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这天,成珏清早起来去厨房不见忙碌的老妪,也不见厨房里有热腾腾的早饭,他微微皱眉,心想:往常这个时候大娘都在准备早饭的,今日是不舒服吗?
成珏来到老妪屋外,轻轻敲了敲关闭的房门,没有回应。他又用力敲了敲,喊了声“大娘”,还是没有回应。疑惑片刻,他想老妪是不是出门了?伸手推门,才知房门被反锁,说明人在房里。
白彦祺让人散布游医的消息等的就是这一天,成珏如他们所愿果然很快想到了这位神通广大的游医。
他来到邻居家门口,敲了敲门,邻居裹着围裙就急忙跑过来开门。
“哟,成公子光临,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啊。”
迄今为止成珏在这住了两个月,从来没有与街坊走动过,若不是有一人偶然从老妪口中听见喊他“成公子”,然后口耳相传,估计都没人知道他是谁,如今也只是知道他姓什么而已。如今他大清早过来拜访,不免让人发慌。
“我想请问,那位游医包治百病吗?”
听说来问游医,妇人松了口气,侃侃而谈:“那还用说?都是亲眼见证了的!是大娘又犯病了吧?你放心好了,这病我们比你清楚,早就向神医问过了,就等你开门呢。”
妇人的话让成珏觉得有些夸夸其谈,但老妪现在不知什么情况,这些街坊确实比他清楚得多,不妨一试。
“游医在哪?”
“你等会儿啊,我换身衣裳带你去。”说是换衣服,不过是脱了围裙而已。
成珏跟着妇人来到高等客栈门口的时候有些惊愕,他以为游医应该是住在便宜的客栈或者在哪户人家里借宿,原来游医也这么富裕的。
成珏没有进去,妇人也没有跨进这客栈的大门,只说要来找神医,不久就有人带着传说中的神医出来了。
成珏快速打量了一下出来的二人,一个头带深蓝色逍遥巾,身着蓝灰色圆领袍,腿下一双积灰的黑色厚底布靴,轻狂的年纪却略显稳重。一个将头发全都盘进了灰白色儒巾内,一身上下都如头上的儒巾一般素净,一双鞋虽然有些脏,却不像是久经尘埃的。
领着二人回宅子的时候,成珏一路思虑那位白净小生的身份,想过许多中可能,又向一旁的妇人询问:“哪位是游医?”
“素净的那位。”
“是个女游医?”他想过此人也许是身旁那位游医的助手、妹妹、妻子,不曾想她才是游医!
“男生女相,清秀!”
男的?不应该啊、、、、、、
白彦祺今日办成一个白净小生的模样出来,浑身上下下了不少功夫,就那双新买的鞋,不仅要弄脏,还要塞不少东西进去把空间堵上,如今走路都有些磨脚。
一番打办,唯独没有只是把脸化成了别人的样子,却没有化作男儿模样,不似昔日假扮白辛安那般。
成珏将二人带到老妪屋外,又敲门喊了声“大娘”,依旧没有人作答。成珏将们踹开,进屋发现老妪正裹着被子窗下的缩在角落里,浑身哆嗦,不知念叨着什么。
“大娘!”成珏惊愕跑过去想扶起她,没想到她一看见成珏下得更厉害了,恨不得钻到墙里面去。
这是怎么了?
正在成珏思虑愁闷之际,只听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说:“成公子,看来要医治老夫人,还得请您先离开片刻。”
成珏回头,只见说话的竟然是这位女相的人,果真是男生女相!
成珏自是不放心让老妪单独跟两个生人共处一室,但回头见老妪十分畏惧自己,甚至比畏惧生人还要畏惧自己,他只能妥协。
方煦跟着成珏一起出来,关上了房门,做了个“嘘”的手势,将成珏带到了老妪所在的窗户外面。
白彦祺将屋里的光遮去后,看见了窗外的两个身影,走到老妪面前,和善地说:“老夫人,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何须吓成这样?”
听完白彦祺的话,老妪更加疯癫,裹紧被子将仅露出的半张脸也遮了起来。
“老夫人,手伸出来,诊个脉吧?”
白彦祺试图将老夫人的手拿出来,刚碰到被褥就被老妪一顿胡打猛踢,退却三步。
白彦祺转身叹了口气,一边拿出囊中的胭脂,一边用腹语作阴气的男声说:“看来十八面前的事你还记得,”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五指指腹沾上鲜红的胭脂往左眼下方抹去,“你还得我不男不女,无法转世,”
老妪听见白彦祺这段话愣住了一会儿,疯癫的状态好像瞬间不见了一般,她默默往唯一的出路挪去,不轻便的被子索性直接舍弃,听见胭脂盒扣上的那一声如同听见了索命锣,她整个人哆嗦一下,蹿起身往外跑。
白彦祺灵敏将胭脂盒收入囊中,扔进袖子里,转身跨步径直过去堵住了房门。
老妪顿步,看着门口的背影,不禁退步。
白彦祺一边抬手取下儒巾,一边用尖锐的女声说:“你要跑哪去?你得跟我去阎王那说清楚!”
老妪眼中,她这举动如同要从后脑的头发丝中剖开一张青色的血脸一半,她突然转身,散落的头发遮住右半边脸,身体倾斜,头往左边靠,用如同留下血泪的左脸冲击着老妪本就不清醒的头脑。
老妪感觉自己的肢体如同才鬼定住了一般,想逃却迈不开腿,只能看着眼前这个冤魂来索命。
“我的孩子,怎么能没有娘呢?你把命还给我!”
老妪听着这阴森的声音,看着那在自己眼中越发血腥的半张脸,白彦祺突然伸出来仿佛要勾魂锁喉的“血手”让她差点一口气上不了,将自己呛死。
“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啊!”
老妪闭着眼嘶喊,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了周围的寂静,再试探性睁开眼以为将看不见什么的时候,却惊慌发现那个索命鬼还在那里,伸出的“血手”停在了离她眼睛三厘米远的地方。
老妪惊吓一声,看着她的手如牵线木偶一般收了回去,摆了摆头,正眼看着自己,发出那来自阴间的声音:“不是你要杀我?”
“不不不,我跟你无冤无仇,害你做什么?!”老妪急忙脱罪,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对方的脸,看见那双仿佛带着刀光瞪着自己的眼睛,她赶忙在心里“阿弥头佛”的念叨着。
没念两声,又是忽男忽女,忽阳忽阴的声音传入耳中。
“如实招来,待我去找那冤头债主,若你骗我、、、、、、”
“不敢不敢!”老妪吓得直接跪地求饶,“我都招,我都招,你放过我吧!”
“说。”
“十八年前,十八年前我也是京城有名的产婆,太医令的夫人和白使节的夫人都是我接生的啊!就是太有名气才会被成贵妃的兄长指名去给夫人您接生。”
窗外的成謦听到这瞠目结舌,她竟是自己娘亲的产婆!
“进产房之前我对夫人是一无所知,成老爷见了我不是催着我去给夫人接生,而是将我拦在门外问我保大保小的问题。”
【产妇难产而亡的几率有多大?】
【成老爷不必心慌,只要不是手先出来,在我手上都能母子平安!】
【舍大保小。】
【什、、、、、、什么?】
那一刻,明明是风和日丽的早晨,产婆却感觉有闪电伴随着雷声从黑夜中划过,照向成謦阴狠嗜血的眼睛。
【舍大保小。】
【是,是,夫人、、、、、、胎位不正,舍大,保小。】产婆浑身僵硬说完这句话,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后颈冰凉尖锐的东西离自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