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宽出门后, 顾盼打开了电脑，研究起了几个著名上市公司的招股书。创业第一步，是找方向。她有大方向，但大方向下还需考虑小方向。譬如说方向是餐饮，那么餐饮下就分为中西餐, 中餐下又分了几大菜系、快餐、火锅等。如何确定精准的方向？初创业的菜鸡们, 绝大多数时候靠瞎蒙, 撞对了财源滚滚，撞错了自然是香消玉损。餐饮业99%的死亡率, 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 即使瞎蒙，也不是毫无技巧。各家公司的招股书就是很好的蓝本。首先，能写招股书的公司, 至少已经成为了本行业的大佬之一，后来者可以学习其成功经验；其次, 想要取信于股民, 通常招股书里会详细的阐述公司的前景。这个详细阐述，包含了大量的市场调查的数据。相当于, 免费获取的宝贵的数据资源。当然，别人家的数据不可能贴合自己，因此顾盼得充分阅读不同公司的招股书, 进行横向对比。
    桌面上的笔记本上, 密密麻麻的写着学习计划, 看得人头皮发紧, 可见创业所需的综合素质，到底有多宽广。
    正被纷繁的数据虐到头晕，电话响了。顾盼拿起一看，屏幕上显示着龙立新三个大字，不由皱起了眉。龙立新是爱家阳光乐园店的首席设计师，他们虽然在同一个设计师群，但平时没有交集，他打电话给自己干什么？
    电话不依不饶的响，顾盼只得接通：“你好。”
    “盼盼，是我，龙立新。”那边语气有些急切，“你现在有时间吗？”
    “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龙立新快速的说，“我们现在急需设计师出个方案，听说你暂时没找工作，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接。”
    顾盼挑眉：“你找我？还是吴总找我？”
    “我问过吴总了，他觉得我的想法不错。”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太方便。”顾盼婉言谢绝，“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帮你在同行群里问一问。”
    “真的十万火急，价钱好商量，拜托救命啦！”龙立新的声音里满是恳求，“一时半会，很难找到设计师的。”
    “抱歉，我实在没办法。”顾盼再次拒绝，“我立刻帮你们找人，可以吗？”
    “那行，多谢。”龙立新见说不动顾盼，急忙忙的挂了电话。
    顾盼笑了笑，跟着放下了电话。她其实不是不想接单，理论资料看的再多，都不如真刀实枪的从工作室干起。何况她现在没工作，银行里虽有存款，但坐吃山空显然很不明智。然而，刘思宽昨天升职，今天龙立新就上门求助，时间卡的太微妙了。商场上讲究信誉，收了好处得办事。她可不想给刘思宽添麻烦。
    哪知5分钟后，顾盼又接到了吴胜辉的电话。
    “盼盼啊！江湖救急！你在忙什么？不要紧的我派人去帮你好不好？”
    顾盼无奈，开门见山的说：“吴总，我现在不方便跟阳光乐园的店家接触。”
    “唉！跟刘先生没关系！”吴胜辉显然很着急，懒得再绕弯子，“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我先道声恭喜。但我找你，不是为了福庆花园。我又不是不认识广厦的人，有事找刘先生更有效！我现在要的是设计师！”
    顾盼疑惑：“那你找我做什么？你们家大业大，即使阳光乐园店里没有，找其它店支持呀。你们又不是加盟店，直营不存在太激烈的竞争关系吧？”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顾盼：“……”
    “行了，你保持电话畅通，我让白晓东打给你！”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顾盼拿着手机，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啊？
    很快，她的手机再次响起，居然真的是白晓东！忍不住接通：“白总，爱家出什么事了？”
    “你现在在哪里？”
    “家。”
    “有空吗？”
    “有。”
    “那过来救下急吧。”白晓东飞快的解释，“爱家出了点事。”
    “我马上出门。能否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吗？质量问题被人闹场，我没办法解决吧？”
    “不是质量问题。”白晓东也是满头黑线，“爱家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出方案是先收定金的，你知道吧？”
    “知道，然后呢？”
    “上个月吧，龙立新接待了个开茶具店的大姐，收了定金，开始出方案。结果大姐特别挑剔，四五个设计师轮番上阵，她都不满意。时间拖的有些长，可能要耽误她开店的黄道吉日，所以她跑了好几趟爱家追设计稿，爱家的方案却始终过不了。”
    说着白晓东忍不住吐了句槽，“这事赖老吴，因为爱家有成熟的套路，他招人完全不看美术基础。平时几个设计师舌灿莲花，套路吹的天花乱坠，轻轻松松能把普通客户忽悠瘸了。现在遇到个有审美反套路的，直接踢到铁板了吧。”
    顾盼插上耳机，边走出家门，边打电话：“踢到就踢到呗，转别的店不行吗？”
    “现在转不了啊！”白晓东难掩幸灾乐祸，“大姐带了一群姐妹淘，把爱家围了，说他们诈骗，正打工商的投诉电话。”
    顾盼：“……”
    “大姐战斗力彪悍，别的店压根不敢蹚浑水。商场里其它几家店，设计水平呵呵。我倒是出于道义，把袁彬派出去了。”
    “那不就结了吗？”
    白晓东沉默了好几秒，才尴尬的说：“人家没看上。”
    “那找我有什么用啊？”
    “不是，大姐说，你们这群傻x直男，审美全tmd剁了喂狗！设计的狗屎玩意简直辣眼睛！”白晓东轻咳两声，“原话。”
    顾盼：“……”
    抬手招了辆出租，报了地址，顾盼接着跟白晓东打电话：“不是，我说白总啊，直男审美不行，你就打算拿我填火坑？”
    白晓东轻笑：“吴胜辉跑来求我的时候，我对他说，设计费低于8000我绝不打电话。”
    顾盼震惊，这特么是敲诈吧？是吧？是吧？
    “他带着委托合约来的，8000块唉，你来试试没什么吧？大不了被骂两句，实在不行我护着你撤。反正我们又不是爱家的，管他呢！”
    “嘶！无奸不商啊！”顾盼佩服，“到头来吴总出了血，还得欠我们的人情。”
    “怎么？你家公没教过你趁火打劫？”白晓东心情颇为愉悦，要知道全阳光乐园，只有底气特别足的爱家能先收定金再干活，其它的哪个不是苦哈哈的先出方案再收费？一年年的，白烧了多少设计师的脑细胞？自古同行是冤家，冤家倒霉，岂有不高兴的。
    顾盼默默为吴胜辉点了一排蜡。
    “对了，”白晓东敬业的叮嘱，“你到了现场，千万别说自己是外援，否则显得更不专业了。只说你刚出外勤去了啊。”笑话归笑话，既然答应了帮忙，当然要做戏做全套，否则就是费力不讨好了。
    说话间，出租车停在了阳光乐园。顾盼拿起包，朝商场内飞奔，大老远的看见爱家门口几个大姐对着门店指指点点。顾盼深吸一口气，脚下发力，径直往门店冲，并高声大喊：“吴总——我回来了——”
    顾盼刻意提高的嗓门，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花花绿绿的大姐们齐齐望向了她。被大姐们抓了个满脸花吴胜辉仿佛见迎来了解放，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握住顾盼的手：“哎呦！我的盼盼，你可算回来了！”说毕，拉着顾盼，郑重的向大姐们介绍，“这位是顾小姐，中央美院毕业的高材生，我们刚从总部调过来的大设计师。本来在给开发商做项目的，为了温小姐的方案，特意叫了回来。女孩子更懂女孩子的心，要不，温小姐看看她的过往作品？”
    顾盼狂汗，中央美院你大爷！央美的毕业生来你爱家做设计师？那是艺术家好不好！好在她反应机敏，先不理会吴胜辉吹上天的牛，直接卸下包，掏出平板。启动软件，输入账号的时候又汗了一下，特么的她平板里装的是晓意的软件啊！眼神飘向角落里的logo，非常的不起眼，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客户温小姐脸色黑如锅底，冷冷的说：“工商马上就来，你们耍花招也没用！”
    另一个大姐扯着嗓门说：“工商来了我们砸他的店，录视频上网，让大家伙都看看，骗子公司长什么样！”
    吴胜辉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狂冲顾盼使眼色。
    顾盼飞快的翻阅着过去的设计图，心里默念：卖茶具的、卖茶具的……特么的她没做过茶具店的设计啊！再说了，大姐到底喜欢什么风格，你们倒是吱一声啊！
    “慢着！”温小姐突然一声大喝！
    吴胜辉吓的肥肉一抖。
    顾盼也停下了动作。
    温小姐指着顾盼：“你别动，你刚才翻过去的那张，再给我看看。”
    顾盼试探性的往前拨了一张。
    “不是，再翻！”
    顾盼又拨了一张，见温小姐没反应，于是继续向前，直翻了七八张，才又听到她喊：“停！这张！”
    顾盼赶紧双手捧着平板递给温小姐，哪知温小姐看了一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平板上的图，唾沫横飞的骂：“看我怎么说的？你们直男全都是瞎子！说什么没有那样的灰色！”
    温小姐抢过平板，戳着上面的图，尖利的叫：“这不是灰色是什么？啊？我就要个灰色！很过分吗？大设计师们！？”
    爱家的几个设计师缩着脖子站成一排，没敢答话。龙立新用余光瞥了一眼，差点崩溃，尼玛！你指着的明明是绿色！哪里灰了？特么的灰是黑白调出来的颜色啊！低纯度的绿色，那也是绿色啊？靠！
    吴胜辉也是一口老血！客户不会表达颜色正常，口语上把这种颜色叫灰绿，大家也是能理解的。但是你为毛要叫灰色啊？多说一个字会死啊？你自己色盲不色盲，心里没点数的吗？
    看着旁边一脸懵逼的顾盼，吴胜辉胸腔一痛！我的八千块！你死的好惨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