽远个大嘴巴子,“娘扒贼的,你敢拦我?”
中年妇女战斗力爆表,她一耳光下去,陈泽远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五根红彤彤的掌印,人也被扇懵了几分。这么个间歇,袁红香已抄起了条凳,冲着陈家人舞动起来。
刘思宽腾的站起,却被顾盼死死抱住胳膊,拽着他往厨房里撤退。屋里杂物太多,他不好跟顾盼用蛮力,怕控制不好磕着了她,只好生生被她拽进了厨房。余光瞥见条凳在餐厅里横冲直撞,心急火燎的说:“你放开我,原木条凳十几二十斤,打到人了会出事的。”
顾盼铁青着脸:“打死一个算一个,为人民服务了。”
刘思宽正要说话,只听哐当一声,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的乱响。他实在忍不住,从厨房往餐厅探了个头,原来是冰箱上架着的一大盆走锅肉全掉到了地上。
“耍我是吧?我打死你们!”袁红香抓着凳子脚,把老旧的八仙桌拍的震天响,“沈锐!打电话给你三哥,告诉他我们娘俩被人欺负了,让他带弟兄们来!收了我钱的,吃了我东西的,不给我个说法,一个都别放过!”
餐厅里几家人齐齐变色,沈锐的三堂哥是阳县有名的黑社会,哪是他们小老百姓惹的起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顾志刚夫妻,满脸焦急的无声询问:怎么办?
所谓泼妇,大多是窝里横,最多添个欺软怕硬。别看陈彩欣平时嗓门震天,真被人威胁到头上,立刻怂了。抖着声音辩解:“本来只说相亲,相不成我退钱不行么!”
“你想收就收,想退就退,哪有那样的好事!”袁红香阴测测的说,“既然收了订金,就相当于订婚。你们敢反悔,问问我三侄子同意不同意!”
陈彩欣色厉内荏的说:“你讲不讲法律了?婚姻自由,抢亲犯法的!”
袁红香再次提起了条凳:“犯你麻痹的法!我们家在民政局有人,结婚证你看我办不办的下来。”
陈彩云见事不对,赶忙走出来打圆场。何佩珊抱着儿子,悄悄的退到了门外,掏出手机打她老公的电话,试图拉些帮手。县里冲突就是这样,谁家人多谁气壮。虽然沈三哥是道上的,但自家帮手多,他也犯不着为了这点事死磕。要知道,黑社会也是讲投入产出比的。关键是,这狗屁倒灶的事她亲妈在里头上蹿下跳,她妈不怕死,她还怕顾盼秋后算账呢!她表姐是好惹的么!?
有了陈彩云带头,王月和外婆也加入了“劝说”行列,三个男人则守在旁边,随时准备挡下可能起飞的条凳。阳县人嗓门本来就大,平时说话像吵架,到了吵架的时候,更是闹的宛如春雷炸响,不可开交。
厨房里的刘思宽眉头越皱越紧,掰开顾盼的手,低声说:“我出去一下。”
顾盼冷冷的说:“不用。”
“我知道你生气,我也很生气。”刘思宽安抚的拍拍顾盼的头,“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先把那位赶走,再来算账。”
顾盼再次拉住刘思宽,冷静的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你解决不了,我出去跟她谈。”
“盼盼!”
“我没有怀疑你能力的意思。”顾盼转了转手腕,“只是你出去,治标不治本。沈三哥我认识,不是好相与的人。我可不想连夜逃离阳县。”说毕,她直接冲出了厨房门,也抄起个条凳,对着沈锐旁边重重一砸。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咚”两声闷响,老旧的条凳顿时变形,一条腿噗的落到了火盆里,打起了串串火花,大量的炭灰腾空而起,顷刻间餐厅内灰尘弥漫,把老外婆呛的咳嗽不止。
一直沉默的沈锐吓的哇哇大叫,连跑带跳的往亲妈身后多。袁红香的眼里差点瞪出血来,指着顾盼说:“敢砸我儿子,你有种!”
顾盼嗤笑:“怎么样?想要我一天照三顿打你儿子吗?”
袁红香一窒。她恼怒陈家人把她当猴耍,中途也不是没动过明抢的歪念头。然而此时见了顾盼的战斗力,心里立刻没了底。自家儿子自家清楚,从小到大打架没赢过,打游戏倒是厉害的很。真跟顾盼结了婚,够给她塞牙缝的么?
“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袁阿姨光记得问我妈讨人,有没有问过沈表哥的意见?”顾盼平静的说,“老话讲的好,强扭的瓜不甜。过日子归根结底是两个年轻人的事,我非常感谢阿姨的厚爱,不过我长的不好脾气又坏,恐怕沈表哥看不上我吧?”
沈锐刚被顾盼吓的不轻,只要想想跟顾盼共同生活的日子,两条腿就不听话的打起了哆嗦,于是拼命的冲亲妈摇头。袁红香其实很想讨个厉害的媳妇来管着儿子上进,但儿子的态度,让她不得不生出犹豫。
顾盼的微信叮咚响起,她掏出手机一看,是刘思宽发来的信息:“紧急问过王瑞岚,据她刚获得的消息,沈锐沉迷手办,你可以试试对症下药!”
顾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很快压了下去,开口说:“对了,我听说沈表哥喜欢塑料娃娃?”
沈锐怒了:“手办不是塑料娃娃!”
顾盼嫌弃的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能别玩娃娃吗?”
沈锐炸毛:“关你屁事!”
提起儿子见不得人的爱好,袁红香的脸上开始红白交替,好不热闹。
“你不是要娶我吗?”顾盼叉腰做茶壶状,“先说好,我不要嫁个天天玩塑料娃娃的。有我没娃娃,有娃娃没我!”
袁红香第一恨儿子沉迷游戏,第二恨儿子喜欢塑料娃娃,听了顾盼的话,差点给她拍掌叫好。但她不知道,宅男生平同也有几大恨,最厉害的一条,正是被亲妈/老婆/女朋友贱价卖他们的收藏。顾盼威胁仿佛点燃了炸药桶,沈锐愤怒的指着顾盼跳脚怒骂:“谁娶你个婊子婆!不要脸!”说完甩手,直接冲出了陈外婆家的大门。
刘思宽侧身探出半边身体,冲顾盼竖起了大拇指!顾盼回了个ok,表示多谢助攻。刘思宽眨眨眼,给了个飞吻,然后无声的做了个口型:么么哒,爱你!
正对着厨房门的陈钧杰不幸被硬塞了满嘴的狗粮,差点噎的提不上气来。md,姓袁的大妈还没走呢,你们两个克制点好吗?钛合金的狗眼都扛不住你们造了好吗!
平时不声不响的儿子愤而跑走,太出乎袁红香的意料。不过常年骂街的泼妇,绝不可能轻易认栽。横眉扫向陈彩欣:“不嫁女可以,赔钱!”
陈彩欣心下一松,嘴上却不饶人:“我现在支付宝转给你。谁真缺你两万八了!”
“两万八?”袁红香冷笑,“你们家前前后后收了那么多礼,不是钱?你!”她指着外婆,顿了顿,又指向陈彩云和王月,“还有你们,谁没收过我的礼?现在统统给我退回来。”
顾盼面露微笑:“我的婚事,劳诸长辈费心了哈。”
陈彩云干笑,不好接顾盼的话,只得对袁红香说:“你送的是吃的,我都吃掉了,怎么退?”
袁红香呵呵两声,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你们几家子一起陪我五万八,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陈彩云厉声尖叫:“那点东西要三万,你怎么不去抢!”
袁红香浑不在意的说:“你爱赔不赔,三天后钱不到账……我会请沈三哥亲自登门,到时候他要多少茶水费,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家慢慢商量,我先走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