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宽打开门, 夜风顺着敞开的移门缓缓吹来。然而这里是岭东,没有丝毫夜凉如水的意思,反倒让两个刚从空调房里上来的人感觉进了蒸笼。
刘思宽三两步走到了门前,拉上了通往露台的移门。空调开始工作,安静的房间里, 只有机器运转的嗡鸣。
墙上的挂钟显示, 时间刚刚走到9点。对于习惯于都市的人而言, 离睡觉未免太远。于是刘思宽问顾盼:“看电视吗?”
顾盼摇摇头:“很久没看,没兴趣了。天热, 我去洗个澡。”
刘思宽咽了咽口水, 然后看着顾盼从带来的包里翻出睡衣毛巾等物,飘然进了卫生间。半小时后,她身着长袖丝绸睡衣, 顶着半干的头发出来:“我搞定了,你可以去洗澡了。”
满脑子绮念的刘思宽差点悲愤了, 大家同是义务教育出来的, 你凭什么那么淡定!?
顾盼翻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刘思宽顶着满脑门黑线,拿衣服进了卫生间。
隔着玻璃门, 安静的卧室里能听见隐约的水声哗啦。顾盼坐在沙发上发了一小会儿呆,终是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顾妈妈陈彩欣看着来电显示,险些以为是诈骗电话。按下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妈, 是我, 盼盼。”
陈彩欣没好气的说:“你还记得自己有个亲娘!?”
“通知你们一声, 我有男朋友了。”顾盼没有废话,单刀直入,“有时间我带他回家一趟。”
“男朋友!?”陈彩欣尖利的叫,“你怎么突然没声没息的交了男朋友?他哪里的?家里干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你不会被骗了吧?”
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鬼!?顾盼耐着性子,一一作答:“岭东人,家里做生意,工作上认识的。”
“你怎么找个岭东人啊!他们那边好重男轻女的!肯定得让你生到有儿子为止!”
顾盼:“……”您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哎呀,上次你张阿姨介绍的那个男孩子不好吗?同一个地方的人知根知底,他们家有两套房呢!条件很好啊。”
顾盼忍不住吐槽:“我们小县城里两套房值不到80万,这叫哪门子条件好?”
“你要我怎么说你?在大城市看迷了眼,以为自己是什么出身?80万你看不起,人家还未必看得起你呢!”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张阿姨介绍的那位,家里有几套房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征求你们意见的意思。”
顾盼冷硬的说话方式,很好的激起了陈彩欣的怒火,听筒里立刻传来尖锐的叫骂:“白眼狼、炮打鬼!剁脑壳死的,砍脑壳死的!我管不得你找对象了?你那么硬气,有本事一辈子别回娘家!挨欺负了,别要你弟弟帮你出头!”
“我犯不着。”顾盼的音调当即冷了八度,“你让顾启明先养活自己再说。”
陈彩欣气的半死:“有你这么跟亲妈说话的吗?”
顾盼深吸一口气,稍微冷静了点情绪,放缓语气说:“你们以前一直催我找男朋友,现在我找到了。等顾启明放寒假,我会带他回去,大家见个面。”
“你不是厉害的很吗?见什么面?你们自己在外面结婚好了!”
“嗯,也可以。反正我的户口在花城,不用回荆南办结婚证。你们没兴趣的话,我无所谓。”
“放屁!”陈彩欣快被女儿气死了,不就是当年她买房的时候不肯借钱嘛!好几年了,说话阴阳怪气,哪有一点点做晚辈的样子!她越想越气,忍不住抱怨,“你天天说我偏心,说我重男轻女。可你看看你那张嘴,是个招人疼的样子吗?你怪我偏心,你跟我说过一句暖心窝的话吗?”
“我现在每天说100句,抵扣你将来的赡养费怎么样?”顾盼冷笑,初毕业时竭尽所能的回馈,在父母眼里一文不值。暖心窝?呵呵。不喜欢的女儿喘气都是错,说话再好听有意思吗?
“你现在也没给啊!”陈彩欣彻底愤怒了,“别人家,没你这样的!”
“按照我国的赡养标准,你们还没到退休年龄,我暂无赡养义务。我前些年完全是额外支出。”顾盼沉声说,“妈妈,做人要讲良心。我尽力了,你们不放在眼里,不认可我的付出,那我何必热脸贴你们的冷屁股?”
陈彩欣气的发抖,顾盼显然很有经验,趁她没开口,补充说明:“今天有正事,如果你不感兴趣,不愿讨论,只想骂人的话,我会挂电话。”
陈彩欣被女儿噎的半死,几乎用尽了洪荒之力,才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着后槽牙问了个关心的问题:“他们家打算给多少聘礼?”
“你觉得呢?”
“怎么说也要二三十万吧!”
“你女儿镶钻了?”
“别人都是给这么多!”
“你打算准备多少嫁妆?”
陈彩欣顿了下:“你不用操心了,我和你爸爸不会亏了你的。”
顾盼轻笑:“我们这代人,不讲究聘礼嫁妆。”
“你胡说八道!”陈彩欣激动了,“你懂个屁!婆家不给聘礼,是看不起你!你倒贴过去,一辈子抬不起头!我告诉你,最少二十四万八,否则我绝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我户口在花城。”
“户口在花城了不起啊!”陈彩欣尖叫,“我不同意!你敢结婚,就别认我这个妈!”
“妈,你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电话我有录音。由你提出断绝母女关系的话,我将来可以拒绝赡养的。”
陈彩欣张大着嘴,哑了。
“我大概趁年前,避开春运带他回去。”顾盼拿回了谈话的节奏,“如果你们欢迎的话。当然,你们可以拒绝。”
“爱回来不回来!反正你很能做主,问我干什么?”
顾盼揉着太阳穴:“行吧,你决定好了打我电话。在你同意之前,我不带他回家。”
“他家条件怎么样?家里几个孩子?爸妈是干什么……”
“妈妈。”顾盼打断了陈彩欣的话,“你不该问一声,他对我好不好吗?”
“你实在点行不行?”
顾盼笑了:“行。他是独生子,家底肯定不止80万。”
“他多少前一个月啊?”
顾盼扭头,看着洗完澡之后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刘思宽,问:“劳驾,报下年薪。”
“税前还是税后?”
“税后。”
陈彩欣问:“你跟谁说话?”
刘思宽压低声音:“税后有点磕碜啊!”会不会被丈母娘打死啊?
顾盼忍着笑,推开他靠过来的头,对陈彩欣说:“年收入二十几万。”
陈彩欣嘶了一声:“还不错啊!有房没有?”
“有。还有一辆破国产比亚迪。”
刘思宽的脸黑了,再次在顾盼耳边说:“我会换的!”
顾盼安抚性的揉揉刘思宽的头,继续跟陈彩欣说:“总之你们不用担心我吃亏,也不会给你们丢脸。顺便,麻烦告知顾启明,今年大学生就业率仅83%,请他务必好好学习,以免毕业时找不到工作,回家继承炸油条的祖业。那恐怕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你从来不盼你弟弟好!”
“没有,因为他好坏跟我没关系。”顾盼懒得再多说,“挂了。”
“你带男朋友回来,要记得带礼物!”
“带什么?”
“看着办呗。”
“说的太模糊,丢脸的不是我。”
陈彩欣扭捏了一下,还是把要求说出了口:“我看电视上,香港那边,都是一人给个金戒指。”
“预算最高上限,亲戚一人给个银戒指。”
“你好小气!”
“我辛苦赚钱不是给你摆谱用的!”顾盼嘲讽,“顾启明去岳父家,你给他岳父家亲戚一人准备个金戒指呗!指着我长什么面子?那才是你顾家的种!”
陈彩欣不满的说:“我们家又没那条件!”
顾盼忍无可忍,啪的挂断了通话。她竭力平复着呼吸,没发现自己捏着手机的手指,因过于用力白的失去了血色。二十四万八的聘礼,随时铭记于心的敲诈,妈妈,我但凡有半分软弱,还能在你手里留下全尸吗?
一杯温水递到了她面前:“消消气。”
顾盼接过水,一饮而尽。
刘思宽抽走她的手机,丢到了旁边,又收回空杯子,放在了茶几上:“盼盼,你冷静点。”
“抱歉。”
“不用对我抱歉。”刘思宽笑笑,“我不太听的懂你的方言,不过我觉得你可以稍微温和一丢丢。”刘思宽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个极小的长度,“沟通可能会更有效果。”
一杯水浇灭了顾盼的怒火,只剩下无力。不知过了多久,她垂下了眼:“我跟你妈妈说,你不肯洗碗,都是我收拾,她很高兴。”
刘思宽挠挠头:“她有她的思维局限性,我没有办法改变。但我发誓我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你该做家务。”
“没有。”顾盼突然眼睛一酸,“我只是想听妈妈问一句,你不会做饭,男朋友能不能做饭给你吃?”
刘思宽顿住,他看见了顾盼的眼泪一闪而过。
“奶奶多给了我两个镯子,是因为觉得我能伺候好你。”顾盼憋回了大半的眼泪,“确实很封建、很自私、很不考虑我的感受。可是……”她的声音渐渐哽咽,最后,几乎低不可闻,“他们爱你……”
刘思宽拉起顾盼,圈到了自己怀中。轻轻的,有节奏的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
良久,顾盼低声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关系,我不是客户,不需要对我保持仪态。”刘思宽亲了亲顾盼的脸颊,“任何感情,都讲究缘分。没缘分的,让它随风去吧。”
“可惜暂时做不到。”
“我知道。”刘思宽柔声说,“不然你不会那么生气。因为在乎,所以尖锐。”
说毕,他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替顾盼擦掉了眼角残留的泪痕:“多谢你今天辛苦的讨好我家人。等我跟你回去的时候,我也会努力帮你解决家里的问题。相信我,好不好?”
“我自己能解决。”
“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顾盼疲倦的说:“我家比较复杂,让我再想想。”
“好。”刘思宽双手捏住顾盼的脸,“根据时间管理四象限原则,那属于不紧急不重要,我们先不理会,把精力放在紧急重要的事情上面。比如说,听我为你演奏一首《梦中的婚礼》。”
“不是献给爱丽丝什么的吗?婚礼有点早。”
“亲爱的。你帅不过三秒的男朋友表示,《致爱丽丝》五级,我不确保能顺利弹下来。还是三级曲目比较有保障。”
顾盼噗的笑出声。
“你的笑容,美过我的钢琴!”刘思宽的手指温柔的摩挲着顾盼的唇,“感谢你带来的精彩表演。”
顾盼笑容绽开,伸手搂住了刘思宽的脖子:“阿宽,谢谢你。”
“不必对我道谢。”刘思宽抱住顾盼柔软的腰肢,双臂收紧,“因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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