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阮芷音暗暗松了口气。
在别墅时还好,现在换了一个环境,还顶着‘蜜月旅行’的名义,她其实不太清楚该怎么面对他。
这段时间的相处自然温馨,在她终于意识到应该探明他态度的时候,又不得不承认——
她在还没有和他交往的前提下,生出了更进一步的独占欲。
找了借口出来,去服务生推荐的那家纪念品店选了两个款式精致手工雕刻的根雕。
拎着袋子从店里出来,心绪还是有些复杂,恍神间,又走进了路边的一家酒吧。
酒吧是半露天的,阮芷音在吧台前坐下,看了眼酒单。
“一杯pina colada。”
虽然只是看到这边的热闹,想迟些回去,但她好歹知道自己的酒量,只点了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
包里传来震动,阮芷音掏出手机,是叶妍初的消息——
[音音,蜜月度得如何?你要是能趁机把人吃干抹净,那点纠结估计也就没了。]
没想到,叶妍初居然会是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阮芷音不禁多了几分疑惑。
可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应好友的期待,因为她现在发现了更纠结的事情,而且——
[我好像开始了解了,喜欢有时候会是一件让人不敢前进的事情。]
她的感情经验太过被动,从未有过这种进退维谷的状态。
叶妍初说让她先试探,可试过之后,她觉得自己和程越霖之间的状态太自然了,是她所期待的那种家的温馨,却不像那种激烈的恋爱。
到了现在,比起挑明后可能不符合期待的结果,她甚至开始贪恋现在的状态,更想和程越霖一直相处下去。
恍神间,酒杯里的酒已经喝完,阮芷音掏出一张纸币递给吧台后的调酒师,却被对方笑着婉拒。
“这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调酒师朝旁指了指,与阮芷音一座之隔处,坐着一位年轻的亚裔男孩。
男孩穿着宽松的运动装,利落的短发,面容还未褪去青涩,瞧着不过二十上下。
对方笑着走来,伸出手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美丽的小姐交个朋友?”
是不太流利的普通话,笑容真诚爽朗,不至于让人讨厌。
方才走过来时,他便瞥见了阮芷音的手机上显示的是中文。
阮芷音秀眉微挑,把那张纸币放进男孩的手心:“酒钱还给你。”
看得出来,男孩应该是个在国外长大的华裔。
外国人更热衷社交,留学时,她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搭讪。
男孩见状,停了一秒,又换了个态度,微笑露出虎牙:“姐姐,用不了这么多,剩下的钱我微信转给你?”
阮芷音还未开口——
骨节分明的手掌突然出现,拽住了男孩才刚掏出手机的胳膊。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阮芷音不知道,程越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男孩突然被人拽住,似是有些不满,脱口而出道:“what's wrong with you?”
已是不太客气的语气。
程越霖眼神冷淡,乌黑深沉的眸子望着对方,指了指阮芷音,低沉的声音中隐含警告:“she is my girl.”
不是更直接的‘她是我的妻子’,而是‘她是我的女孩’。
听到耳中,仿佛多了那么点缱绻暧昧的意味。
简单的一句回答,可男人低哑微沉的嗓音,却一下下敲在她的心上。
对上程越霖深潭般沉静的眼眸,阮芷音攥紧了指尖。
这句话,让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
电影里,女主人公问男主人公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对方一本正经地回答:“you're my girl.”
那时,他们并不是情侣。
缓了口气,她敛眸勾了勾唇,牵过男人的手,看向刚才的男孩:“不好意思,我结婚了。”
对方盯着阮芷音,似是有些不可置信,而后默默打量两人几眼,才皱眉理了理衣服,说了句:“抱歉。”
随即有些丧气地转身离开。
——
回去的路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谁都没有说话。
暮霭挟着晚霞,把男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气氛沉默良久,走在前面的程越霖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深沉如墨的眼眸看向她,忽而道:“阮嘤嘤,现在醉没醉?”
阮芷音抬眸看他,摇了摇头。
她刚刚只喝了一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哪里就会醉。
程越霖像是不太放心,继而问到:“我等下跟你说的话,明天还能不能记得?”
阮芷音微怔,点了点头。
男人低笑了声:“行。”
他缓了口气,垂眸看她:“你之前说要和我当什么家人,那你觉得,我为什么想要当你的家人?”
阮芷音蹙了下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相处的不错。”
“为什么我只是和你相处的不错?”
为什么?
阮芷音微微抿唇,抬眸对上他愈显深沉的视线,下意识缩了下指节。
周围是人潮攒动的热闹街道,不远处的酒吧传来乐队极富节奏律动的歌谣。一片喝彩声中,像是只有他们静止在那,置身于喧嚣之外。
男人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这场婚我从没想过要离,也尽量学着去当好一个丈夫,免得被你狠心开除。”程越霖眉眼深邃,喉结轻滑了下,才继续开口,“有些事,我没什么经验,倒是准备了不少,现在却等不到那时候了。”
阮芷音怔然看他:“你——”
“怎么,听不懂?”程越霖故作轻松地勾唇,声音里却有不易察觉的微颤,“阮嘤嘤,我喜欢你,所以跟我的这场恋爱,你现在还……”
“想不想谈?”
第44章
你现在还,想不想跟我谈恋爱?
阮芷音将他的话消化许久,才喃喃问道:“你现在,是在跟我表白吗?”
程越霖漆黑的眸子就这么看着她,很轻地应了声:“嗯。”
低沉的嗓音中,隐约泄露出淡不可闻的紧张。
可阮芷音只是缓了口气,而后突然转身,走出了满是人群的街道。
酒店距离街道不远,程越霖跟在她身后,眼睁睁看着她一路走回了酒店,打开两人那栋的房门。
全程都未回头看他。
两人就这么走进了客厅。
阮芷音这才回过头,静静望向他。
沉默的态度,让程越霖摸不准她的意思,眉峰微蹙,进而试探道:“阮嘤嘤,便宜你都已经占完了,之前说过要补偿,现在是想赖账吗?”
他说的,是上回阮芷音酒后行凶的事。
阮芷音愣了愣,倏而回神,摇了摇头:“不是……”
顿了顿,又道:“你想清楚了吗?”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程越霖抿直了唇线。
他说了这么多,她却是这个反应。刚刚在酒吧里,还跟别的男人‘相谈甚欢’。
程越霖顿觉一股郁气哽在嗓子眼,还多了淡淡苦涩。
阮芷音垂眸沉吟片晌,低声道:“程越霖,我这个人,其实挺无趣的。”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多么生动的人。所以总是用温柔体贴的姿态,掩盖她让人感到麻木无趣的缺点。
她希望他考虑清楚,是不想他抱着突如其来的兴致。
“阮嘤嘤,你好像误会了什么。”见她竖起包袱,程越霖低声轻笑,拍了拍她的头,“我不是一时兴起,我等了很久。”
阮芷音怔怔道:“等什么?”
等什么?
程越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发现自己喜欢上她的时候,她已经将视线望向了别的人。
如果他能早点明白自己面对她时愉悦别扭的情绪是喜欢,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年的漫长等待。
但很可惜,在他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已经不敢再去表露。那时的她套着可笑的婚约,他怕他的坦白,会将她推得更远。
只能若无其事地和她相处。
可在他终于等到机会时,命运又给他开了个玩笑。
二十年的顺风顺水,一遭坍塌。
他无法抛下经不住刺激中风的爷爷和入狱的老头儿,只能在教导处门外,将那份准备好的申请书撕掉,眼睁睁看她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