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赵帝坐在黄木楠书桌后,将桌上的东西一把挥在地上,已到知命之年,鬓边隐约可见其银丝,脸部线条硬朗,一张保养得当的脸上虽有几道浅浅的几道皱纹,但仍可见年轻时的俊朗,然此时正震怒道:“隆县郡守是何人?”
惹得旁边的小太监瑟瑟发抖,抖着手身子奉上热茶。
“陛下消消气”
章公公现在不在,小太监苦着脸讨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弯着腰,小心捡拾着地上的东西。
赵帝接过热茶,轻抿一口,然后看着跪于下方风尘仆仆的隆县县丞,随后又缓缓道:
“爱卿还是平身吧,此番上奏朕已知晓,爱卿不辞辛劳专程跑一趟,乃是百姓之福”
赵帝话后,位于左右两边的几位官吏有的跟着寒暄褒奖,有的却是恨恨的看着隆县县丞。
“县丞大人快起身吧,”
“隆县县丞不必担心,贼子猖狂自有国法整治”
“对对对,太傅所言极是,天子脚下断不会容许此事发生”旁边的刘尚书也紧接着道。
“回陛下,隆县距离京都较近,是卫亲王所管辖范围”这时御史大夫冷不防开口。
御史话毕,有人不淡定了,站了出来“陛下日理万机,此事之前卫亲王已经派人去捉拿贼人,奈何贼子狡诈凶残”
“哼”
蒋国公听后,发出重重一声不屑般的冷哼。
“既是贼人如何不凶残,卫亲王整治不严,反过来赖贼人身上”因是武将出身,蒋国公祖父那辈是赵氏开国功臣,世袭爵位,手握重兵,当朝皇后乃是其一母同胞的亲妹,太后也是出生于国公府,显赫殊荣,自是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更别说留什么面子。
“国公你?”尚书一时被怂的哑口无言,有点气急。
“尚书大人一大把年纪,这么激动干嘛,陛下问的是卫亲王,卫亲王现办事不利,虽是皇亲国戚,但也应稍加惩罚。”
气的尚书心里直骂老匹夫,嘴上也不甘示弱:蒋国公管教有方,公子整日不学无术,想来御史大人比国公大人都了解令公子以往作为,所谓一屋不平何以平天下,令公子被教导成那样,想来国公亲自去管辖也与卫亲王一般无二
早年可能畏惧蒋国公,现在刘群可不怕,刘尚书两个女儿一个进宫为妃,生下了二皇子,一个嫁给了卫亲王,这些年赵王明里暗里削弱蒋国公手里的军势权力,几乎都被刘群所接手,自是能相抗衡一二。
这一番讥讽的话可畏踩到蒋国公痛点上了,幸好年轻时征战沙场,整日受烈日曝晒,现在皮肤黝黑不然肯定涨红,想想自己一把年纪,只得这一子,偏偏声名狼藉,终日出入烟花之地,寻花问柳毫无上进之心。
两人旁若无人争论起来,像两只分外眼红的斗鸡,恨不得啄下对方一口。
按理说卫亲王与当今陛下乃是兄弟,先不说兄弟两人关系如何,再怎么卫亲王也是皇亲国戚,蒋国公应该委婉陈词,现在却毫不避讳直言其过,可见其嚣张。
而刚刚还震怒不已的赵王,此刻却是淡然的坐在桌后看着两人剑拔弩张、言语相机,只作壁上观,不置一词。
周围的其他几位官员看着争执不休的两位,再看看丝毫没有反应的赵王,两个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怕殃及池鱼,也只能干巴巴的站在一旁。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国公与刘尚书好生热闹”
这时书房门被打开,进来一面容俊俏,头戴紫金冠玉的男子,一双墨瞳凌厉异常,只是霎那,而后却只能看见似笑非笑的庸懒,长相与坐在那里的天子有七八分相似,赵王赵晏年轻时是实打实的美男子,来人也不遑多让,只不过看着未及弱冠。
正是数月不见,今日回京的赵时昀,看着与往日似有些不一样。
看着赵时昀,两人停下了口舌之争,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自是不将来人放在眼里,在他们眼里赵时昀不足威胁,虽得陛下宠爱,被养的难免不足天高地厚,即使其舅为相,官至一品,文官之首,但赵国可是靠武力建国的,武将自是对文官不屑。跟蒋国公公子蒋乘一样,只不过比蒋乘肚里多几两墨水罢了,只是现在想起了自己此时的目地罢了。
“拜见父皇”赵时昀进来后,也不再搭理两位,径直向位于桌案后的赵王行礼。
看着比以往倒是规矩的多。
“皇儿,此行去营中历练后可有什么收获”看见赵时昀,赵王起身,亲自去将其扶起,可见其喜爱。
“回父皇,营中士兵们横刀立马,骁勇善战,……”面对赵王的问题,赵时昀从善回答。
蒋国公与刘尚书看着有几分变化的赵时昀,顿时警铃大作,再听到赵时昀夸夸其谈,同时在心里发出不屑的冷嗤,赵时昀虽聪颖但只是文学造化上,用在文人那种文绉绉上还过的去,在京里仗着陛下宠爱,嚣张得瑟,营里生活那么艰苦,一个未曾出过京的小儿,更别说真正行军打仗了,只当他去体验生活。
正想着,未想突然画面一转,赵时昀撩袍而跪,“儿臣回京路上听说隆县遭遇山贼掠货抢劫,更有甚者还伤人,于是儿臣快马加鞭赶回,想为父王分一分忧,如此穷凶极恶之人儿臣请旨愿亲自带人前往剿灭。”
突如其来的请旨,令蒋国公与刘尚书两人措手不及,蒋国公此行就是想为其子揽下此事。
赵王听后,没有立刻准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是在斟酌,此行的危险性,蒋国公借此立马开口道:
“昀王殿下初出茅庐,不知山贼的凶恶,为臣觉得这对殿下来说太危险”
“犬子乃是武将出身,曾跟过为臣带兵作战,去剿灭山匪再适合不过了”
刘尚书也上前道:“此事卫亲王处理不当,为臣觉得卫亲王应该将功补过”
“刘尚书别忘了县丞都亲自过来了,说明卫亲王办事有多不当了,既然如此此事应交予他人”
“蒋国公公子整日声色犬马,焉能带兵剿匪?”
两人又开始了旁若无人的争论。
“够了”久居上位的赵王终于开口了,气势威严,两人瞬间禁了声。
“各位爱卿觉得呢?”
“回禀陛下,为臣认为既然昀王想为陛下分担,刚好也可以考验一下这几个月昀王历练的成果,昀王再适合不过”这时站在那里被忽略,一直没说话的常哲道。
“为臣也觉得昀王可去”御史看常哲开口了也附议道。
赵氏江山乃马背上所得,当时各个儿郎骁勇善战,所以重武轻文,官位居高者大多是粗莽舞刀弄剑之人,国势初定,时局不稳,动荡不安,各地都隐有祸患,到处都需要整改,后来才知晓其文采谋略的重要性,所以最后提倡文武平等。
常相常哲乃常妃兄长,一介布衣,步入朝纲为丞成为文官之首,因着常妃自有不少人不满其裙带关系。
赵王百般拉人入朝纲,明眼人都知道即使再怎么有才能,也不可能一介布衣短时间内官至一品,只不过是给出身庶民的常妃家族荣耀傍身罢了,可见对其常妃的宠爱,即使文武百官再不满也无可奈何,武官还好点,武官一向瞧不起文绉绉的官吏,即使是提倡文武平等,但仍认为百无一处是书生,文官里不乏文采卓越,出身高贵者,突然要奉一布衣为其首,自是不满者甚多,然圣旨一下,也不能改变什么。
清正廉明,博学多才,淡泊明志,治理得当,这是御史谢央对常哲的评价,谢央最是秉公执法,刚正不阿,欣赏有才之士,几番接触下来对常哲不免心生佩服。
只是常相为国鞠躬尽瘁,而立之年仍未娶亲,常妃也未请求陛下为其兄常相赐一门好亲事,至今仍孤身一人。
无妻无子的常相只有昀王一个亲外甥,谢央还以为常相会担心昀王,阻止其前往。
但一想到现在局势震荡不安,赵王年纪大了,身体不比以往,即使满朝文官因常哲为首都拥戴赵时昀,然文武官吏素来不对盘,武官那里,其势大都在国公和刘群手上,陛下让昀王去营里历练,今天这一出应是陛下有意为之,这是想让赵时昀自己手握军权,培养势力。
“既然皇儿有如此用心,那就昀王去剿灭山匪,刻不容缓”
想了想又道:谅四王爷奔波劳累,那就明天一早出发吧
一锤定音,蒋国公和刘尚书还想再说点什么,最后只能狠狠的瞪着对方,看向常哲,隐有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之感。
常哲总是隐藏锋芒,隐而不露,让人感不到竞争,不过那又怎样?不信赵时昀会将此事办成。
赵时昀此行目的达到,也不再多停留,以路途劳累为由,拜别赵王,留下众臣,先行一步。
文官最是重规矩,虽早已知道赵时昀目中无人,但在场以常哲为一派的文官看赵时昀如此没规矩,进门后未曾看一眼常哲,视常哲这个舅舅仿若空气,对常哲这个亲舅舅没有一点尊重,不满少不了心生而起。
赵时昀从御书房出来,径直向宫门外而去,路过御花园时有一女官正候在那里等待。
看见赵时昀走过来,女官上前行礼:
“昀王爷,常妃娘娘听说你回来了”
赵时昀仿佛没听见,目不斜视直接绕过女官。
就算听见常妃两个字,也无什么表情,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往前走,直奔宫门口的方向。
“昀王爷,你和常妃毕竟是亲生母子”
赵时昀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般的气息,令女官发怵,看赵时昀要走,只能硬着头皮挡住赵时昀的去路。
“滚”被挡住去路,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表情冰凉,不带一点感情。
月娘不知道为什么昀王爷自从离宫自立府邸后,与常妃越来越生疏,之前还会维持一下表面的关系,现在越来越陌路。
月娘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人过来了。
“昀哥哥,你回来了”声音清脆如出谷的黄鹂,语含兴奋。
月娘寻声望去。
只见来人身穿一袭粉色长裙,头戴金珠玉钗,盛装打扮,小脸上还有着婴儿肥,圆圆的自带几分可爱,看见赵时昀立马小跑着上来。
“见过县主”月娘对着女孩行礼道。
来人是蒋国公女儿蒋思思,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刚及笄就被太后请旨封为县主,此时正一脸兴奋的看着赵时昀,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所有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赵时昀依旧无视来人,只想快点出宫,回府见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