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无邪的手上接过月倾颜,马车的侧面忽然被打开,出现了一道门,月倾颜被从马车的侧门,送入马车里面,无邪因为是躬身站在马车的正面,对着车帘,因此马车里面的情景,他半点也没有看到。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马车侧面的门被紧紧关闭上,天照国的马车,只在马车的前面垂挂一道门帘,并没有车门。
车帘通常是厚布所制,也有用皮子制成,他微微垂着头,暗中观察金玉山的马车,这辆马车有点古怪。如果只是宽大了一些也没有什么,金玉山素来奢华会享受,身子又不好,出行必然要把马车弄得宽敞舒服一些。
让无邪奇怪的是,这辆马车似乎格外沉重了些,构造也不同于所有他见过的马车。
“看看她伤势如何,哦,中毒了,下手够狠的,好歹她也是一个女子,下手的混蛋,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金玉山柔弱的声音从马车中传了出来,似乎非常的不满,五妖郁闷地跪在地上,那个女人能算是女人吗?能算是玉和香吗?
“都起吧。”
“谢侯爷。”
无邪暗暗松了一口气,金玉山素来不是依仗权势富贵欺压别人的人,远离朝堂官场纷争。让他们起来,这便是该不会再追究他们刚才的无礼冒犯。
他侧目又深深看了五妖一眼,五妖深深低下头不敢去看无邪。
马车中似乎还有人在,无邪想起金玉山说过,他身边有杏林国手在,而这位侯爷的身边,从来都不缺少武功高手的保护。就如此刻,赶马车的那个人,浑身毫无气息,仿佛一个死人一般,凉薄到令人不会注意到他。
无邪却知道,这个人必定是一位超绝的高手,能隐藏自己气息,连他也觉察不到什么的人,身手内功之高,可想而知。
但是,他却只能查探到,马车中金玉山微弱不稳定的气息,再也查探不到,还有其他的人存在。
“她怎么样?你说句话。”
“死不了,耽误不了你金大少怜香惜玉。”
细微嘶哑的声音,仿佛嗓子坏掉了一般,听得不是很分明,那个声音太过微弱,好像那个人的嗓子弄坏了,不能大声说话,只能发出极其细弱的声音。
马车中,果然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他却连那个人的半点气息都觉察不到。
江湖传言不假,富贵逼人金大少的身边,高手如云,能人辈出。
“这话说的,我就这点乐趣,你有意见?你说,是哪个混蛋,竟然下了如此的狠手?刚才无邪说过,她本来就身受重伤,这一番又是中毒,又是严重的内伤,她还能恢复吗?”
“什么时候你富贵候,也和乘月飞天有如此深厚的交情了?”
“交情谈不上,说不定她能给我取回我想要的东西,乘月飞天,这个名号不是白叫的。大闹东宫能全身而退,还拿走了太子爷的东西,桃花水一战名扬天下,这等人才,又是江湖上少见的女侠,我自然是想和她结交一番的。”
“她可是太子爷要的人。”
“那又如何?我去向太子爷说一声,把她送给我,想必太子爷不会小气到,连一个女人都舍不得的地步。”
无邪的心,因为金玉山的这句话,蓦然停止了跳动一般,如果金玉山开口,太子绝不会为了一个月倾颜拒绝金玉山的要求。莫要说只是一个江洋大盗,便是金玉山想求娶公主,皇上也定会立即点头,任凭金玉山在皇室中挑选合意的公主娶走。
天照国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上几次有意,要把皇家的公主下嫁给金玉山,可惜都被金玉山暗中婉拒推脱,说什么都不肯娶天照国的公主。
为此,最为郁闷的是天照国的公主,松了一口气的,也是天照国的公主们。
金玉山身子柔弱多病,不良于行,常年卧病在床,富贵候多是一个爵位,而不是真正的权力。被这样一个男人拒婚,天照国的公主们很没有面子。同样,没有任何一位公主,愿意把她们的如花年华,大好青春和一生,托付给一个随时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病秧子。
富贵候要去向太子爷要月倾颜?
无邪的心,一瞬间沉暗无比,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他满脑子满心中,都是金玉山的这句话,心头狠狠颤动着,拳头在袖口中握紧。
如果富贵候真的去要了月倾颜,太子爷定会把月倾颜给了富贵候,即便是太子爷不愿意,也不会拒绝金玉山这个小小的要求。日后太子即位,要倚重借助金玉山的地方很多。
怎么办?
月倾颜要被富贵候要走了吗?
他不能把她留在身边吗?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微微回头,目光落在五妖的身上,如果不是五妖凭空生事,他们便可以和金玉山擦肩而过,彼此秋毫无犯,也不会弄出这番事情来。
如芒在背的感觉,五妖被无邪的目光刺的生疼,不由得抬眼向无邪看了过去。
尖针般的寒芒,在无邪的眸子深处一掠而过,又恢复了平日的柔和无波。
“大哥……”
他低低地叫了一声,无邪转过头去,微微垂着头,恭立在马车前面,等待里面的金玉山发话。
“内伤极重,外伤没有什么大碍,这毒有些麻烦,若是如此奔波赶路去长安,恐怕到不了长安,她就会死。”
沙哑低微的声音说了几句,无邪的心不由得一紧。
她的伤原来如此的严重,中毒太深,给她服用了解毒药,还有治疗内伤的药,也不能控制她的内伤和毒吗?
“你别告诉我,你不能治疗。”
“治和不治,有何区别?送到太子爷面前,她还不如在半路死掉的好。”
那个人的语气很冷,透出几分讥诮之意,无邪的心抽搐般的痛了起来,一下一下地抽动着,闷痛着。
他想到,带着她回到东宫,把她交给太子,她的死活和处境,便再也由不得任何人,太子爷想如何折磨她,羞辱她,便如何做。
他在外面是七妖的老大,是一代高手,被江湖中人敬畏,被官员们讨好。回到皇宫,在太子爷的面前,他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奴才。他的性命,也捏在太子爷的手中,太子爷要杀他,处罚他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只要太子爷心情不好,便可以赐他一死。
心无限地沉暗下去,无邪的头,垂的更低,盯着马车的车轮。
“我不想她死,她便可以不死,我不想她被折磨,她便不用被折磨审问。我金玉山想要一个月倾颜,难道还要不起吗?”
金玉山柔弱轻微的语气,云淡风轻,宛如从身边掠过微风,却是透出说不出的傲气和自信。
无邪的眸子深处闪过一抹精光,亮的惊人。
“大哥,要是侯爷把月倾颜带走……”
五妖用传音入密问了无邪一句,无邪淡淡看了五妖一眼,五妖立即闭嘴低下头去,他也明白这一次是他惹了大祸,不该惹上富贵候。
富贵候如果真的要从他们手里把月倾颜带走,他们谁敢阻拦?
纵然马车中的那位侯爷,弱不禁风,他们武功卓绝,却也不敢对马车柔弱的金玉山,伸出一根手指头。
更何况,金玉山要做什么,何用他亲自去做,周围那些高手,足矣控制局面,从他们手中硬把月倾颜劫走。
“你看上这个丑鬼了?你金大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关你何事,看上她的人,可不是我一个,你给她治伤驱毒便是。”
“此地不行,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为她治疗内伤驱毒,却不知道太子爷的人,肯不肯让你带走她去治疗,还是宁愿看着她死。”
“无邪,本侯意欲带月倾颜去治疗,你们跟在后面吧。”
“是,有劳侯爷费心,奴遵命。”
无邪答应了一句,看也不看焦虑不安的五妖一眼,躬身退了下去,吩咐隐卫们在金玉山的后面紧紧跟着,他亲自骑马跟在金玉山的马车后面。
“大哥,你怎么能把月倾颜交给金玉山?”
“五弟你不愿,可以去向侯爷请求,把月倾颜要回来便是。”
五妖被无邪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好久他才用传音入密问无邪:“大哥,如果侯爷不肯把月倾颜还给我们,该如何是好?”
“五弟,别忘记你的身份,我们不过是皇宫中的宦官而已,出了宫也不算是什么。身上有主子的使命在,便该尽力去完成复命,你凭空生出这些事情来,回去太子爷面前,你如何交代?”
五妖低头,在马背上向无邪躬身施礼:“大哥,是小弟太过失态冲动,皆是小弟的错误,回去愿意接受大哥处罚。只求大哥看在兄弟情分上,替小弟担待一二。”
“我能替你担待,只因我们有兄弟之情,别人谁肯替你担待?你当这些隐卫,回去不会暗中向太子爷回禀吗?”
五妖默然,回眸从周五的隐卫身上扫过,这些隐卫中,本来就有太子爷安排的心腹在里面,监视他们行事,回去后定会把今日的事情,回禀给太子得知。
想到太子的阴戾刻毒,五妖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五弟,你跟了太子爷如此久,行事为何还不肯小心谨慎些?我们做奴才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肯替你隐瞒担待,却不能约束这些人。他们是太子爷的隐卫,不归我管辖。回去之后,你当先去向太子爷自行禀明,在太子爷面前请罪,乃是最好。”
五妖眸色幽深,用传音入密道:“是,多谢大哥赐教,小弟省得。大哥,富贵候真的会向太子爷请求,求太子爷把月倾颜给了他吗?”
“五弟,不该有的心思,切不可有,收起你那些虚妄的想法。再如此下去,必定害死你自己。”