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商业区的咖啡馆, 再贵也有限。梁海辉没有推辞,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打开笔记本,开始加班。
广厦那边,更是瞬间进入了状态。要知道, 姜丽苗正是因为项目太紧, 连续熬夜, 才有此一劫。本想着今天做完,好利用周末缓缓, 没料到剩个尾巴的时候, 身体先扛不住了。
上面有方案需要执行的时候,压力是从上往下的;但群龙无首,需要决策的时候, 压力会反过来,从下往上顶。新出炉的部门经理刘思宽, 成了被压力顶住的倒霉蛋。
幸亏他已管过好几年项目, 且做的十分出彩。在了解项目具体情况后,很快的接上了手。与众人配合, 做起了方案扫尾工作。
凌晨4点多,梁海辉接到通知,姜丽苗脱离了生命危险, 已转住院部, 终于心下大定!尽管素不相识, 总是希望年纪轻轻的她平安无事。
与姜丽苗多少有些情谊的广厦诸人就激动多了, 一个个脸上露出了笑,又纷纷掏出手机,四处报平安。一直挂着心,导致失眠的赵荣林和章春刚几乎是秒回信息。姜丽苗无事,他们不必直面媒体了,谢天谢地!
刘思宽心里紧绷的弦骤然松开,笑对服务员招手:“你们送外卖吗?”
服务员微笑着说:“半夜送外卖,需要加收50元手续费的哦。”
“没关系,麻烦你们帮我送一杯热牛奶和一份招牌蓝莓小松饼、两块半熟芝士蛋糕去妇幼的住院部。费用我这边支付,请尽快送到。”
“好的,先生稍等。”
梁海辉伸了个懒腰:“刘总好细心。”
刘思宽笑:“虽然阿苗脱离了危险,但家属的心情肯定依然低落。送点甜食,情绪会稍微好些。”
梁海辉竖起大拇指:“来,相识即是缘,加个微信。”
刘思宽递出二维码,顺嘴问:“你忙完了吗?”
“早忙完了,在沙发上打了个盹,你们呢?”
“差不多了,收工!”
刘思宽此话一出,庄衡等人一阵欢呼。长眼的人都知道,赵荣林特看重刘思宽,他老人家通过的方案,很少被老赵卡,他们应该快解脱了。
刘思宽迅速点了一堆点心,而后拉着众人最后过了一遍细节,整体打包发给了赵荣林。
打着哈欠想美美补个眠的赵荣林听到手机一声响,好奇的拿起一看,不幸的见到了新邮件提示,更不幸的是他习惯性的手贱,点了打开。呵呵,打开即已读,想装作没看见都不可能,内部邮件就是这么的操蛋。一口老血含在嘴里,恨不能把刘思宽抓过来弄死!
紧接着,刘思宽发来个哀求的表情:“领导,求审核。项目组已经快精尽人亡了,我得放他们回去休息。”
赵荣林黑着脸,这特么什么形容词!?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打开了电脑,一页页的审核着方案。半个小时后,没发现太大的毛病,细节上略作调整即可,于是大手一挥,放过了一群苦逼,省的又倒下两个,下周真没人干活了。
庄衡收到赵荣林的回复,怪叫的抱着刘思宽死命的摇:“宽哥牛逼!方案一遍过!我特么服气了!部门经理舍你其谁!?”
刘思宽累的想哭,任由庄衡晃了个够,才有气无力的说:“下班下班,回家了。”
梁海辉打了个哈欠:“刘总住哪?我开了车来,你要没开车,我顺路送你回去。”
“我没开车。”刘思宽看了眼梁海辉的状态,很不客气的说,“但我坚决反对疲劳驾驶,必须拒绝梁总的好意。”
“喂!太不给面子了吧?”
“小命要紧!”刘思宽好心劝说,“梁总也打车吧!”
梁海辉:“……”
几乎一个通宵,且前几个小时精神高度紧绷,刘思宽的电量已然耗尽,根本没兴趣跟梁海辉寒暄,网约车司机的电话打过来,他丢下一群同事和新认识的梁总,飞快的跑了。
好容易回到家里,跟做贼一样,捂着手机的手电筒,勘察着地形。确认卧室门关的严严实实,才敢打开灯,以免吵醒顾盼。随即,他看到了桌上留着的便签条。
“汤锅里是金针黄豆猪展汤,我通着电,随时可以吃。没胃口的话,冰箱里有牛奶桃胶。多少吃点东西再睡。”
笑意不自觉的到达眼底,刘思宽揭下桌上的便签条,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飘荡在外,有人照顾的感觉真好!
可惜为了提神,灌了满肚子咖啡的人没什么胃口。走到厨房,关掉了汤锅的电源,又发现了卫生间门外的椅子上,整整齐齐的叠着他的睡衣。睡衣上面是一块橙色的吸水毛巾,以及一个小巧的电吹风。
刘思宽哂笑,这也太细心了!
顾盼当然细心,她对与人同住经验丰富。假如不在睡前把所有的事都准备好,必然中途会被各种琐事吵醒。本就睡眠不好的她,没有自虐的兴趣。
刘思宽洗完澡出来,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关掉厨房与客厅的灯,借着微弱的天光,悄悄的打开了房门。橘黄色的微弱灯光,登时照亮了他的视野。床头的小夜灯,描绘出了床上的人模糊的轮廓。
坐到床沿,看到某人像小孩子一样,两只爪子向上抬起,搁在枕头上。遮光的眼罩,被她自己扒拉的只剩一个角挂在额头。忍不住用指背,轻轻划过她的脸。
感到有人靠近的顾盼蓦地睁开了眼,啪的挥手打开了壁灯,比小夜灯更亮的柔和光线,立刻洒满了卧室。看清是刘思宽,她缓缓的吐出口气:“你回来了。”
“呃,我吵醒你了?”
“没事。”顾盼看向刘思宽,他的双眼皮耷拉成了三褶,眼里满是血丝,说不出的憔悴。忍不住拿起手机一看,居然6点多了,“你熬了个通宵?”
刘思宽点头。
“你同事怎么样了?”
提起姜丽苗,刘思宽的情绪瞬间低落。伸出手,把顾盼紧紧的抱在怀里:“她劳累过度导致流产,引发了大出血,差一点点……就没了。”
“你送去的医院?”
“嗯,她晕倒的时候,我刚好在旁边。”
刘思宽的声线莫名有些颤,顾盼皱眉:“吓着了?”
“没有。”刘思宽的胳膊紧了紧,“我没被她吓着……”
“但是你好像有些紧张。”
刘思宽把头埋在顾盼的颈窝,好半晌,忽然说:“盼盼,我们结婚吧。”
“???”顾盼一头雾水,话题是不是跳的有点快?
“创业比打工操劳无数倍,以至于我从未考虑过创业,甚至不打算继承家业。”刘思宽低声说,“我确实在害怕,害怕噩运降临到……”
顾盼安抚的拍拍他的后背:“你少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刘思宽闭上眼,“阿苗,是第三个。”
“嗯?”
“我们公司,我认识的人里面,第三个累到流产的人。至于我不认识的,仅仅只是听说过的,不记得有多少。但我第一次知道,流产会那么恐怖,那么危险。”刘思宽捧着顾盼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我了解你,你跟她们一样,工作起来不管不顾。我欣赏你敬业的品德,但是站在我的立场,绝不想让你去承受那样的风险!”
“所以,你想让我生完孩子,再考虑工作的事?”
“嗯。”
“你爸爸要求至少生两个。”顾盼客观的说,“你有没有考虑过,连续两胎,也就是大约四年后,我是否还有回归社会的能力?”
沉默了许久,刘思宽说:“我可以尽我所能的……给你安全感。”
“比如说,把你的房子过到我名下,给我足够的钱?”
刘思宽没回答。
顾盼轻笑:“阿宽,你知道的,那些给不了我安全感。对我而言,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生产资料,才是唯一的安全感。我并非不信你的人品,只是潜意识的焦虑,它不讲道理。很抱歉我的经历,让我没办法依靠钱来产生安全感。否则,最初我不会因为你的家世而拒绝你。”
刘思宽无力的说:“盼盼,昨天下午,真的很危险……”
顾盼揉揉刘思宽的头发:“阿宽,你真的想多了。”
见刘思宽半天没说话,顾盼笑起来:“我是打算自己当老板对吧?”
“嗯。”
“作为老板,我不用担心怀孕的时候,被人篡权之类的问题吧?”
“但是事情不会因为你怀孕而消失!”
“那我喊个人帮忙呢?”
刘思宽愣了愣。
顾盼笑:“老豆是用来使唤的,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刘思宽:!!?
“等我怀上了太子,你爸爸不来帮手,爷爷会打死他吗?”
刘思宽:“……”
“孩子生下来,他不帮忙照顾,太后会放过他吗?”
“……”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啊?”顾盼哭笑不得,“太多愁善感了吧?”
话题好似逐渐拐向了轻松,但刘思宽没笑。良久,他坐直了身体,缓缓开口:“每个人的管理理念与思维方式都不同,你和我爸爸,真的能做到无缝切换吗?”
顾盼抬起头,直视着刘思宽,认真的问:“那,你是想让我放弃事业,呆在家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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