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条件允许,韩子明就将她安置在轮椅上,带出去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陪她说话。
公园河边。
韩子明将轮椅稳定住,又将秦晴身上的衣服拢了拢,细致地把小薄毯子给她裹好,然后才在她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秦晴面对着河,他就面对着她。
回忆接踵而来,韩子明仿佛是在跟秦晴聊天,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悠悠道:“这个地方你还记得吧?不知道你当时在想些什么,竟然会选在这个地方跟我说分手。那时候我还真是混蛋,你说分手,我竟然连挽留一句都没有。”
风吹起了秦晴散在耳边的头发,韩子明抬手轻柔地将那不听话的发丝顺到了她耳后,继续道:“后来,我一个人无数次来到这里,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反正就是会常常不自觉地就想起你……现在想想啊,这个地方对你而言,还真是不太友好,是分手的地方,也是让你落水的地方。”
韩子明说着说着,兀自笑出了声,得意道:“不过这地方可是我的福地,要不是在这里救起落水的你,也不知道我要多少年后才能再遇见你。我已经决定好了,等你醒过来了,我就要在这里给我们两个办一场户外婚礼……因为你一直睡一直睡,不理我也不和我说话,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就单方面决定了,你只能乖乖地顺从。至于婚礼的其它方面,可以全部听你的……”
韩子明正陷在美好的憧憬里,冷不防,侧方传来一阵笑,他抬眼看过去,就看见了那个虎头虎脑的、让他帮忙拿过小风车的小男孩儿。
头上冒出一条条黑线,他虎着一张脸冲他招手,“笑什么笑?给我过来,小家伙!”
小男孩也不怕他,果然迈着小短腿儿走了过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轮椅上的秦晴,咧着嘴笑,“结婚,吃糖。”
顿时,韩子明头上的黑线又多了几条,摸着那圆圆的脑袋,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看你把牙齿都吃掉了。”
小男孩指着他,道:“骗子,妈妈说,牙齿是换掉的,还会长更好的起来。”
韩子明觑着眼看了小家伙好一会儿,阴阴笑道:“我会施魔法,让你掉的牙齿再也长不回来,不信你听我念咒语……麻里麻里哄……”
小男孩立马笑得跳了起来,一叠声地嚷嚷道:“笨蛋笨蛋,你是笨蛋!”
现在的小孩儿还真难骗!不过小孩儿虽然聪明,脑袋里装的东西却毕竟有限,也并不是事事都想得明白。
好比小男孩儿就弄不清楚秦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他好奇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懵懵地问:“姐姐为什么坐着睡觉?妈妈说,坐着睡觉长不高,是小矮子。”
韩子明终于逮着机会了,闷笑道:“你妈妈说得对,不过也不全对。”
小男孩疑惑又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韩子明笑眯眯道:“笨蛋坐着睡觉,的确长不高,可是像姐姐这种不笨的人,不管是坐着睡还是躺着睡,照样长得高。像你这种小笨蛋,就要乖乖听妈妈的话,想睡觉的时候就好好躺在床上睡。”
这样虚虚实实的话,终于还是把小男孩儿给搅迷糊了。他拿着一根棒棒糖啃得正带劲儿,连自己被说成是笨蛋了都没有发觉。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审美,一双圆嘟嘟的大眼睛往秦晴身上瞟了一会儿后,那小脑袋里的某种惊人想法终于从嘴巴里说了出来,“结婚……我和姐姐结婚。”
结婚就有糖吃。
韩子明:“你敢!我的人你也敢打主意,是不是想挨揍了?”
见他的手扬了起来,小男孩立马掉头往回跑,跑了几米又停了下来,示威一样地站在那儿笑。
韩子明跟他互瞪了一会儿,终于泄了气,道:“新郎你是别想当了,等哥哥和姐姐结婚的时候,让你来当个小花童还差不多。”
“当花童给几颗糖?”缺着牙的小屁孩竟然还会谈生意。
韩子明伸出五根指头,一本正经道:“起码给五颗。”
小男孩圆圆的眼睛顿时笑眯了,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那我当。”
见状,韩子明一侧嘴角勾起,哼,没追求!
第一人民医院。
“秦雨小姐,你吃点东西吧!”佣人将粥喂到秦雨嘴边,“你都好几顿没好好吃饭了。”
秦雨抿着唇,就是不张嘴,目光一直落在站在窗边的凌渡身上。
佣人坚持了一会儿,最终也只好将手收了回去,将勺子又放回了碗中,不知所措地看着凌渡。
凌渡脸色铁青,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走过来,从佣人手里接过了粥碗,舀起一勺子粥,递到秦雨嘴边。
秦雨这才张嘴吃了下去。
凌渡也不看她,只顾着自己手上,一勺一勺飞快地喂过去,仿佛只是把这件事当成是一个任务,能早一些完成就早一些完成。
“凌渡,我吃不了这么快。”秦雨终于忍不住小声抱怨了起来。
“哼!”凌渡直接将粥碗搁到了桌上,冷言冷语讽刺道:“既然嫌别人伺候得不好,就自己动手。”
秦雨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输液管,满脸委屈,抿着唇,眸子里泛着一层盈盈泪光。
凌渡皱了皱眉,生硬地将视线别过,没好气道:“你不用跟我用这种招数,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子了。”
当年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她用那副表情盯着他看一会儿,不出几秒,他就一定会缴械投降。
一想到这个,凌渡越发恼怒,索性站了起来,抬脚就想远离病床,走回窗边。
秦雨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去端粥碗,手一动,手背上的针头也跟着动起来,透明输液管里立马倒流进了一段鲜红的液体。
佣人小声惊叫道:“秦雨小姐,你还是放着吧,我来!你再这样动来动去,又要拔了针头重新扎针了。”
刚走出两步的凌渡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就看见了秦雨低头抿唇固执的模样,以及那倒流进输液管的鲜红血液。
他垂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绷紧了脸颊,僵在原地一会儿,终于还是坐了回去,一把从秦雨手里将粥碗抢过来,又递给佣人,“重装一碗热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