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出事地点,前一天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散去,警戒线也已经撤掉了,只剩一片孤零零的漆黑焦土依旧留在那儿。
望着那断壁残垣,安然眼睛微微眯起来,昨晚看过的照片上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那样美丽的房子,杨落施就站在二楼的阳台,冲着她笑。
“落施,我来了,你在哪儿呢?你还没有给我介绍你的美男同伴呢。少偷懒,滚出来迎接你的朋友了!”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空气里没有杨落施清朗的笑声,没有她的身影,甚至连她的气息也没有。
安然怔怔出神,喃喃道:“最近的梦一个接着一个,我都快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了。”
冷逸尘微微皱眉,将她脑袋按进自己怀里,沉声道:“别看了!她想留在你记忆里的东西已经在照片上。”可是她想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朋友,而不是一个照片上虚假的幻影。
谁能让这个梦变成现实呢?安然控制不住地肩膀一抖一抖的,温热的泪水将冷逸尘的衣服大片大片地濡湿。
“落施,爸爸妈妈来看你了!”杨妈妈突然大叫出声,继而哭得撕心裂肺。
听到那样一声源自一个母亲的震颤心灵的哭声,安然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承认她软弱了,这时候杨爸爸杨妈妈该是比她难受十倍百倍的,她本该去安慰他们的,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浑身都没了力气,踏不出一步,只能缩在冷逸尘怀里,借着他温热的怀抱,给自己一点点的支撑。
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得很快,在这七天里,他们一行人,几乎踏遍了杨落施在这个小镇上踏足过的地界。
那一处处的风景美轮美奂,难怪杨落施的脚步被牵绊住。美似人间仙境的地方,却也是留下无数人悲伤眼泪的地方。
关于那一伙可怕分子,依旧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第七个晚上,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先回国。
深夜。
韩子明谁都没有告诉,一个人独自返回了事发之地。
漆黑夜色中,呼啸风声,格外渗人。他却就像感觉不到一样,踩过那一片焦土,踏进那断壁残垣中,一个人坐了好久好久,手里拿着的是,杨落施坐在二楼阳台倒腾相机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神采飞扬,比起她在他面前拘谨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似乎从来没让她真正开心过。
韩子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在这无人的夜色中,眼泪毫无征兆地奔腾而下,拳头也情不自禁的紧紧握住。
等到意识到那张照片似乎已经快被他捏得褶皱了的时候,他才回过神,将呼吸到一半的烟扔掉,将照片摊开在膝头,一遍一遍地抚平。
远处,同样隐身在夜色中的安然和冷逸尘站在一起。
安然带着哭腔担忧道:“冷逸尘,你说韩少以后可要怎么办啊?”
冷逸尘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给他找点事做吧!”
“只怕没用。”安然摇摇头。
冷逸尘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那我们两个好好放松放松,让那个家伙帮我们带乐乐。”
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治愈人心的存在。
可是有些伤痕,终生难愈。
……
“乐乐,快看,这个人你还认识吗?这是你干妈,干妈可喜欢乐乐了。”安然抱着乐乐,在一面墙前来回徘徊。
墙上钉满了各种木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都放着一张照片,每一张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人。
小乐乐大概是对照片上的人觉得有些眼熟,对着照片咯咯地笑,还总想用手去将照片扯下来。
安然故作生气地在那只小肥手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乐乐不乖,该打!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干妈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咱们看看就好,谁都不许打扰她。”
乐乐用另一只没有被打的手,盖在被打的手的手背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安然,直瘪嘴。
安然也瞪着她,道:“都是你爸爸惯的你!轻轻打一下你还委屈了是不是?妈妈还委屈呢,乐乐不乖!”
小小婴儿虽然什么都不懂,却对大人的情绪变化感知很灵敏,被安然这么一凶,小乐乐立马哇哇大哭。
安然眼皮子直跳,一边想不理她就让她哭,另一边却又情难自禁的回忆起,他们刚回国的那天,她和冷逸尘去冷家老宅接乐乐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乐乐正被冷逸尘的母亲抱在怀里,冷不防看见她和冷逸尘走过去,圆圆的眼睛都瞪直了,一副震惊过度的模样,然后就开始瘪嘴巴,仿佛在说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刚把乐乐接回家的那两天里,她怎么也不肯让除了她和冷逸尘以外的任何人抱,别人一近身就哭。后来,安然对乐乐那时候行为的评价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早熟”。
一想起那时候的情形,安然心里的愧疚感就成倍地增加。
眼下,母女俩人对峙了一会儿,在愧疚感的折磨下,还是安然先举了白旗。她低头,轻轻对着那只小肥手吹了吹,然后又看着乐乐,用实际行动表示赔罪。
小乐乐终于收起了她那瘪得丑丑的小嘴巴,对着安然蹭了蹭。
冷逸尘下班回来的时候,安然依旧抱乐乐在那间摆放了很多很多杨落施的照片的房间里徘徊来徘徊去。
他接过乐乐,温声询问:“今天有出去晒晒太阳吗?”
安然笑了笑,道:“有,怎么没有?就算我不想,这小家伙也不会肯的。”乐乐最喜欢的事就是去院子里晒太阳,看花看草了。
安然点点乐乐的小鼻头,乐乐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地眨巴眼睛。
“嗯,那就好。”冷逸尘一手抱着乐乐,一手牵着安然,往外面走去。
也难怪他担心,毕竟刚回国那段时间里,安然几乎天天足不出户,一开始是成天忙着布置这间放置杨落施照片的房间,而之后,等房间装修布置好了,照片也洗出来了,她就更加不愿意离开这间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