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夜王同我一起出现在大殿里,“皇阿奶,就这是我说的那位女子,她叫姬无双。”
夜王向大家介绍着我。
我笑着福了福身,却发现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丝声响,就连宫乐声都停止了,我尴尬的收了笑容,脸上有些红,夜王的手轻揽在我腰间,小声告诉我别怕,然后抬头笑着道:“我知道你们很奇怪,我起初也奇怪,可是……就是这么巧,老天居然赏给了我一模一样的女子。”
“公主……”我听到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奴婢是薇静啊,公主。”
“她不是。”另一道冰冷的女声传来,很威严,很冷默,比先前的要苍老一点,应该是太后。“她不是倾城,倾城早已死了。”
薇静脸上挂着泪痕看向太后,“这……”
“她不是……”太后娘娘重复着,嘴唇有些颤抖,圆睁的双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想起了什么,有些激动。
夜王拉着我的手道:“皇阿奶,她确实不是倾城,她叫姬无双,现在是我的淑妃,我这次回来是想让江爷爷帮她治眼疾。”
孝文太后点点头,“知道了,你带着她坐罢。”
说着便看了看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皇上,她小声对他道:“她不是,只不过是长得像罢了。”
南诺天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我的脸。
过了许久,大家才又重新恢复了刚才喜悦的气氛,一路谈笑着,欣赏着歌舞,吃着宫女端上来的新鲜的果品,糕点。
我坐在那里,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我,虽然大家都极力装作正常的坐在那里吃喝谈笑,可是无意间眸光还是会落到我身上,
仿佛我是个怪物一样。
我低着头,有些紧张,“皇上,难道我真的那么像倾城?”
“是的,你非常像。”
“倾城是秦皇的贵妃吗?”我曾经记得他说是的,那么现在秦皇看着我,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不禁有些好奇。
夜王低头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怜爱的揽着我的腰,“无双,关于倾城的事太复杂,以后朕会慢慢解释给你听。”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靠进他怀里。
我感动身后有人动我,转过头,一个稚嫩的声音道:“静说你长得像极了我母妃。”
我有些诧异,这个陌生小女孩的声音让我感到漠明的亲切,笑着道:“是吗?那你一定跟你母妃长得像喽?”
我伸出手,想要抱抱她,她躲闪的退出一步,我手下抓了空,尴尬的愣在那里,用笑容掩饰着。
这时,夜王突然捉住我的手道:“她是倾城的孩子长姬公主,你累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拉我起身对太后娘娘行了个礼,“皇阿奶,无双身怀有孕加上连日操劳有些累,孩儿先送她回去,再过来陪皇阿奶聊天。”
太后娘娘脸上笑容僵了僵,回过神时仍旧是一幅和谒的口吻,“好,去罢。”她挥挥手。
夜王拉着我躬身告退。
回到颢阳殿,他便吩咐人给我梳洗,“无双,你先睡,朕去陪皇阿奶说话,一会就回来……若不回来,你也不要等。”末了他又加了一句。
我听话的点点头,“好。”
他低头在我我额上亲了亲,“等朕回来。”
苏苏端了热水来给我梳洗,一边道:“娘娘,刚才奴婢在旁边瞧得真真切切,秦皇看着娘娘的眼神都变了,看来娘娘真得很像倾城姑娘了。”
“是吗?”我笑了笑,手指不觉抚上颊边,
“对啊!”
梳洗过后,苏苏扶我上了床,“娘娘先等一下,炉里的香用完了,奴婢去换了就回来。”
“去罢。”我笑着点点头。
她转身退下,殿里恢复一片宁静,我坐上床上,闻着周边家具散发出来的香檀木的气息,这不是大胤国的花香,可我却觉得似乎对这种香味更熟悉。
远远的,有细碎的脚步声传过来,很轻,此人若不是会武,那么必定很瘦。
“喂,你看不见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来,我不觉笑了,“原来是你啊!你叫长姬?”
她不回答,也不眼生,自己爬上我的床,坐到我身边,盯着我看了半天才道:“你果然跟母妃很像。”
我低头笑了笑,“你今年多大?”
“三岁半。”
“你母妃去世的时候你多大?”
“大概一岁。”
“那你怎么知道我跟你母妃很像?”我笑着问道,在她身上,脸上摸索着,可能因为自己也快当娘的关系,我对这孩子分外亲近。
这一次,她没有闪躲,乖乖的坐在那里让我摸,伸手握住我的手,放到她脸上,“父皇房里有一张母妃的画像,我见过的,你摸摸看,父皇说我长大了也是大美人呢!”
闻言,我忍不住轻笑,“你真不像是三岁的孩子。”
她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父皇说我随母妃,我母妃六岁时也不像六岁的孩子,聪明又可怜。”
我脸上笑容慢慢湮去,“可怜?”
“对,我母妃是个可怜的女人,父皇也是个可怜的男人。”她小大人的口气让我再次轻笑出声,“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没人教,宫里的太傅只教我琴棋书画,我现在看女戒。”
“那你知道女戒的意思吗?”
“女戒是教导女子要三从四德,三从是指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是指妇德,妇容,妇言,妇工……”
我满意的点点头,脱口问道:“那你知道七出吗?”
长姬一怔,看着我道:“七出是指不顺父母,无子,妒,淫,有恶疾,口多言,盗窃……”
听着她用稚嫩的语声背着七出之条,我心里有种漠明又奇怪的感觉,像一道暖流流过心涧,微微有些热,而后又涩……
我把她揽进怀里,“这些……是谁教你的。”
她乖乖的趴在我怀里,拉起我的发丝闻闻,“好香啊!没人教我啊,无意间听说过一遍。”
我的心随之颤了颤,接着问:“那你……可知道七出的意思吗?”
“如果女子犯了如上一种,丈夫都有理由休了她。”她笑着道,把玩着我的头发,“你叫无双是吗?”
我笑着点点头,“对。”
“我母妃叫姒倾城,过两天就是她的祭日,到时父皇会带我一起去皇陵看她,我是第一次去看她。”
“你母妃在天上看到你这么懂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轻轻揉着她柔软的发。
她仰头看看我,“你的眼睛很漂亮,是紫色。”
我苦笑,“可我看不见。”
“会看见的,我刚才听见他们说话,说你的眼睛有可能看好的,等你眼睛好了,我带你去看看我母妃,你一定吓一跳的,你们真的很像。”
我认真的点点头,“好,如果眼睛治好了,你就带我去见见你母妃。”
“其实……算了。”她叹了口气,没有接着说。
我疑惑的坐在那里,“怎么了?其实什么?”
“算了,以后我再告诉你,你睡罢,我要走了,不然等下她们发现就惨了。”她跳下床,推着我躺下,帮我盖了盖被子,“我回头再来看你,你应该会在宫里住些日子罢?”
“可能。”我不确定的道。
她想了想,“治病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我们来日方长,再见。”说着,小小的身子利落的闪开宫人的视线跑出了寝殿。
“再见……”我冲着她离去的方向低喃,若有所思,回想她刚才与自己年龄不符的话,哭笑不得。
过了一会,苏苏小心的捧着香炉进来放到我枕边,“娘娘,奴婢就在外面,有事您就叫奴婢。”
我淡淡恩一声。
她放了帐子退下。我将香炉抱进怀里,来秦宫的第一晚,我失眠了。
到四更天时夜王才回来,上了床便紧紧抱住我。
“怎么了?”我有些担忧。
“没什么,只是隔了这么久突然回来,感觉有些奇怪。”他俯在我耳边低喃,显得十分痛苦,我转过身,轻轻将他搂进怀里,“皇上,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
“叫我南宫月。”他沙哑着声音道,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原来他叫南宫月,南宫……果然是南秦的人。
虽然他没有对我说出实情,可是从片片面面的诉说中也能想像得出他与这南秦皇宫之间的纠葛,逼退一个人独闯江山,当年的那份孤独,无助,得是受了多么大一份创伤才能下此决心哪!
我在心里叹息出声,轻声安慰道:“月,我们现在不是一样也很好吗?”
他勉强笑了笑,“对,我们现在很好,可是无双,我突然很想哭……”
他无助的伏在我怀里,肩膀微微颤抖着。
“你……想到了倾城?”
“这里的一切都有她的影子……”他痛苦的闭上眸,将我抱得更紧些。
我在心里微微叹息,无声陪着他。
隔天一早,我刚刚梳洗完毕,便有嬷嬷来请,说太后娘娘邀我一同去进早膳,我有些诧异,昨夜一夜没睡,疲惫的撑着身子起来,“太后娘娘太客气了,我随便吃一点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